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负着水清回到了东峡县,见身后并无追兵,心头稍安。她轻呼水清,却听不得回应,只当她疲累入睡,却不知晓水清其实是失血体虚昏死过去。便匆匆寻了个僻静处,将水清放下。正自觉得双臂酸困,突见手上一片血红,心下一惊,又仔细察看,发现是水清脚上的鲜血汨汨流出。她猛拍自己的头,愧然想起阿福曾说水清受了伤。当时满心只想着怎么救南珠,将这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花花心中又急又愧,却一时无甚主意。她翻翻身上,只找到被水清寻回的玉佩。那玉佩色泽温润,暖若朝霞,玉内却如烟雾缭绕波动,妙不可言,玉正中雕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晴”字。她盯着玉凝神不语,忽听着水清一声低低的呻吟,手心一紧,再无半分犹豫,站起了身子,向着当铺走去。

那玉质奇特,当铺老板如何不识货,但神色中却闪过一丝古怪,不禁问道:“敢问姑娘这玉从何而来?”

花花心中挂念水清,不耐烦得紧,皱眉道:“偷的!抢的!老鼠挖洞挖出来的!天下掉馅饼砸着我的!啰嗦这么多干什么,你还做不做生意?!”

那老板见这少女怒容满面,忙陪了笑脸:“做,做,当然做了。”言罢,招呼伙计捧上银两。花花心知这玉价值连城,这些钱物哪里抵上它十一的价格,此刻也不顾那许多,拿了银两,急急地奔出当铺,又脚不点地冲到药店去配止血化淤的药物。

一连半月,她便仗着这玉佩点当的钱周转着生活,照顾水清的伤势,顺带打听关于四神帮的种种消息。阿福送了南珠回家,不几日也寻着花花。三人又在一处,均觉此番虽折腾,终了又聚在一起,十分庆幸。

这一日,花花又去药店取药,忽听着外面人声陡喧,便好奇地走过去看。只见大路上正过来一路人马,前十二人,后十二人,俱是戴着斗笠,黑纱垂前,鞋上长布带缠绕至膝,都端坐在马上,严阵以待。中间一顶纹着双麒麟棕底的八人大轿,轿左的高头白马上一少年年约十七八,身着青衣,不甚讲究,小臂和膝下缠着布带,衣服四处可见边角,意态悠闲,背上负着一支笛子,漫不经心地向四下扫视。

花花见到那青衣少年,脸色陡变,背在药店,待那路人马走远,才走了出来。她紧走几步,想换条路线绕回安置水清的客栈,因而专挑了僻静处走。走不多久,便觉身后有异,她不动声色,一转身进了一条巷子。那身后跟踪之人稍等片刻便也走了进去,却见那只是一个死胡同,一时心中诧异,进去几步仔细察看,难以置信这少女竟凭空消失了。忽听身后咯咯一声娇笑,花花从墙上落下,轻轻拍落手上的灰道:“我当是哪个偷偷摸摸的小贼这般鬼鬼祟祟,原来是只不要脸的黄鼠狼加上一个没头没脑的熊瞎子!认识姐姐我也有些日子了,怎地如此不长进,学不得一点光明磊落的气概?”

那来人正是神算子胡半言和滚刀肉狄四。胡半言生得小眼尖口,又爱着黄色的袍子,故被花花讥为黄鼠狼。狄四生得壮实高大,皮肤又黑,见人说自己熊模熊样,不由得大怒:“放屁放屁!老子哪里像熊?”

花花故作痛苦地皱皱眉头,捏起鼻子道:“嗯,好臭好臭!我只晓得黄鼠狼的屁臭,今天才知道狗熊的臭屁才是更上一层楼呢!”

狄四闻言大怒:“你个死丫头,当老子不敢动你么?信不信爷爷将你卸作八块,丢去喂狗!”

花花绕着一缕发丝眼带笑意:“哎哟,我好害怕哟。若在山上说这话,本姑娘兴许还信你三分。可这山脚,怕容不得你们放肆。谁把谁切成八块还说不准呢!”

狄四脸部肌肉抽搐,话没出口就看见胡半言伸手拦了他,只得气吁吁地噤了声。胡半言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挤出一丝笑意:“白虎所在之地,不许动手生事,亦不能欺诈掳掠。四神帮这点规矩,我们还晓的。”见花花面露得意之色,又续道:“可是你抢走了我们的压寨夫人,又烧了山寨。当真以为我不知么?”

