第19章 一个背后的大人物(2)

王钦笑道:“正确,乡下人的心思是赚钱做房,娶媳妇生儿子,能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听这个人说,他儿子有点弱智,但并不很严重,就算这是个问题,但也是他儿子。所以我想从他儿子身上下手。”

那次的策划花了比较长的时间,大概有半年功夫,王钦用良好的服务态度和他特有的亲和力使得那个专业户几次光顾了他的发廊。从专业户脸上的表情看,王钦断定他替儿子的相亲之事并不如意。有一次王钦试探着征询专业户的意见,说:“大哥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给你儿子物色一个女孩子怎么样?”

此言一出,大对专业户的胃口,他立刻就从兜里掏出了一叠钱,大概有一两千块,放在王钦手里,说:“大兄弟,你若是真的弄成这事,我给你烧高香给你大酬谢的。”

有了这条诱人的线吊着,专业户就基本上被王钦控制住了,我们也可以着手策划下一步的方案。专业户时不时窜到王钦发廊来,问那事的进展情况。王钦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十几张美女的照片,分别叫专业户看,看得专业户眼睛瞪圆,眉飞色舞,没有一个说不好的。等专业户看完了,王钦就收起照片,严肃地说:“你说好可没用,还要人家说好。什么时候你把你儿子带来跟姑娘见个面吧。”

策划到这个局面,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因素就是,要有一个女的参与进来,否则一切计划都不切实际。当王钦面露为难之时,叮叮说:“你发廊里还缺女的吗,随便挑一个就是。”

我骂他:“你真是猪啊,这事能让店里的女人知道吗?”

做这个事,王钦完全是瞒着他那个美发师女友的。王钦说,不仅仅为了考虑她的安全,更多的是考虑言多必失的问题。做贼的有一句专业的术语:一个人是铁门,两个人是木门,三个人是无门。意思是做一件事若是太多人知道了,保密系数就大大降低了。所以叮叮说要动发廊店里洗头妹的念头,那简直是活腻了的想法。

后来王钦就把柳慧慧叫来了。

那时我和叮叮跟柳慧慧都不熟,只知道她是在文艺学校学舞蹈的学生妹,偶尔会去夜总会里窜窜台,弄几个零碎钱花花,日子过得比我们舒坦。叮叮第一天见着柳慧慧就露出了一副馋相,端茶递饮料的,显出一副奴颜婢骨的讨好姿态。不过柳慧慧那会儿架子蛮大的,不怎么搭理叮叮,只顾与王钦旁说话。他们两人一个学过画,一个跳过舞,似乎能找到一些艺术方面的共同破话题聊,插不进嘴的叮叮只能在一旁暗暗恼火。

柳慧慧是王钦发廊的熟客,基本两三天就洗个头,一个星期就换个发型。通过柳慧慧,王钦还得到了一大批文艺学校女孩子客户的生意。不过那次与柳慧慧合作,王钦心里是没什么把握,所以他打算先瞒着柳慧慧真相,来个双重策划。

幸好的是,柳慧慧是那种不喜欢动脑子的人,一点都不愿意动,你要让她玩会儿扑克都会要她的命。只要王钦说什么,她就会照着去做,只要王钦不赖皮给她那点劳务费。按说王钦的整个策划几乎没有什么破绽,他对我和叮叮反复交待了几遍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意外。但到了那天,毛手毛脚的叮叮还是出了差错。

叮叮出差错已经是很正常的事,他能做好一件事王钦常常是怀着十二分怀疑的。不过那次差错叮叮有些做得过火了,过火到忘记了是在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

专业户带儿子出来的那天,王钦早已将柳慧慧包装了一番,不过此次包装后来让柳慧慧哭笑不得,她说她一辈子再也不会跟王钦合伙做下一次事了。王钦在帮柳慧慧化完妆后,乘着她不注意时偷偷在她脸上点了一点黑,王钦跟我们解释说,那是一颗痣。

事后证明这颗痣的价值,也更衬托出王钦的先见之明有多么的不同凡响。

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更方便做事,柳慧慧与专业户儿子的见面,被王钦安排在了郊区的另一头,与养猪专业户的养猪场隔着一条小河。在一家饭店里,我们见到了专业户带着他的宝贝儿子,专业户特地去订了个雅座,王钦和柳慧慧以及我(我是柳慧慧的娘家舅舅)在他的盛情款待下放开肚皮狠狠吃了一顿。狠吃是不需要做假的,不必在乎吃相有多难看,吃的越凶,越能表明我们几个的贪小之心(要是什么都不贪,反而显得不真实了)。专业户盯着对面的柳慧慧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显得相当满意,笑呵呵地露出一嘴残缺不全的黑牙齿,把一个大红包塞到了柳慧慧的手里。

