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不驯的胡子,四环大刀,不是那“滚刀肉”又是谁?

“是小姐…”阿福喃喃,看看前方又回头瞧着水清,一时手足无措。

熟人总是那么多,特别是今晚。

水清咬着唇,尽量不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视线只一直盯着花花所在的木笼,“阿福…把我放到侧旁的草丛里…”见他依言行事,又道,“你悄悄跟上去,看他们将花花带到哪里。”

阿福一脸踌躇,水清勉力露出一丝微笑:“我不要紧,你快去快回,不要和他们冲突。我在这儿等着你。”

“那,水小姐…我很快就回来,你,你保重。”阿福扯下身上的布坎披在水清身上,起身尾随上去。

人声渐远,水清的周围渐渐静寂下来,她带着笑意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改变弧度,一颗眼泪已滑下。她努力挺直了身子,拉近自己的左脚。夹子上的铁链铮铮作响,残酷的零落叮咚。她摸索着夹子的结构,失血让她有些晕眩。依然咬得很紧。水清折了一支箭,将断翼支在咬口上,脱下左脚的鞋子,又摸索了半天。“叭”的一声,那一瞬的痛楚似又加重了七分。夜风不息,她的衣衫却湿透了。她撕下衣下摆,粗略地缠在脚上。不知是不是被冷风冻得麻木了,虽然还是痛,但已不是那么不可忍受了。脚上旧血已成痂,新血还未止。

天黑得透彻,周围的景物已看不分明。这个时候,听觉似乎比视觉更加敏锐。草丛穸穸碎碎的声响渐大,忽又静了下来,静得诡异。水清取下弓,警觉起来。

草丛里浮起两星萤火,泛着冷冷的绿光。水清不觉冷汗涔涔,一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不是什么萤火,那是狼的眼睛。

诱人的血香,招来了饥饿的捕猎者。

她以最快的速度架上箭,瞄准了不动。狼和人静静地对峙着,都不动静。有的时候,无言的沉默比狂妄的叫嚣更可怕。水清脑子很清楚,手指却有些僵硬了,她的身体正在跟她抗议。

身后的草猛地一倒,一个黑影扑上。水清扭了上身,向身后发箭,一声哀嚎伴随着重重跌落的声响。那埋伏在后的野狼在草地上翻着滚,叫声凄厉。不待喘息,那前方一直静默的狼一窜而上,不及上箭,水清只匆匆拿弓挥挡,被扑个正着。那大狼整个压在水清身上,腥臭的大口与水清的面庞只咫尺之隔。狼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她能闻着狼浓密的皮毛中的腥骚之气,呛人口鼻,那狼的口水都已迫不及待地滴下。那距离又拉近了。

我就这么死么?被狼吃掉,死相必定难看死了。水清命悬一线之时还不忘戏谑自己一把。

她脑中一下浮现出水寒—她的哥哥--的面容,她无论如何包不好,他看着她赌气丢下的饺子,笑意盈盈:“丫头,要放弃了么?”

从没有这么清晰过。

要放弃了么?

“想吃我,等下辈子吧!”水清大叫一声,猛地一推,那匹壮实的狼竟被推翻倒下。

那狼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快速地站了起来,嗓中低呜,恐吓亦是愤怒。它甫一站定便又嘶吼着发动进攻,水清微一侧身,臂上衣袖被利爪划成了几条。她趁狼扑空的势头,转了弓,以那弓弦套了狼头,反身狠压在狼身上。那野狼狂性大发,不断地扭动,无奈被水清压得死死的。她以一肘抵狼,伸手取了一只箭,箭镞直刺狼的喉头。一箭下去,狼挣得更猛。她又用力刺了两下,动作渐小,狼终于慢慢地没了生息。水清感觉到一股温热的**顺手流下,手软了下来。

她精疲力竭,伏在狼身上,没有多一分的气力站起。草木簌簌而动,更多萤绿的萤火升起,萦回在嗓中低吼的声音像是深渊中古老的诅咒,伴着死亡的韵律。

水清的视线却在逐渐模糊,她想努力地抓住残存的意识,可抓住的,是天翻地覆的黑暗。

花花委屈地吸着鼻子,车子每颠一下,她便随着抽叭一声。她抬眼看了那随车的大汉一眼,见其无动衷,便索性更大声地抽噎起来。

“哭嘛!哭嘛!老子最恨女人,不是凶得像老虎就是哭得像瘟神。一遇见就倒霉。呸呸!--”“滚刀肉”烦躁至极横了她一眼,花花便立时像定格的机器人,收住了呜咽,只泪水汪汪地一副可怜相。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嘛!本小姐本小姐!怎么会落到被关到笼子里啊!!!!!!!!!!!!!!!花花幽怨搅拌着愤慨。不是说好人有好报么?(笑:你是好人么?花:说什么!笑:……)想我生于江湖十四载,行侠仗义无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落得如此下场呢!