花花最喜生事,虽不是她放的火,却一样觉得快意,索性也不辩解:“是我又怎样?你们抢夺民女在先,难道还要在四神眼皮底下将人再抢回去?”

胡半言也不急,眼中一道光闪过,笑道:“你放心。我们虽不能将夫人再请回去。将你再带回去却绰绰有余,你非本地人氏,就算不见了也不会有人追究的。现在乖乖束手,我们便少给你些苦头。”说罢便朝狄四使了使眼色。狄四早已是恨得牙痒痒,得此示意,捋过袖子直冲过去。

花花自知不是狄四的对手,早看好了身旁停的小木车,在其后猛踹一脚,拔脚就跑。那巷道狭窄,小车滚动过去,硬是阻了那二人片刻。花花别的功夫上不了台面,独独天姿体态轻盈,逃跑的功夫极是上乘,趁此间隙已没了踪影,空留得狄四在后急得又骂又跳。

她快步跑过几条街巷,唇角飞扬,心头甚是得意,不觉又原路返回。忽瞧见阿福站在当铺前发呆,样子傻傻,很是好笑,伸手便招呼他。阿福看见花花却脸色焦急,只挤眉弄眼,却一言不发。她困惑不已,但见阿福眼色,便停住不再作声。忽听着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阿福,你这鬼脸做得也太难看了!把你贴在门上当门神,什么神仙鬼怪都要吓跑了!”这声音爽朗清亮,极是好听,可是花花听了却是唬得神飞魂散,撒开腿就跑,不给那青衣主人跳入视线的机会。

她狂奔一阵,刚缓着口气,忽又看到狄四同胡半言遥遥地四处寻她的踪迹,只得提着一口气,掉了方向继续奔跑。她心头烦乱,只一心避开那几人,忽觉胳膊一紧,骇了一跳,定过神来方发现是一袭白衣的水清拦住了她。

“你不在客栈好好休息,瞎跑什么?”花花气喘吁吁。

水清微微一笑,左脚踏踏地,道:“你看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总呆在那里闷也闷死啦。还说我呢,你不是正没头没脑地乱跑一通嘛。”

花花气刚定,又见不远处青影若隐若现,解释也顾不得,抓起水清又开始跑。水清跑得莫明其妙,一时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跟着一路飞奔。花花此时已全不照路数,见路就钻,不知怎得就奔到一条大街上。那青影却如鬼魅一般遥遥可见,她又朝另一方向看去,那一高一矮的黄金搭档也正向此处走来。真真成了腹背受敌。

她正自焦虑,听得耳边一阵嘤嘤笑语,转头便见一群十五六模样的少女正慢步走入正中一扇红木大门。她想也不想,拉着水清便混到其中,边走边低声道:“咱们的对头杀过来啦。”

水清恍然会意:“怪不得你这么慌张。”又想了一会儿,惊道:“不好!我把弓箭丢在客栈里了!这下连个防身的东西也没啦。”

“走一步说一步呗。”花花只觉得躲开两帮冤家更棘手。

二人正自低语,随着那队伍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清秀的园林之中,一隅筑着连排的房子,院落正中还分门别类地堆着各种蔬菜水果木柴等。看来像是

一大户人家仆人工作的地方。忽听着一声惊雷般的嗓子直杀入耳膜:“吵闹什么!!!!!!!!!!!都给我安静!怎地一点规矩也不懂?!”

二人一惊,转脸一看,见一个塌鼻浓眉的壮硕妇人在面前大吼,她双手插在腰际,摆开要骂阵的架势。这些女孩子给吓得一愣一愣地,一时都怯声无语,水清虽不惧却燃起了几分好奇,花花冷哼一声也不言语了。

那妇人满面怒容不减,慢慢走近,一边审视着这些女孩子,一边说:“别以为进了这门就是四神帮的人了!告诉你们,还早着呐!打着歪心眼儿趁早给我滚蛋走人!要想留下便好生学着点规矩!”