专业户给的那个红包有多少钱,至今柳慧慧也没告诉我们。只记得柳慧慧当时是手捂着嘴的,生怕专业户的口臭一不留神会跑到她嘴里去。专业户那儿子倒是乖头乖脑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一直害羞地低着头,不敢看生人,更别说看柳慧慧了。专业户拍着儿子的后背说:“咱孩子可是老实本分的人,干活卖力,我这猪场多亏了他打理。”

有一片刻,我甚至有点怀疑专业户的真正居心,他是不是想自己占点便宜?给儿子找媳妇纯粹就是一个借口?不过,这不是我们要管的事,只要能弄出钱,他怎么想都无所谓。听着专业户使劲给儿子脸上贴金,王钦是一直频频点头,大有一副要成人之美的媒人姿态。吃完了饭后,王钦吩咐柳慧慧带着专业户的儿子去随便逛逛,说是两个人要增加增加感情,乐得专业户哈哈大笑直拍大腿。

等到柳慧慧带专业户的儿子走出了门,王钦就开始说:“这事应该没其他什么问题了,给姑娘家的聘礼相信你也懂行情的。只是有一件事比较麻烦……”

王钦卖着关子,专业户紧张地问:“有什么麻烦事?”

我看到这两个人的表情,有点想笑,若不是王钦在桌子下使劲拽我的衣服,估计我就要喷饭而出。王钦说:“姑娘你也见过了,看得出她对贵公子也中意。只是姑娘家里曾经给她订过一门娃娃亲,那男的是个小混混,没什么本事却不好惹,怕他以后会找你麻烦。”

专业户喝了些酒,脑子有点往上冲血,他瞪着大眼说:“娃娃亲?那不是封建思想吗?都什么年代了。不需怕他的,只要姑娘自家愿意,哪个也干涉不了。”

我渐渐明白了王钦的用意,他在一点点煽动专业户不服输的心理。于是我急忙接住王钦的话,代表柳慧慧的娘舅大说特说了一些苦衷,王钦则拼命灌专业户的酒。

那一次做秀从下午做到傍晚,让我头回感到了口才的溃乏。王钦已借故早早溜之大吉。按先前的设计,他这个媒人只做到牵线的地步,不再继续惹以后的事。接下来的戏就是我跟叮叮演了。我掏出电话打给了叮叮,听专业户的意思,他是要付一笔钱给叮叮,让叮叮跟柳慧慧结束两人之间的娃娃亲。

叮叮粉墨登场的时候,柳慧慧正好带着专业户的儿子返回,也不知柳慧慧用了什么**的招术,那小子竟然敢与她手牵手,看得专业户心花怒放。所以当叮叮一副吊儿啷铛的样子晃到饭酒出现在我们跟前时,专业户立即拿出了一扎用报纸包住的钱(事后知道那是五万块),扔在叮叮前面说:“这位大哥,姑娘以后是我家的儿媳妇了,这点钱给你,你另外再找一个女孩子吧,不许再来纠缠她了。”

事情做到这种局面,本来也是该收一下手的时候了,我没想到专业户会这么干脆。但叮叮看到柳慧慧与那小子牵着手坐在一块时,不知道他是忘了在演戏吃起了醋,还是他又想把戏演得更像一些,他突然作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举动。

叮叮上前一把扯开了柳慧慧,胳膊一伸就勒住了专业户儿子的细脖子,对专业户大声吼道:“想用这点钱就打发我,没门儿。”

大家都惊呆了,柳慧慧也吓得伸出了舌头,专业户慌得不知所措,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弄得不知该怎么办。我冲叮叮喝道:“你想干什么,你赶紧放开手……”

叮叮并不理我,而是先把桌子上那扎钱放入了兜里,又取出了一把水果刀,朝着我挥舞了两下:“滚开你啊,讨厌的家伙,这里没你的事。回去告诉那个媒人,我不会放过他的,她是我的女人。”

听到这里,我确信叮叮是理智的,他还在演这个戏,进入角色也很投入。但他也太大胆了,王钦好像事先也没这么安排情节。专业户这时口气软下来,说:“好说,好说,你手放轻些,,别伤了我孩子,你想要多少钱?”

恶人已经被叮叮做了,我不得不唱了个红脸。我说:“小叮子,别贪心不足,人家陈老板虽然不在乎这几个钱,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做啊。”

专业户可能真怕叮叮会把他儿子给伤了,反而劝起了我:“算了,亲家舅,你消消气,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大家高兴,多花些也无防。”

我装着气呼呼地拉着柳慧慧出去了,心里暗想叮叮这小子真够狠的,莫非想一下把人家给敲空。为了以防万一,我叫柳慧慧先回去,自己则守在饭店的不远处盯着这边看。柳慧慧喜滋滋地拆开那个红包开看了看,我问:“是多少?”

