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张耀眼的银行卡(2)

“这是钱。”灵灵挥了一下卡,动作漂亮洒脱,塞在了我的手上。“我偷了爸爸一笔钱,我不能回去了,这是老田哥哥给我的卡,他帮我把钱存到银行了。”

这就是那天装在大纸袋子里的那笔钱?也是柳慧慧在打主意的钱?

我联想起那天的情景——老田带着灵灵进来了,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手上都是空的,那个大纸袋子不知到哪里去了。灵灵告诉我,这是她本来打算给我们绑架的先期费用,是她乘赵大禾没留意时,从家里的一只保险柜里拿出来的。后来老田说,提着这么一袋子钱太招人眼了,就帮她存到卡上了。

我揣测着老田那会儿的心思,在他接到钱的一刹那,是想独吞这笔钱呢?还是临时改变了主意,而不想用这笔钱了呢?有可能是他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用了钱也完不成任务?我想了很多,想不出合理的解释。老田死后,很多事都不得而知了。

我拿着卡把它前后左右看了五六遍仔细,问:“是多少?”

“二十万。”灵灵的小嘴唇一碰,轻巧巧地蹦出了三个字。我哑然失笑,刚想说这也不算什么大钱啊,她却又加了两字:“美金。”

我畅笑起来,去看灵灵,她也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突然觉得灵灵是个美人胚子,她长得确实可爱迷人,再过几年,绝对是一个超级大靓女。有些人得益于天生的资本,美丽的容貌,智慧的头脑(我一直觉得,先天性的智慧还是存在的),那些文学家笔下写出来的“天生尤物”,是他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涉及的。看着灵灵的眼睛缝,我有点怅然若失,昔年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闪现在脑际。从妈妈的笑,表姐的笑,再到女同学的笑,直至恋爱时韩舟的笑,她们的笑竟是如此相似,让人怀念。特别是韩舟,眼睛也是弯成一条细缝,在笑的时候,跟灵灵最像。在多少次我们亲吻的时候,韩舟都会笑得灿烂甜蜜,然后眯起长长睫毛的眼睛,把脸紧紧贴在我的脸上,那张脸嫩嫩的如白玉般柔滑,还长着细细的绒毛……

我使劲摇晃一下头,努力回到现状中来,所以的景物立刻消失,韩舟也消失了,面前只是一张娃娃的脸蛋,充满了稚气,捏一下滑滑的还带着些许奶腥气。我对灵灵说:“我不想要你的钱,你还是带回家去吧。”

“怎么了,上次不是说好了吗?”灵灵急了。

我觉得有必要演一下戏,套出点她的话,我说:“我觉得你有点不相信我。”

灵灵迟疑一下,说:“没有啊,我相信你。我妈妈真的是死了。虽然她人没死,可是她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原来是这样的逻辑!

我理解她的情绪,就像在我童年的时候,老妈能狠下心舍我而去,在我的心里,也当她从来都死去了。孩子的心灵被伤害之后,就很难再做沟通。我触动不已,去牵住她的手说:“那你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思呢?你偷了钱跑出来,准备在外面呆多久?做事总有目的吧,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灵灵这时就显得高兴了,说:“你问那么多干嘛,我有我的想法,反正我会给你钱的,你可以开个价。”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说出的话果然就是气派。我不由冲她嚷了起来:“你不要在这里耍公主脾气,现在你也不是什么大小姐。如果要想我帮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一切。”

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内心的好奇深深刺激着我,那个与土老板联手赢掉刘麻子钱的神密女人,究竟是不是灵灵的母亲?我很想知道。

灵灵的故事终于一点点拨落出来,所有的信息也只有几句话,可能从灵灵嘴里感知出来的成分比较零碎,我只能拼凑出这样一个简单的画面:

孙菁十八岁时生下的灵灵,两年后,她丢下了灵灵跟着一个做生意的男人跑掉了——也难怪灵灵会说她死了,这种女人本该死去。那时赵大禾还在兢兢业业地创业,但不得意,他像许多贫穷男人一样没能留住孙菁,灵灵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灵灵很爱她的爸爸,赵大禾也很爱灵灵,两人十年的相依为命,赵大禾也从来没再结过婚,即使后来飞黄腾达了,他也会顾及灵灵失去母亲的情绪。

