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晴抓起秦木雨飞奔起来,初时她扯着秦木雨,可是渐渐秦木雨却越跑后劲越足,渐渐跑在前面。到后来,反倒是他在扯着沈晴晴在狂跑。直至她上气不接大气,死活跑不动的时候,秦木雨才停了下来。

她喘着气扶着腰匪夷所思地看着秦木雨:“你是真不会武功还是假装的,为什么跑这么久喘也不喘的?”

他灿然一笑:“若这也算武功的话,那就会吧。以后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就背着你跑!”

沈晴晴嘴角无聊地抽了抽,道:“谁要一个我遇到危险的时候背着我跑的男人,我要的是会挺身而出保护我的男人!”

秦木雨茫然道:“有什么分别么?我觉得这是最好的保护你的方式……”

“不一样!”沈晴晴伸出手指在他面前坚决地摆出了否定的手势,“一个是懦夫,一个是英雄。”她看着秦木雨失神的样子,道:“算了,你想这么多有何用?我要走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秦木雨紧追了两步,道:“你要去哪里啊?我给你做帮手不好么?”

沈晴晴回头作了个鬼脸:“你呀,只会越帮越忙!”说罢,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秦木雨的身影在她背后越来越小,终于不见了踪迹。

沈晴晴心中盘算着,丢失了水鳞剑是万万不能换回凌霄剑的。若是沈剑老爹知道自己拿了凌霄剑去换别的东西,一定会气疯的。惟一的一线希望是白虎拾去了水鳞剑,这样虽则取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还有迹可寻。

她这样想着,又向四神帮的方向走去,心情有一点莫名的愉快。

沈晴晴所在的地方名为乌县,距四神帮所在的东峡县不过百余里,脚程快些倒也不用很久。因要重回虎穴,再有前番的诸般劣迹,四神帮定然会加强警惕,她不得不打足精神面对。她购置了些许粮物,即刻动身前行,却发现这周遭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总是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猛一回身,诸人又装作恢复正常,演技拙劣到了可笑的地步。

走至县门口,她方才明白了这些天的怪异。

那里,挂着她和水清的画像。

她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一番,摸索着下巴道:“怎么把我画得有点丑……”

旁边聚焦着看画像的人不自觉得把目光移到她的身上,诧异地在画与人之间转动着眼珠子。沈晴晴一把扯下两张画像,揉作一团,往怀里一塞,对着那人吼道:“看甚看,没见过美人么?”言罢,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行了一日行程,渐觉风声逆动,草木萧萧。

沈晴晴有些奇怪,越向前走那嘈杂之音便越重。她快步小跑一段,才发现前方渐显杀伐之声。她隐在树后观看,发现这根本就是个毫无悬念的打斗,中间满脸寒霜白衣飘飘的正是白虎占希渝,他表情甚少,但升腾的杀气仍可觅得一丝半毫的线索。惜乎战斗已是尾声,她百无聊赖地想,也没什么看头了。

“放回这女子,再被我发现第二次,绝不轻饶!”白虎低沉的嗓子,不怒自威。

沈晴晴瞧着下面跪得三三两两的采花小盗,心中直乐:这些不都是余锦胜的人么?感情这大当家还贼心不死,想重新得一个压寨夫人呢!

那些人闻得白虎此言,莫不喜不自胜,应声称是,急不可待地跑远了。

沈晴晴坐在树上看着,轻轻咕哝着:“分明狗改不了吃屎……”又转而瞧瞧占希渝,坚毅而富有正气的侧脸,却犹如罩上了一层薄雾,将一切真实的情感都变得模糊,不觉出了神。

他叹了口气:“我有心放你一马,你却三番两次紧追不放……”说着,拔出了剑,“我只取剑留你性命,你这小贼还留在此地作什么?”