水清大出意外,不想这歪打正着却进了四神帮的府门。这对寻找那个诡异的“夜魅”极为有利,可是…她的脑海浮现出莫颜的样子。这个游**子也在此处,水清只担心这个轻浮的家伙认出她来,徒生些麻烦。

“现在,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我崔红艳看得过眼的,才有资格留下来。”那妇人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肥大的臀部压得椅子吱吱响。

水清看着她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脸,心想:果然是人如其名,山丹丹那个红艳艳的。她人平日待人虽然算温和,骨子里却有一股傲气,不轻易服于人,只不过如今这四神帮是她惟一的线索方向,于是她便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

“看样子是要招丫环啊…你女红怎么样?可会冲茶煮饭?我是最怕侍候人的了!我宁可去砍柴挑水!”花花咬着嘴唇不安地对水清说。

“女…女红?”水清一阵茫然。

二人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时候,却瞧这些女孩子自动分为两人一组,排成队列。

“搞什么名堂?”花花看向水清,却见她的眼神一般困惑。

排在最前的两个女孩子走至那崔红艳面前,抱拳行礼,接着便摆开阵势打了起来。两个少女一人使掌一人使拳,若燕子轻舞,臂肘撞击之间,风声阵阵。

水清看傻了眼,这哪里是在招丫环,分明是在招打手!可是,又有谁会故意招十五六的少女为打手呢?这件事情实在奇怪至极。

花花越看反而越是眉开眼笑,水清却没什么底儿,忧愁万分。这些女孩无一不是对打,足间手中功夫具不是一日二日可塑,自己又有什么资本来竞争呢?

妇人的眼光最终投在花花和水清身上。水清呆若木鸡,花花却显得欢天喜地。她上前一步,道:“我虽不怎么会使拳脚,但却擅舞剑。可否借把剑用用?”

崔红艳的眼中露出一丝好奇,示意小厮送上一把剑。

花花微微一笑,拔剑起舞。她身段轻盈灵巧,指腕把着剑绕地而转,宛若灵蛇。绯红的裙裾飞扬不息,映着那俏生生的脸,只让人觉得人面桃花相映红,说不出的灵秀动人。

水清平日只见得花花莽撞冲动,不曾想她竟舞得这一手好剑法,只觉这女孩子背后有太多猜不透的秘密,一时也看呆了。

一曲舞毕,剑回人定。

妇人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抚掌而笑:“虽是些花把式,却也养眼得紧。定然合朱雀圣主的性情!”

朱雀石曼冬?水清回想着自己曾打听过的,想理出些有用的信息,结果发现自己只是徒劳无功。

“那么你呢?”妇人眉毛一挑,将视线转到水清脸上。

“我…”水清这下可词穷了,忽而想起花花的玩笑话,索性豁出去了,“我只练了两胳膊的力气,干些气力活没问题。”她自小拉弓射箭,臂力确是很好,这样说似乎也不算错。

崔红艳眉头一皱,似乎连评价也懒得评价一下,但一脸的不满却是表露得十分明白。

这些女子表露完功夫之后,崔红艳便将这些女子分作四路。模样欠缺些姿色的送与苍龙所在院落,身段优美姿势漂亮的送到朱雀所在院落,姿容俏绝的送至玄武门下,最后一路各处都平平的便留在厨房浣洗房等处理杂务的地方。花花被分到朱雀门下,水清则无悬念地留在了后勤部门。

二人虽不乐意,但也只好暂且分开。水清同另一个名为雪卉的女孩子先被叫去洗衣服。她瞧雪卉做得利索,便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果然还是没办法分到四神的身边呢!”雪卉有点闷闷不乐。这是个圆脸大眼的女孩子,白皙的面庞还有几分稚气。

水清提起衣服拢了拢又漂入水中,笑道:“分到他们身边有什么好?这里挺自在的。”

雪卉叹了口气,惆怅地说:“你不明白,那可是莫大的荣耀呢!这府上平日不招丫环的,只这一个好机会。我练了这半年功夫,全指着这次能分到个好去处的。”

水清对这一点也不上心,好奇地问:“招丫环?那为什么比的不是煮茶烧饭,而是打架?”

“四神帮人人尚武,故而丫环小厮也必懂些拳脚。若是何武功高到能打败自己的头头,便能取而代之。”雪卉托起下巴,呆呆出了神,“本以为见不着貌比潘安的苍龙,还有柔美如雪的玄武,最起码,能一睹朱雀的风姿绰约也是好的啊!分在这里想见他们,简直比后宫的宫女见皇帝一面还难!”