但是近来,灵灵却感觉到赵大禾有了许多变化,他总是跟一个年轻的女子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非常亲密,并且经常深夜不回家,他跟灵灵也有些疏远了。灵灵担忧起来,她怕身边会出现一个狠毒的后妈,对她不好,残酷地虐待她……

这是灵灵告诉我的,当时我毫不犹豫相信了,这些故事里找不到编造的痕迹。并且引起了我强烈地共鸣,我边听她说的时候,时不时再把思维跳回到对母亲的情结上。其实,我恨母亲原来是一种假相,在我情怀大动的时刻,我被灵灵的故事幻化成了一个孩子,我也渴求母爱。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是头大笨猪,灵灵的那些故事有很大的水份,我的智商在那一刻确实比灵灵差了一大截。

老田说得一点都不错,这孩子是个天才,就连撒谎也是个天才,她的内心有一个阴谋,一个谁都无法真正了解的阴谋。

我开始成为了灵灵阴谋中的一枚棋子。

当时我是心甘情愿的,或许以后回忆起来,我也丝毫没有不甘心的感觉。几年后(可能是七八年或许更长的时间)我带着一张苍白的脸从监狱里出来,是灵灵开车来接的我,那时她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我能认出她来,她的脸形没有变,只是稍长了一些,像只圆圆的鹅蛋,只是多了些化妆品的痕迹。一样笑弯弯的眼睛,一样很长很黑的弯卷睫毛。我立在她的跟前,不是很敢去相认,因为她太漂亮了的缘故。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曾经玩那个游戏时的印记。她的性格比先前更开朗,她已出落的像一朵婷婷玉立的荷花,只是开得很遥远,与我有一些距离。

那天,我坐着她的车环绕了几条马路,观看着车外眼花缭乱的新楼房。在车里,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她把车缓缓停在了路边上。

从她的车里走出来,站在新修建的宽敞立交桥上凭栏远眺,我呼吸了一下迎面吹过来的风的味道。望着桥底下来来去去的人群,以及熙熙攘攘的车流,我问了这个女孩子一句很早就想问的话:“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哭?”

“干嘛问这个?我为什么要哭?”

“以前有好几次看到你都想哭了,可是你却忍住了,作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这是不正常的。”

灵灵微微一笑,说:“其实我哭了,只不过你没看见吧。”

故事大概应该真正的开始了,我作为一个穿行江湖的浪子,那段混沌的生涯在接下那张卡的同时,已经宣告终结。我的生命那一刻交给了灵灵。

这话好像很严肃,却是真的。我在灵灵的这个策划中完成了一段灵魂上的升华。这不是谁能想象到的,就连灵灵也不能预测,她只是想玩她的游戏,我只是她在玩这个游戏时,走形出来的一个副产品。

那年正是夏季时分。

初夏的风扑面而来,夹着些许春末残存的泥土气息,也夹着几许慢腾腾的热气。地处郊区的表姐家,在那个院子里,突然冲进了很多气势汹汹的警察,向表姐追问我的下落,还问有没有一个小女孩在这里住过。表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一五一十交待了所知道的事情。

幸好当时我没在表姐家里,我正带着灵灵在北门大街的巨大广场中心,两个人傻乎乎地扯着线轴玩着风筝,灵灵跟我说了几次她想去那儿放风筝。

在北门大街的广场上,在一大群人之间,我们放得很开心,也笑得很大声,我们一共放了三只风筝在蓝天上,一只是老鹰,一只是热带鱼,还有一只怪怪的叫不出名的动物。

我们的风筝飞得比谁的都高,灵灵仰着头,不断拍手叫好。但是后来放着放着,有一只风筝的线突然断了,是那只老鹰的风筝,它的颜色是我最喜欢的。这只风筝挣脱线后,摇摇晃晃升到了云海中,然后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坠落了下去。

我拽着半截断掉的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又要出事了。小说.拯救最后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