沈晴晴自以为隐蔽的甚好,不想一眼就被看穿,大惊之下手边一滑,霎时从树上摔了下来。白虎冷冷看着她直击地面,连动手也省了,回剑入鞘,静静站着看她还想耍什么花样。

沈晴晴哎哟痛叫:“好痛…好痛……我的腿……”她试着抬腿,左腿尚可,右腿却是痛楚万分,一动也难动,想来不是骨折便是扭伤了。

白虎见她神色有异,慢慢凑近,道:“让我看看是否伤着骨头?”

沈晴晴抬起左脚直踹白虎:“滚!谁要你假惺惺!”

占希渝极利落地擒住她不安分地右脚,感觉到那只脚还在不安分地赌着气。他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然后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就要走。

沈晴晴痛得眼泪汪汪,委屈地叫了一声:“不是吧你,真得见死不救!你不是老是扶危济困呢!!……真得不管我?”

占希渝停住脚步,显得颇有些头痛,他转了回来,缓缓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沈晴晴的腿,确认无大碍后,将她抱了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沈晴晴忍不住问道。

占希渝看着她,静静不动,眼神里透出一丝无语。

她立刻噤了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占希渝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放至马上,自己又翻身而

上。他故意放缓了马速,以免颠簸增加了腿的疼痛。沈晴晴坐在马上,看着白虎握着缰绳的手臂轻轻圈过她的肩膀,脸上不知怎的,觉得有些热热的。

二人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一片竹林,中有一间竹木制造的屋子。白虎将她抱进屋子,替她敷好药。沈晴晴见未带她回四神帮,微觉诧异。

“先睡吧,有伤在身,自当养足精神。”白虎给她拉上被子,轻声道。这竹屋也不知他是做什么用途,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

“为什么……那么轻易放走我和那老头儿?”沈晴晴多日没睡好,此刻一松懈戒备,困倦便一齐袭上身,她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这样问道。

白虎孤冷却宽阔的背影,静默不语。

沈晴晴只道他不愿再理自己,慢慢阖上眼睛。

“四神无间的情谊,不该为那些无谓的人和事而费神。我不过是清除那些障碍罢了。”他拂掉袖上沾染的药屑,“伤好了就走吧。我不愿无辜牵连什么人……当我十日后回到此处时,希望不要再看到你了……”

沈晴晴已有睡意,听得这话猛然睁开了眼睛,面前已经空空如也,冷寂得仿佛不曾有人在那里。她拉紧了被子低垂了头,眼眸里有黯淡的笑意。

这竹屋里有吃有喝,草药俱全,布置得简单干净。沈晴晴学着每日自己煮饭,初时烧柴常烧得满脸烟灰,饭也半生不熟,索性干吃了两日水果,但终于受不住复试着煮饭,好在最后勉强总能凑合。

她每日一瘸一拐地走出屋子,看阳光潋滟在绿竹丛中的闪亮,听着风搅乱叶子的心情,终在枝弦的弹拨下奏鸣一曲浑然的天籁之音,心如朗月清风,意似流水闲花。

这里,简直就像一个秘密的后花园。

在这样轻风翠竹中成长的白虎,到底算是个怎样的男子呢?沈晴晴拆着敷药的纱布,试着活动沉睡久矣的左腿,心头有一丝不舍。

这是第九日,她离开小木屋,前往四神帮。

干脆利落地敲昏谷梦。沈晴晴想了久,不知道该将她藏在何处。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此说来,自己屡次犯险的朱雀密室便是她最佳藏匿地点。她定下主意,便将谷梦带到了那曾关放权勿用的密室。

她想了想,觉得若要探察水鳞剑是否被白虎带回了四神帮,最理想就是先去看玄武的反应。若他有加强防备的迹象,则多半白虎已经将剑归还于他,若他未得剑,丢了帮里至宝,总要告知诸神,言语中总有蛛丝马迹可寻。无论如何,混迹在玄武身边,总是一个上上之选。当日她常寻水清,玄武门下最熟悉的丫头也就是这谷梦了,只好委屈一下她了。沈晴晴从怪医“十三相道”处所得的易容胶皮还够一人的份量,她正好制成一张面具,扮作谷梦的样子潜到玄武身边。