花花确是为了找南珠上了山的,也可以说是为了找南珠被抓的。或者说,是因为她不慎遇到了强盗,所以在有机会拯救南珠前,先有机会进了笼子。花花不是个四肢发达的人,但确实是一个四肢比头脑发达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在行动前甚至想不到给水清通个信儿。

水清和阿福是不是还在等我呢?花花哭累了,托起下巴。以她那个正经的个性,一定会等得化成一尊望“花”石,嗯对,然后阿福那个小胖子就当她的石墩。

“谁?”滚刀肉大刀一横,大声一吼。花花被这一吼,吓得一哆嗦。爬坐到笼子边侧打量。

横着的宽度比竖着要长,穿着这样的衣服的人,除了阿福还有谁。只见他颠得满头大汗,表情呆呆的,似乎还不相信自己的跟踪失败了。他看着一个髥虬大汉就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猛然醒悟过来,拍拍肚皮也大喝一声:“放下我家小姐!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快哭了…花花感动得。

笼子里有些拥挤,在放进阿福这个大胖子之后,花花只好不情愿地向旮旯角儿进发。

“我还以为你能撑过三招呢。”花花眼神低迷。

阿福倒不在乎花花口里的讥讽,“嘿嘿,以前我都是一招倒地的,跟少主在一块儿的时候。”

花花秀眉一挑,“说那个邪神作什么?我问你,你在这儿,那水清哪里去了?”

阿福“喔”一声惊呼起来。“水小姐和我一起来的,她落到陷阱受了伤,让我先来看看这伙儿人把你弄到哪儿去的。谁知道……”

花花快要蹦起来了:“你说水清受伤了?伤到哪儿了?严重不严重?”她满心焦急地问了半天,阿福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丧气地坐下,如坐针毡。阿福瞧她生气,也不敢多言语。

静默了一会儿,花花突然站了起来,使劲摇着笼子:“你个死人!你要把本小姐带到哪去!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等我出去,我一定要你好看!”

那滚刀肉凑近了笼子,拿刀在花花脸上若有其事地比划了半天,一下子便收了花花的气势。“小丫头,老子现在跟你客气着呢。你惊了老子捕的野猪,老子就拿你代替。再嚷嚷,信不信,我拿刀在你脸上刻朵花儿?”

花花下意识地摸摸脸,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只是,她不平地想,自己怎么能和野猪等价呢?

林木渐渐让开,视线变得开阔起来。她从没想过在如此隐蔽的地方有这么宠大的一座建筑。火把妖冶地燃烧,挑衅地微笑。与此相对比的是,门前两个侍卫的脸,臭得却像腌了二十年的咸鱼,不仅颜色不好,样子也不怎么地。

山寨的大门,缓缓拉开。

“小六,把这车推到仓库旁好好看着!里面那个胖子绑到架子上,备好刀子呆会儿包人肉包子。其他的弟兄跟我去见老大!”滚刀肉吩咐道。

“是!”几个手下抱拳而应。阿福惊慌失措,他握着花花的手声泪俱下,“小姐,我错了。我承认你最爱的那盒杏仁酥是我偷吃的,还有那瓶白枫桂花露,我真得只吃了小半杯,那半瓶我真不知道是谁喝掉的!小姐,阿福死不足惜,但你要原谅阿福啊,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我早就知道了。”花花反扯住阿福的袖子,“所以我就把你的红豆烙饼和你收藏的那只花雕鸡给吃了,咱们早就扯平了。”

她胡乱抹了把眼泪,又道:“你,你别净说些死不死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啰嗦什么!”两个人掰过阿福的膀子,把他拖出了木笼。未待花花扑过来,把木门摔了过去。笼子的方框形状再次得到的圆满。

风里隐隐还飘过似是而非的“小姐”,但越来越远了,花花听不真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