水清扑哧一笑:“只为看见他们一面就要付出这么大代价,值得么?”她想了想总觉缺了些什么,又道:“怎么都不听你提白虎呢?刚刚好像也没有派人去白虎那里…”

雪卉摆摆手,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衣物上:“他啊,倒是俊美得很,可就是性情太古怪了,喜欢独来独往,又不喜女色。唉,哪里有我们温柔体贴的苍龙好呢?”说到苍龙,又自顾自地陷入美好的幻想中去了。

提到苍龙,水清只觉得一肚子没好气。她心道,谁说薄唇男子也薄情呢?他是处处留情,简直泛滥成灾!水清见再探不出有用的消息,索性也不问什么,静下来整理自己的思路。

苍龙莫颜,虽位居四神之首,但看起来并不放心思在事务上,只一味贪恋女色。

玄武周锡堃,相貌柔美,心思却难以捉摸,处处显头但又不甚过火,当是四人当中最了解帮内事务的人。

白虎占希渝,性耿直孤僻,有正义感,但不合群,最喜独来独往。

朱雀石曼冬,听那崔姓妇人的说法,她最喜欢搞花样,是个很讲究排场和形式的人。

水清想至此处,觉得还是无从着手,决定先探熟这院子的布局,再静等花花那边的消息。

“死丫头,不好好干活,发什么呆!”水清被一记清脆的巴掌声惊得恍过神,转头看见那崔红艳恶狠狠地瞪视着雪卉,而那姑娘眼中涌着泪水,脸上五个手指印红得鲜艳欲滴。

她紧张地问雪卉:“你,你还好么?”说着,取了帕子,浸了冷水递与她敷在脸上。

崔红艳还是不依不饶,大骂道:“你个小骚蹄子,这点儿活都干不好!大白天的,净想男人了么!”说着,又要挥手再打。

雪卉捂着脸,躲也不敢躲,只怯生生地嗫嚅道:“我再不敢了,崔总管你饶过我这一次罢!”

水清看得却是怒从中来,上前挥臂一挡,大声道:“骂也骂过,打也打过,你还不够吗?她才刚来,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谁一开始就能弄得很好呢?”她尽量把语气放缓和了,心中还有一句没说出口:包容小姑娘多一点,你会死啊?

那崔红艳眼光一凛,不敢相信竟有人敢在这里反抗自己。她虽在四神帮中是下人,但大小也是个内务总管,掌握着几百号下人的职位调遣,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今在此处碰了个钉子,自觉失了颜面。她大脚一踹,便将水清刚洗好的一盆衣物踹翻在地上。

“我当是谁呢!原来就是那个什么也不会,白生了一张脸的狐媚子!你以为你来是养膘的么?谁容得你还慢慢学的!”崔红艳羞愤交加,红涨了脸破开嗓子骂,边骂边挥着手转向对水清要拳打脚踢。

水清虽不会武功,手脚却很灵便,听得她句句龌龊话不离口,心中也是大怒,偏头躲过崔红艳的一拳,快速转过身,便瞧着崔红艳重心不稳,一头栽入水中,心中乐不可支。

崔红艳浸了水,脸上妆容毁得七七八八,脸上墨黛横流,看来惨不忍睹。众人平日便受这母老虎的欺压,此时心中无不叫好,只碍于其权势,只得苦忍住不笑。她一瞧这样,心中更是恼极,非要使出些功夫给这丫头些厉害瞧瞧。她升至总管一职,功夫总是不俗的,只是心胸狭窄,常不能服人,故无缘升入四神堂下,只在内务上处理杂事。

她体虽胖,动作却很敏捷,故意飞起一脚,待水清欲躲,便忽然收了脚,一臂横扫过来。水清不防,硬被一臂击得生疼。她刚欲还手,崔红艳拳头又至,一击便在眼上。水清的眼立即肿了起来,眼周围乌青,成了个熊猫眼。崔红艳还想再打,水清却学了聪明,躲避及时。

雪卉眼见水清为自己挨打受气,眼眼潸潸直下,忙脆下讨饶:“崔总管,这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罢!”

崔见自己再已打得水清,又再讨不得便宜,索性踩了这个台阶下,道:“这次便饶了你们!再不好好干,有你们受的!”临走还另给水清加了几筐衣服。

水清见半天辛苦打了水漂,又平白多出这些,气结得说不出话来。

雪卉牵了她的手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也要受苦…”

水清吸了口气,道:“不是你的错。这种人,就是专找软柿子捏!你若向她示弱,她就欺负你欺负得更凶。我们不能任她宰割,就应该给她些颜色看看!”

