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个背后的大人物(1)

八年前,益州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在靠近市区郊外的一个信用社里,有一名守值的保卫在夜晚被人用利刀杀死在值班室里,身上捅了十七个窟窿,现场惨不忍睹。

据说那个保卫生得也是膀大腰粗的,平时喜爱练点武术,能将他杀死的人的确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因为信用社里没有被盗窃的现象,警察便怀疑是仇杀。但是这起案子弄了五年都没查出凶手是谁,所有的线索都不起作用,只知道是一个穿四十二码大球鞋的高大男子所为。直到前年上任了一位新局长,是从附近一个县城提上来的,这位局长思维敏捷,做事雷列风行,一上来就连破了几个案子,同时顺手把这案子也给破了。

其实这案子破得实在也有点偶然的搞笑,人来了狗屎运气的时候,挡都挡不住。有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新局长去一条巷子里买早点,这是他极少的一次去买早点,因为平时都是妻子去买。当时在一家摊点上,那个摊点的老板递给了新局长一笼包子,新局长怀疑是昨天剩下的不新鲜,就责问了几句,引得摊点的老板发了火,把包子丢回蒸笼里说:“你要不要?不要算了。”

于是两人发生了一点口角,那家摊点的老板大概对现实存在了极度的不满,他忿忿地对新局长骂骂咧咧了一番,然后说什么老子五年前人都敢宰,你小子算什么呀。新局长心里一动,马上打电话叫来了一部警车,下来几个警察把摊点的老板弄进了局子里,当场进行突击审训。这一审就审出了意外的成果,原来这个人正是几年前杀死信用社保卫的那个凶手。

新局长为此名声大震。

大家都说新局长不仅破案子厉害,连运气都好的这么不可思议。

这些事情是韩舟在某一天心血**时跟我讲的,她讲得绘声绘色,唾沫横飞,而我却听得晕晕欲睡,打不起劲来。

那天是韩舟跟我洗脑的日子,那天她跟我聊了很多,在一张大**,我抱着她的腰,按着她一对丰硕饱满的****,半眯着眼睛装着很认真听着她讲话。她把头抵着我的上巴,边数着我的手指头边讲着故事,大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样式。

韩舟现在会定期给我说故事,或上一堂情动意长的课,讲讲人生观,说说价值理念。她说要让我获得高素质的思想境界,脱离那种“打罗汉”(混江湖的意思)的生活。我知道这全是由于爱的力量,心里也想感激,但是每每想到她那耀眼无比的父亲,以及那天在派出所她父亲斜我的那一束眼光,我又会泄下气来。

这位新局长是韩舟目前的上司,韩舟的话里对他透着无限的崇敬和仰望,而对于我这样一个人渣来说,那个新局长如日中天的传奇,无疑嘲讽着我的末日。我好像也对这个新局长的名字记得特别清楚,比其他警察更清楚一些,说准确一点是比较耳熟了,因为不仅是韩舟每隔几天就要提到他,更是因为他抓过几个与我玩过牌的鸟人,我知道他的名字令很多歹徒听了会有心惊肉跳之感。

他就是市警察局局长郑重阳。

赵大禾的话像一枚重磅炮弹,狠狠在我的耳边炸响。

有一瞬间,我怀疑他是不是口误了,说错了别人的名字。但是看到赵大禾那副惊慌失措的神态,这种可能又像是真的。他娘的,我暗骂一声,心里兴奋到了极点,比任何时候都来劲了,我对韩舟那些评价郑重阳的话感到莫名的窃笑和欣喜。

这里面真的有故事,而且不是一般的故事。

赵大禾说,他的赵氏钨矿公司从一家小民营企业到有国际资本进入的大公司,才是近几年的事。郑重阳来到益州上任后,托了几层关系参与了公司的事务而做了一名股东。目前他在公司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些股份是暗股,不公开的,只写了郑重阳的一个假名。郑重阳平时极少亲自出面参与公司的事,只派了一个助手在公司里看看账,收收钱。与赵大禾合作的另一个股东是一家证券投资公司的老总,叫宋寻源。就在上个月的一天,宋寻源不知为何从一幢十几层的大楼顶端跳了下来,当场气绝身亡。

我问赵大禾,宋寻源自杀原因的最大可能性是什么,跟郑重阳又有什么关系。赵大禾说,没有什么可能性,最不好的可能性就是灵灵会成为一个牺牲品。我不理解这话,说:“那你是认为灵灵也无意参与进去了?”

