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不是准备好要告诉我,白虎跟踪的女子到底是谁?”沈晴晴眯着眼睛盯着权勿用。

权勿用思索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道:“老子不同你这女娃说话了,跟你打交道总是要吃亏的!……”

沈晴晴睁圆了眼睛,翻身下树,一把扯住权勿用的肩膀:“我哪里亏待你了?不是我,你逃得出来么?”

“我逃出来不是因为你,是白虎放我出来的。”他白了沈晴晴一眼。

沈晴晴挑了眉眼,道:“若非那日我救下水清,引开朱雀,你哪里有机会遇到白虎?”

“你救下清那女娃,也不过是借机窃她内功,再找机会偷玄武腰间所佩的‘水鳞剑’罢了!……”权勿用撇撇嘴,“你当我不知……”

沈晴晴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你解释!你这老头子又老又古怪嘴巴又毒,怪不得白虎嫌你烦,找机会就把你轰出四神帮!”

权勿用胡子一翘,把嘴边青草一呸,道:“他放我出来是大有深意的,你才根本是又烦又闹腾,要不然白虎为何看到你掉头就跑?”

沈晴晴哼了一声,骂道:“死老头,你胡说八道!”见权勿用再不理她,也不再言语,聚精会神盯着前方的庭院,脑子飞转起来……

……

那日与水清分别后,她在院中狂跑一阵,走至一个夹道,进去方觉是死胡同。她转身要退,忽然看到白虎站在胡同口,皱着眉头盯着他。

“我方才并非有意冒犯也非有意捣乱我诚心诚意地悔过但如果你非认定我是故意那我也没办法可是我觉得你一向以公正严明富有侠义精神闻名必不会这样……”被抓个正着时,主动承认错误总是有用的,她暗自思忖。

白虎眉头更紧,仍然不言不语。

她咽下了一口口水,轻轻道:“你知道,我们江湖中人都爱惜生命……越拼命越爱护我小错不断可大错没犯罚罚钱财罪不当死我敬重你是英雄才让你抓住我你可不能和朱雀那个泼妇一样啊伤了我对你的仰慕之心……”

她说至愈加动情之处,抹了一把眼泪,忽然听见一声淡淡的吸气声,转脸一看白虎已经无视她飘忽远矣……

欸?

她诧异莫明,但揉了揉眼睛再看,真真切切,他走远了。刚刚明明是看到她了啊……她捧住脸惊然回头:难道……为我的绝世美貌动容,不忍心下手了?

她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又骄傲又好奇,自此常盘踞在白虎院落,时不时露个头加以试探。然后又奇怪地发现每当自己苦苦思索如何现身才能不至被捉时,白虎就转身踱到了背离甚远的方向……

但同时她也记得没耽搁自己的事,因为输掉了与“那个人”的赌,不得不押上凌霄剑,现下只有设法弄来四神帮的“水鳞剑”才能换回来。

她倒不担心凌霄剑,它在“那人”手里万无一失,况且那把锈剑放在任何人手里都不过废铁一块……只是,若不能安然把剑带回,爹爹大概会责怪她。

在四神帮又暗藏数天后,她终于查清玄武腰间所佩银白的剑便是四神帮的极品武器之一――“水鳞剑”。于是她利用石曼冬寻找权勿用的迫切心情和她对水清的怀疑,将矛盾引向玄武,趁机窃走“水鳞剑”。

她心中暗道四神之间矛盾重重,也非外界所盛传的密不可分。

剑已得手,她便可轻而易举地换回凌霄剑。却意外发现权勿用一直躲在白虎之处,而白虎非但以礼待之小心伺候,最后居然瞒着其他三神将权勿用放走了!

究竟为何,权勿用这老家伙一字也不吐露。想至此处,她怨气深重地看了他一眼,深恨自己有太多猜不明白的事情。

更奇怪的是,占希渝放走权勿用的第二天,便独自动身出行,一直追寻着一支护送着神秘女子的队伍。她心中好奇,不禁暂搁置了凌霄剑的事,悄悄尾随在后。不期然又碰上了权勿用,她品味刁钻,善寻美食,权勿用极贪恋酒肉,奈何身无分文,便莫名其妙地与她结队而行,可也是来去无踪,不定何时现身,一消失许多天也是常事。

“你说,”沈晴晴丢给权勿用一块鸡肉,认真地说,“她不能是白虎的相好吧?会不会两人自幼相恋,青梅竹马,他为娶她,誓要成气候,便告别离乡,苦练武功,谁知虽功成名就位列四神,这女子却被选秀入宫,‘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白虎知道了就苦苦追着这入宫的队伍,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权勿用咬着鸡翅,嘴里鼓鼓地含糊不清道:“你这女娃胡说八道什么呢?”