一日一茶。

作画吹箫。

玄武惯常地淡然飘逸。

再未见他腰间有任何水鳞剑的迹象,他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的不安情绪。沈晴晴抓耳挠腮的,她不能关谷梦太久,自己也总容易露出马脚的。而且四神帮异乎寻常的平静总让她有不好的感觉。

苍龙病倒数日,一直闭门养病。朱雀揽起四神帮诸多事务,忙忙碌碌。玄武照例不问政事,自顾自地斟茶品酒。

而白虎,自竹林一别,再未相见。他在那之后,似乎并没有回到四神帮。

“这‘莹雪珠’味道不错,且送一盅给朱雀圣主,慰其辛劳。”周锡堃吩咐沈晴晴道。

她内心忧急如焚,但也不得不惟命是丛。将点心送与朱雀的路上心下一直有些忐忑。

“且放下吧。”朱雀头也不抬,在一堆卷宗中秀眉微蹙,斜倚在手边低垂着眼眸。那双骄傲的丹凤眼因了这垂眸,此刻也有了烦闷的弧度。

沈晴晴松了口气,应声退出,抬眼暮色将至。忽然想起谷梦还在那里饿了一天的肚子。见四下人影稀少,悄身去厨房取了食物。

她一口一口地喂着谷梦粥,看着那姑娘委屈而戒备的眼光,不自在地说:“我没打算道歉,但是我也不会伤害你。”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你乖乖在这里再忍耐些时候,不要耍花样。”

谷梦口不能言,手脚被束,任有一腹话也只能闷头喝着粥。

沈晴晴将饭喂毕,又点了她的睡穴,眼瞧着谷梦呼呼睡得香甜,方才离开此处。

夜色已至,她走在院落中,察看了四下无人,轻轻松了口气。正待出门时忽然看见朱雀迎面踏入院中。

一袭白衣的石曼冬神色在夜光之下犹显清冷:“你在此处做什么?”

沈晴晴心头突地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石曼冬见她神色有异,不觉满腹狐疑,又问了一遍道:“你到底在此处做什么?”

她怔了一怔,忙道:“白日里玄武圣主嘱咐婢子定要嘱托朱雀圣主,万万注意身体,莫要过于辛劳……婢子一时忘记,特来告知。还请圣主莫要责怪……”说罢,委身福了一福。

石曼冬玉手微抬:“有劳玄

武还念叨着,我知道了,你且回吧。”

沈晴晴冷汗直下,又福了一福,快步走出了朱雀院。

一待走出朱雀的视线,她便开始擦拭头上的汗。

她心中止不住一丝惊慌,朱雀一旦进入密室,立刻就会觉察到谷梦的存在。到时她便是插翅难飞。

想至此处,她忍不住又探身去看朱雀,眼瞧见白色的背影转向后院的寝居,松了一口气。

沈晴晴心觉得这样慢慢察看委实过于缓慢,这样提心吊胆实在不是她的作风。今夜便一不做二不休去搜查玄武的屋子,若水鳞剑真不在此,她便即刻去想别的法子。

决心已定,她转身进入玄武卧房,此刻玄武正如往常在书房看书,不在屋间。她即刻着手四处翻察,桌子,衣衫,佩饰,床褥,连床板下的暗格都给找了出来,但确无水鳞剑的影踪。

长吁一口气,她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则为不必于此日日小心受怕,忧则为天下之大,到底于何处去寻水鳞剑?

“怎么?不继续找了?”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她抬头一看,悚然惊心,竟然是谷梦!

沈晴晴也无心与她言语,先发制人总是无错的。她快步上前,直制谷梦要穴。

谷梦武功本不弱,此刻有备而来,一边飞腿狠狠压住沈晴晴的小臂,一边说道:“朱雀圣主马上就要过来了,你这小贼别想逃跑了!”