赵大禾说:“不是参与进去了,是她无意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场面。”

我说:“什么场面,不会是宋寻源在高楼上让人给推下来了吧。”

赵大禾怪怪地看着我,说:“正是这样,你猜的一点都没错,宋寻源跳下的那幢大楼就是赵氏大厦。他确实也是被人从楼顶上推下来的,而且灵灵也看到了这个人是谁。”

我微微一笑,说:“那我知道了这个人谁,就是郑重阳吧。”

在益州,郑重阳这个名字是很响亮的,比赵大禾还要响亮。赵大禾只不过是个商界的优秀企业家,赵氏矿业公司赚得钱再多,也跟老百姓有很远的距离。而郑重阳不仅是个正面影响力较大的人物,却也是个极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益州市民似乎只要提到郑重阳,都会树起大姆指称赞有佳。倒不是他为了市民做了多少好事,只是我感觉他也会炒作自己,新闻媒体上处处有他的名字,不知他上面有什么人物在给他撑腰,只要是有什么大型演出、隆重开幕的仪式,都能看到他频频出现的身影。

那天不知怎么着我显得特别高兴,与赵大禾低落的情绪相反,我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旺盛的精力。灵灵身上的邪门真有点可爱,我为之产生了一股奇特的**。对于听到郑重阳这些事,我可能有点幸灾乐祸之感了,仿佛正在看着这个家伙从高高在上的顶端往下坠,坠得一塌糊涂。我好开心,非常地开心。我的心里似乎找到了一种舒畅的平衡,尤其是在韩舟的面前,她的偶像不过如此,警察那两个字也并不是特别能把我压抑得一无是处了。他们也是人,跟我区别不大。用哲学的眼光来看,只是社会结构的不同。我对灵灵的命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决定与这个女孩子一起战斗,一起把这个致命的游戏玩到底。

王钦对老田的忠诚让我感动不已,一连数月他都猫在外面,调查与老田最后接触过的那几个人。弄得他那个美发师女友以为他花心泡上了别的女孩子。

打听这事挺费神的,要不停接触乱七八糟的人,表面上还要跟一些乌七八糟无聊的鸟人玩得起劲。要知道王钦是最懒的一个,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手指甲挑得一尘不染谁也唤不动他做事。做艺术家的身份,本来就是清高自负的。他是那种纯动脑的人,喜欢静,喜欢策划别人做事,也喜欢听听古筝下下象棋,脑子比我们都好用。说句公平的话,老田并不如他。但王钦给过他自己一句最客观的评介,他说人各其位,上天安排了人去从事各种位置,他是适合做那种军师性质的人。就像三国里的诸葛亮,梁山泊的吴用,他们都是智慧非凡的人,但只适合做军师幕僚,不适合做领导阶层。

我对王钦的自我评价大笑特笑,说:“那还是好的,我和叮叮岂不是就只配当一个小喽罗啊,就你跟老田能统治江山。”

王钦神色黯然,没有一丝喜悦,他说:“佛学中讲人的灵魂起初都是平等的,只有**最不起眼,我们是烟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灭了。”

王钦跟我认识的时候是在七年前。

七年前我第一次被王钦带坏。我说的坏,还不是现在这种真正的大坏,只是跟原来的那种小打小闹有着天大的区别。那年,出于经济上巨大的困扰,我刚刚在社会上正式静下心来自己赚钱。我包了一辆出租车,专门开晚上的。我喜欢晚上,喜欢在安静无人的环境下做无拘无束的事。有一回我拉了一个老板模样的汉子去一家舞厅,当时正下着大雨,路上车不太多,我看见雨雾蒙蒙的夜色中有一人在路边冲我招手,浑身淋透了。我正要踩刹车,旁边的汉子急忙嚷道:“不许停车,这车我包了。”

我迟疑一下,说:“那个人淋着雨呢,后面还有两座。”

汉子冷漠地说:“就是三座也不行,我先打的车。”

我开始对这汉子没好感了,我并不是为了多赚一份钱,而是潜意识就想这么做。虽然我从来没想过当时淋雨的这人就是王钦,这个叫王钦的家伙日后又会让我走上一条黑道,但是我就是想停下车来让他躲过这场越来越大的雨。

我瞟了一眼汉子,缓缓停住了车。

汉子发火了,准确地说他对我恼羞起来了,就在王钦拉开车门坐到后面的座位上时,汉子冲我骂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他骂得可能是哪个地区的方言,我是从他那嘴形与神态感觉这是句骂人的话。王钦在后面听懂了,他笑着说:“这位老哥脾气真大啊,这大雨天的,难道就只许你一人坐车?”