雪卉被这言论弄得一愣一愣的,她自幼便被灌输三从四德,从不敢有这样反抗的意识,只觉眼前这个女子实在不寻常。

自这日后,水清在四神帮的日子便不好过了。崔红艳天天总要来打骂一阵,水清初总免不了要挨上些拳脚,但她天资聪颖,几番下来也看出些路数,到后来崔红艳竟十拳总有八九是落空的。她自己身形走式因着这人找茬反练得日益利落。见手上落不着好,崔总管只好公报私仇,拼命地将大堆衣物分配给水清。众人同情水清,趁崔不注意也会来帮把手,日子倒也不很难过。

花花似乎倒还自由些,隔三忿五溜来看水清,她恐花花担心,对自己所受欺侮之事只字不提。花花是何等聪慧的女子,见她身上大伤小伤不断,当面自装糊涂,背地便恶狠狠地捉弄崔红艳。她手段颇多,崔红艳吃了闷亏却也只是记在心中,只得在水清的活儿上诸多挑剔。她动不得花花,却晓得这两个女子关系不一般,便伺机想在水清身上下手。

茶水房距浣洗房很近。这日,恰逢玄武门下的丫环谷梦来端茶水。崔红艳眼珠一转,心中忽而有了主意。

“谷梦,你歇着罢。这端茶的活儿我另找了人送去。”

谷梦踌躇:“可是周公子是要…”话未说完已被崔挥手截住了话头,她惧崔威势,只默默退下了。

崔笑岑岑地走至院中正洗衣物的水清身旁:“水清,放下手中的那些东西。”

水清冷冷地抬头,正对上那笑里藏刀的眸子,只静看她今日耍什么花样。

崔红艳也不在意水清的漠然,反笑得灿如春花:“你这样聪慧的丫头总是在这里搅这些浑水,实在是可惜了。这周正的模样放在前堂也是不为过的…你该去前堂多熟悉熟悉情况,可别说崔婶我没给你机会啊!将这茶水送到玄武堂中去。”说着,眉眼一挤,“多少人在这里多年也见不得玄武一面,你该感谢我才是!”说罢,笑得花枝乱颤,飘飘摇走了。

水清虽知她绝非好心,但有机会接近玄武周锡堃,便多一分机会去探听夜魅剑的下落。这是绝大的**,她又如何能不去?况且以她一个小小使女的身份,也实在没有理由违抗总管的命令。只那一个“崔婶”真叫得水清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托起茶盘,向玄武堂走去。

这崔红艳深知周锡堃在喝茶上诸多习惯与众人不同,最是挑剔。他一日不同时候便要喝不同的茶,此时要的是涤过三遍三成热度的碧螺春。崔红艳故意换成了滚烫的乳茶,只故意让水清送去,存意玩她难看。水清又哪里知道这些呢。

那园林中景色本非俗品,前堂美景更是甚于后室。水清几经穿梭才入玄武院落,却见灰瓦映水,花墙错落有致,一路所见尽是绝色女子,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她不曾见过这等景致,只觉赏心悦目,心情大好,便加快了脚步。

忽听得正堂之上传来两男子的声音,似为下棋而争论。

“你输便输了,怎的这般赖皮?难不成舍不得你的‘寒玉砚’?将它归于我周锡堃之手,也不委屈它呀!”一男子口中含笑。

不消说,这便是玄武了。水清心想。

“谁说我输了!是你不该一违常理,在这一步这样走嘛。你若是这样走,我再这样走,你瞧,我便起死回生啦!”另一男子言下却极为赖皮,水清直听得哭笑不得,只觉这人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她捧茶踏入屋内,乳茶香溢。

“啊,好香,锡堃,你叫的什么好茶?”那人向着空气嗅了嗅,含笑问道。

周锡堃面露惑色,未及应答。水清一抬头,将他二人的脸庞瞧个正着。

右首是一白衣男子,鬓若刀裁,面如白玉,眉角弯若远山,眼中却含着不尽媚意,令人不料这男子有着不输红颜的妖冶风情,直看得动人心魄。那白衣也非一例纯色,上泼墨着着浅浅的荷叶,宽大的袖上则写着乐府诗文。水清只隐隐看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盘盘。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余下便因了那衣褶再看不清楚。

纵然白衣男子是倾倒众生的绝色美男,水清也无心欣赏了。

当她看清左首边,那唇角似笑非笑的男子的时候。

那个大尾巴色狼莫颜。不,应该说,是苍龙莫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