沈晴晴双手反折谷梦的腿,也飞脚踢上,道:“那可不一定。”她狡黠的一笑,“你果然和朱雀串通一气,暗潜在玄武门下。四神之间的算计之心果然非同小可。”

她不过信口乱说,但见谷梦色变,俨然被她言中心事。

沈晴晴便趁势反击她一掌,二人劲力绞在一起,互相受制不能动。她们僵持了一阵,各自撤身。她脸上笑意不改:“你信不信,玄武也快过来了?”

见谷梦脸色阴晴不定,若有所思,沈晴晴瞅准可乘之机,卯足了劲,破窗而出。

谷梦一时被唬住,醒悟过来时已追逐不及,眼瞧着已要让她逃了。一道白影霎时飞过,沈晴晴遇到那白影,就像一堵墙,结结实实地跌落在地上。

朱雀拂袖转身,傲然挺立,瞪了谷梦一眼:“你被关在我处,先禀于我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你玄武圣主在此也必然是要先拿下这女贼。你有什么可怕的?!”

谷梦身子一颤,低声道:“谷梦知错了。”

玄武此时恰至院里,看见三人亦站亦卧,屋墙破落的阵势,哑然笑道:“真不知这是唱得哪一出?我这里何曾这般热闹过?”

朱雀冷冷道:“锡堃,这女贼击昏谷梦,易容在你身旁居心叵测。”她眼光凌厉地一瞟,“被我抓个正着,正要看看她是何面目。”

玄武一笑:“姑姑代理苍龙政务,已是辛劳。锡堃还给姑姑添乱,管教无方,实在惭愧。”他合手一礼,又道:“不若姑姑将此事交与我来处理如何?”

朱雀哼了一声:“也好。”说罢,施施然便走了。

“来人,将她关起来,待我明日再处置她。”玄武也不多言,再不看她,只盯着破损的房子显得有些惆怅,“这可如何是好?这窗上的雕花极难寻的……”

沈晴晴只好听天由命,任由人将她丢入牢中,傻傻发呆。

她不过是暂时安全了,前怨新恨,朱雀不过碍了玄武的面子,断断然不会轻易放手的。她幽怨地想,总得想个法子脱身。

“我不知道你对四神帮感情如何之深,竟去而复返。”朱雀的白衣在这黑色的牢房中甚为刺眼。

真是说曹*曹*到……沈晴晴心中暗骂。

锁钥脱落,朱雀曼步进来,笑意盈盈:“你知道那老头儿是什么身份么?”

沈晴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翻了翻眼睛:“我哪里知道!”

石曼冬冷笑道:“我道是你们结了八辈子的亲戚呢!不惜犯险放走他,却原来连他是谁也不知!”

沈晴晴啐了一口,道:“本小姐爱放谁就放谁,只要不像你张口乱放屁!”

朱雀怒火直烧,伸手一把钳住她的脖颈:“你这死丫头,死到临头还嘴硬!”她手上使力,捏得沈晴晴筋骨叭叭直响,“说!他在哪?”

沈晴晴痛得钻心,体内不自觉运起内力,剑魂杀自然护体,一阵反噬逼得朱雀微微动容,手也松了下来。她喘着气,摸着下巴勉强道:“我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朱雀已是气急败坏,她左手运掌,怒道:“毫末之技,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看我今日不废掉你的武功,让你来日再成祸害!”

沈晴晴退缩不及,已被石曼冬闪电般地制住了手脚,四肢被她狠狠一折,骨髓猛然抽空般失去了劲力。四肢百骸痛得撕心裂肺,已超出她能忍耐地极限,她狠狠咬紧了牙关,闷着不出一声,嘴唇因巨大的痛楚已被她自己咬破,鲜血直流。

石曼冬冷眼瞧着她眼神迷离,渐渐瘫软在地上,冷冷将她踢离身边,拂袖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