沈晴晴眨眨眼睛,慢慢说道:“那是不是

这样?这女子是秦淮名妓,白虎对其一见钟情,但因地位悬殊不得相聚,于是白虎安排了人先将她送走,然后紧遂其后要与她私奔?”

权勿用觉得有些重心不稳,叹息着说:“你想什么呢…白虎不近女色的……”

沈晴晴花容失色:“你说白虎……其实……是和太监一样的?!”

“我没有这样说!!!”权勿用汗颜,转头道:“我不想同你废话了,困了,睡了。”说罢,摇摇摆摆自己走远了。

沈晴晴横横嘴巴,冲着权勿用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复又看向那庭院。那护送女子的队伍停在这个庭院已有数日,白虎进去也有些时候,她怕被发现一直远远跟着不敢靠近。看了些时候,但觉这庭院虽大,格局看起来却并不复杂。她思索片刻,决定潜进去一探究竟。

夜晚这庭院的防备并不严密,她轻而易举绕过守备,靠近那女子所居之楼。红绸薄纱,灯意矇眬,轻风弹动着窗棂的木条,在雕镂的花纹上拨动夜的沙漏。窗纸上犹见那女子窈窕的剪影,削肩秀颈,形容美好。隐隐约约似还能瞧见一个高大的影子。

沈晴晴小心地贴近屋宇,伏下身子在檐下小心前行尽量不弄出声音。

“干什么偷偷摸摸的,见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见吗?”一个女子不满地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沈晴晴想,果然是情人私会。

“你派了三路人马,向着不同的方向行进,不就是为了隐蔽自己?”占希渝的声音,不冷不热,“见我所为何事?”

听至这一句,沈晴晴恍然大悟,哦,被抛弃了,这女的。

那女声似有些气恼:“孩子出事了!你还是这么不当回事!”

都有孩子了!沈晴晴一惊,这权勿用,什么狗屁的不近女色,孩子都有了!

她再侧耳去听,发觉二人似乎说着话向另一屋子走去,声音渐小,听不真切。她急忙沿着窗门探听他们的方向。

“……爹爹……若非……见……不用……”

“不知……菜……反正……”

“很好很好……”

沈晴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爹爹做饭不用菜,还很好很好的?无奈二人渐行渐远,她又沿着墙根紧走了几步,急切地探听,突然“膨”一声撞得眼冒金星。

她定神一瞧,只见眼前一个面孔极白晳男子,大约十五六,一双浓眉,鼻梁细高,嘴唇棱角分明,玲珑精致的脸庞堪比女子。他一脸痛色,正揉着额头。

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谁?”

那少年圆睁了眼睛,抱着胳膊道:“你又是谁?”

沈晴晴信口开河:“我是采花贼!”

少年哑然失笑,道:“那……你采的是男是女?”

沈晴晴赠与他一个大白眼:“多管闲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惊动了屋里的人,只听一声大喝:“谁在外面?”

沈晴晴心道不好,走为上策。她一转身,飞奔出院,那少年扯了她的衣角,问道:“你叫什么?”

沈晴晴气他没有眼色,大脚一踹:“我叫你滚!没看见老娘正要逃跑么?”说罢,一溜烟没了踪影。

少年被踹坐在地上,愣愣出神,身后门吱呀一开,走出一男一女。

“霜儿,你在这里干什么?”那女子略有些惊异。

秦玄霜回头,不觉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轻声道:“娘。”

沈晴晴一路狂奔出五十里地,确信身后无人追赶才停了下来。

“算了,管他跟她相好作什么!”沈晴晴有点恨自己的好奇,“还是先去把凌霄剑换回来是正经。”

想至此处,她忍不住低头去腰间摸水鳞剑,左摸右摸去却不得其踪。她心头一凉,不能至信,又将自己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

果然不在!