她把红包放回皮包里,说:“没多少,肯定没桌子上那一扎多。”

我说:“叮叮要是惹火烧身了,你这钱也要吐回去。”

柳慧慧嘟了一下嘴,不作声了,一会儿就见她拦了一部摩托车悄悄地溜走了。

王钦听到我汇报的情况,在电话里大发了一顿雷霆。我说:“你也别火了,只要叮叮能演好这出戏,那养猪佬以后也不会跟你再沾惹上是非。”

我跟王钦的通话刚结束,就看到叮叮捂着头从饭店里冲了出来,一脸的惊慌。我拉住他问他出什么事了。叮叮擦了擦脸上,一手的血,他咬牙切齿地说:“跑吧。”

我们撒开腿拼命跑,跑到一个预先备好车的地方上了车,我把车往城里开得很快,一边嘴里骂着叮叮刚才的自以为是,说我就知道会出事。车子驶出了足足有十几里的路程,确定后面没有人追踪时,我才停了下来。我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脸上怎么都是血?”

叮叮忿忿地说:“那妈的,我光顾着说话了,一没留神被那小子咬了手臂上一口,让他溜掉了,不然还可以弄他一笔的。养猪佬不知从哪儿捡到了一把扳手,跟我打了起来,这家伙力气比我大,我打不过他,被他敲了一下头。”

我嘿嘿笑道:“就你这两下子,也想弄大钱啊,命都要被搭进去。王钦肯定已被你气死了,这是玩脑子的买卖,不是动粗能动来的。”

那天晚上王钦见我们安全回来,并没有再说什么责备的话,他还为我们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庆贺仪式。毕竟叮叮是新手,王钦没至于生太大的气,至少这次行动还得了五万块钱。

几天后那个养猪专业户报了警,王钦发廊里来了好几个警察,询问有没有一个叫小叮子的人,还对发廊里的每个洗头妹都检查了一下,看脸上是不是长有黑痣。由于王钦推卸得很干净,而且他也没在现场拿钱的证据,那些警察只是随便登记了一下王钦的资料,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像这样意外的情景,后来是越来越少了。随着叮叮的成熟,随着我的老练,随着王钦更多花样翻新的策划手段,一直到老田进来后,我们都做得比较平稳。王钦的宗旨是:宁缺勿滥!没有必要的险绝对不冒。

近来发现王钦有点瘦了,这是我与他碰了一次面注意到的。我估计他是找到了老田的什么线索,不然他情绪不会波动这么大。王钦说他在找一个叫候渚的人,外号叫候爷,好多人都说老田临死前与他在一块喝酒来着,之后就没再见这家伙出现过。王钦问我:“你有没有空去一趟邻城县,听说那里新开了一家娱乐城,老板就是此人。”

我说:“我近来没空,灵灵失踪了,我必须把她找回来,不然对不起赵大禾。”

王钦疑惑地问:“怎么对不起他了,你收了他钱吗?”

我吱唔了一下,说:“人是从我手里丢的,至少有点说不过去吧。我们是为钱,但也不能失了信用啊。”

王钦使劲盯着我,说:“听贼嘴里讲信用二字,谁相信啊,你小子别有事瞒着我,不然我跟你急。”

我红起了脸,说:“哪有啊王哥,我能有事瞒你吗,你是谁啊。”

王钦的眼睛太毒,不亚于老田,我差点就要把那笔钱的事说出来,可是又有点怕说,觉得既然以前都瞒了,索性就瞒到底了,再说现在说出来显得太假了。另外老田也对我们没说实话,我怕让王钦伤心。

那天我出现了一个失误,我没有拉着王钦一起去找灵灵,而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了邻城县找人。这个失误当时并没有怎么察觉,但当我醒悟过来时,已经晚了,晚得无可救药。因为那次失误,王钦从此被关在了监狱里,一直到我进去时,他都还没有出来。

我自认为除了王钦与老田之外,我也算是个策划高手,布局大师,但是我绝对没想到我的那个对手会是一个如此厉害的角色。他的智商非同小可,比我和王钦高十倍。难怪赵大禾会那样怕他,也难怪灵灵这个古怪聪慧的女孩会躲避开来。

所有的事情在我打算去碰触时才刚刚开始,直到有一天我亲自见到了这个人,见到了这个叫郑重阳的重量级人物时,我便发现我的生命突然变得脆弱不堪起来,脆弱到这个人用一只手就可以把我截得粉碎。小说.拯救最后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