汉子忿忿地说道:“这在大城市是不允许的,我先打的车就不能再上人了,你们这里的人素质真差。”

王钦说:“任何城市都有变通的,你不觉得你也太霸道了吗,而且你不在大城市里好好呆着来这儿干嘛啊。”

王钦一直在笑着说话,尽管他的话很轻很缓,但我还是感觉出来了一丝挑衅的味道。那汉子不识时务,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这时王钦突然凑前身子,手一伸就把汉子的脖子拧折过了一边。他对我笑笑,说:“你不用怕,这家伙太嚣张了,我只是教训教训他。”

我对王钦另眼相看了,像是他也替我出了口气。晚上我便没再做生意,送他到了一个偏避的木材厂加工厂的废旧车间,顺便把那晕菜的汉子也带去了。就在那天晚上,王钦在那间车间里狠狠敲了那个汉子一笔。王钦说,这叫杀富济贫,专杀那些瞧不顺眼的鸟人。

我开始跟着王钦混,渐渐也了解到了王钦的一些经历,他之所走这条道,是因为他的自负。王钦很聪明,智力过人,他父亲曾是一所中学的副校长,后来由于转行从商被人黑了,黑得差点倾家**产,弄得王钦不得不放弃了美院的学业回来帮他父亲度过难关。可惜的是他父亲没能熬得住这份闷心,不久便郁郁而终,撒手人间。王钦从此变得大彻大悟,说人太老实了,就无法在社会上混的。就像下棋,你必须学会布局,懂得设陷阱才能赢,才能击败你的对手,否则就只有被人家击败。

我联想起若干年前,在表姐店里被那个退烟女人骗去两百块钱的事,越来越觉得王钦说得没错,他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们仿佛是两个志同道合的人,会走到一起是注定的事。

王钦是布局高手,策划**极强。而我是赌牌高手,临场感胜过王钦。在合作期间,我经常能按王钦的意思去做一些诱导的千局,达到王钦所要的局面。在牌桌上王钦是不行的,因为他的表情会出卖他,他只能在心里去想这些事,不能亲自执行。王钦说我的心神意志稳定,就像那种冲锋陷阵的大将一样,乱砍乱杀的,心无羁绊,是块做事的料子。

我有时也会叹息不止,心想这些才能都用错了地方,是没法沾沾自喜的。与那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想比,我就像一粒沙子一样毫不起眼。跟韩舟重逢之后,好多次我都想让她跟我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去过隐居生活,但是韩舟并没有这个意思,这也说明她还没有爱我到很深的地步。我偶然跟她提过一次这种说法,是用开玩笑的语气。韩舟说,她习惯了都市生活,接受不了那种与世隔绝的日子,她说我其实也不会习惯的,只是临时感慨一下罢了。

后来我也知道王钦以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应该是有预谋性的,他在给我戴高帽子,也是笼络人心的伎俩。但我并不计较,我跟着王钦学到了很多东西,他也是够义气的哥们。王钦开起了那家发廊没多久,我把叮叮也拉进了这个圈子。

王钦的发廊后面,也就是王钦所谓的办公室,是我们策划叮叮第一次参与进来的一宗绑架案子的地方。那回叮叮没有什么经验,他还差点把命给搭上了。

那次还是王钦吊的线,他瞄准了附近郊区一个姓陈的养猪专业户,说此人有个儿子是个弱智儿,目前专业户正在找媒婆帮他儿子物色生娃的媳妇。一开始我们听王钦说起这个人的情况时,都笑得前仆后仰,嘴巴合不拢。特别是叮叮,他干脆就捂着肚子直接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说:“养猪的啊……他能有几个钱啊……哈哈哈!”

王钦不理会我们的取笑,他说这个专业户是前几天来先替儿子相亲,顺便在他的发廊里剪了个头。那次是王钦亲自帮他刮的脸,修的胡子。两人交谈中,王钦得出了一个信息:两百多头猪的中型养猪场,五六年的经营经验,二十多岁的未娶亲的儿子……

我听出了王钦的言下之意,但不确定他选取这个人操作的具体方式。我说:“这种人以前应该是吃多了苦的,他那么拼命赚来的钱,能轻易被我们敲了吗?”

王钦说:“你想想,他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说:“是什么?是给他儿子娶个老婆?”小说.拯救最后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