她转念一想,进那院子前自己还摸过一次那剑,难道落在了那院子里。她心中暗道不幸,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往回走。

长夜漫漫啊,奈何无心睡眠。

她一路奔逃已过了大半夜,只觉有些疲惫,自分去水清一半功力后沈晴晴总觉神清气爽,身姿轻盈,只是内力消耗过度时体内总是火烧般的灼热。这时候她只要小歇一阵便无碍,今次歇是歇不成,纵然心急也只好放慢脚程慢慢赶回去。如此这般,待她又回至那庭院之时,天已大亮。

大约是因为发觉夜间有人闯入,这院子防卫明显严密了很多,走动巡察的守卫也多了起来。她小心地溜进去,四处避开守卫。

她小心地将自己先前走过的路线又探看了一遍

,但毫无头绪。地面光洁,连落叶也不多见,虽是初春,这里却已是草森繁盛,绿意盎然。无奈她又将这院落上下找了一遍,不仅不见水鳞剑的踪影,连同白虎和那神秘女子也不见了。

正觉懊丧,肩膀上被人一拍。她一惊,条件性的转臂扭了那胳膊,抬起脚就狠狠地踹了出去。

“痛…痛…”秦玄霜趴在地上,摸着屁股哀嚎。

沈晴晴一愣,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方道:“叫什么?做贼还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一队人马小步快跑着过来。

沈晴晴抬头看了一眼,一把把他扯到旁边一片浓密的花木之后。待那群人四处查看无果走远之后,才又探下身来对着他道:“怎么是你这个白痴?”

秦玄霜骨碌碌转着眼睛,示意自己要喘不过来气了。

沈晴晴方撒了手,秦玄霜便霎时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小点声吸气!”沈晴晴怒道。

秦玄霜立刻噤了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啊?”

沈晴晴一翻眼睛:“干你屁事!”

秦玄霜小声道:“滚滚?”

沈晴晴忍不住敲了一下脑袋:“你叫谁滚?”

他诧异道:“你不是告诉我你叫‘倪滚’么?”

沈晴晴看着他一脸清白无辜的样子,感觉气血不足,又不知如何出气,不耐烦道:“我名晴。”

秦玄霜笑道:“啊,晴姑娘。我叫秦…”他顿了顿,道:“我叫秦木雨。”

沈晴晴四处张望着,心不在焉:“你是和尚啊?还亲木鱼呢……”

“不是亲木鱼,”他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是秦汉之秦,草木之木,雨水之雨。”

沈晴晴摆摆手,不以为然:“我管你是比目鱼还是大黄鱼,反正也不需要记住,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了。”

她说完起身就走,秦木雨(既然他自称木雨,我们估且这样叫他吧,反正也就是个名字)呆呆地望着,不出一言。

沈晴晴突然回身道:“我走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我掉什么东西?”

秦木雨摇摇头:“没有啊……”

沈晴晴“哦”了一声,忿恨地踹了踹地,掉头就走。

“哎,你等等我。”秦木雨追了上去,“你要去哪?”

“干你什么事?”沈晴晴没好气地说。

“能不能顺便带我出去?”秦木雨道。

沈晴晴叉着腰:“你自己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秦木雨一把扯住她道:“我就是被人带进来的,所以我也得被人带出去啊。”

他顿了顿,道:“女侠你英气逼人,一看就是个好人。”眼瞧着沈晴晴的眉眼出现了踹人的前兆,又低声说:“其实,我不会武功……”

沈晴晴:“……”

二人在大门口旁的草从探看良久,那里有四个守卫。

“在这里呆着。”沈晴晴命令道,然后纵身跃上房顶。她掂量着手里捏的石块,悄悄向一个守卫打去,然后迅速地伏下身子去。

那人摸摸头,回头寻视了一圈,觉得奇怪。沈晴晴趁机又扔了一块,正中他的脑袋。此人大为光火,“谁在打我?”

旁边一人道:“神经兮兮的,这里就我们四人,哪还有人?”

这人道:“骗你作甚?我被打了两次,错不了。”

沈晴晴看准时机,在这二人面前一晃而过。那二人只见一阵红影飘过,立时拨剑大喝:“什么人?”他们吩咐另两人守好大门,向着沈晴晴出现的方向疾步追去。

她一闪而过,再次跳跃纵上房顶,悄悄落至庭院外,款款行至门口,羞涩地笑着:“两位大哥……”

那二人见是一个妙龄少女,立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摸着剑,道:“姑娘何事?”

沈晴晴嫣然一笑:“我在院外捡着这个东西,还劳烦两位大哥看看,是不是你们遗落的?”她说罢,伸出手来,二人对视一眼,凑至跟前。

她打开手掌,猛吹一口气,细微的粉尘纷纷扬起,一人“唔”地一声软软倒地。另一人却戒备甚严,及时捂住了口鼻,咣啷一声拨出剑来。

沈晴晴大出意料,她算准了两人的药量,但还是失手了。她正欲动手,就见这人也随及软软地倒了下来。身后,站着手持大石块,惊魂未定的秦木雨。

他面色苍白,双瞳失神,腿脚也软也下来。那两个守卫寻了一圈,已觉不对,急匆匆杀了回来。沈晴晴一把抓住秦木雨的手:“死木鱼!快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