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茜像着了魔似的,不肯听劝,拉开吴桂雪的手,直望着那随从,目光如炬的道︰「我想见浚王。」

「大胆!王爷是何许身分,岂是你想见就能见。」见着她莫名慑人的气势,随从怔了半晌,才回神粗着嗓斥责。

「茜儿,你疯了是不?!」吴桂雪抖着嗓子直嚷。

「我一定要见浚王。」柳茜又上前一步,伸手去掀锦帘。

随从神情一凛,手探向腰间,握住剑柄,煞气袭人,吴桂雪察觉了,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

完了,惨了!茜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拿什么去赔柳家?

吴桂雪把心一横,正打算冲上前抱住柳茜的腰,阻止她继续寻死,厢房内却传出一声沉醇男音。

「杨青,外头发生何事?」

柳茜闻声一震。竟然连声音也如此相像,难道真是……

趁着随从愣住的当下,柳茜不知从何生来的力气,一把撞开随从,掀开锦帘闯入厢房。

厢房里边坐着两名男子,一者正坐在梨木桌案前,一者则是倚窗而坐。

柳茜眸光匆忙一转,望向窗边,那男子身穿一袭织锦紫袍,朱红腰带两侧各系一串琉璃玉石,随着一举一动相击,发出清脆如铃的乐音。

她握紧拳心,呼吸凌乱,涌上水雾的眸光直望着窗边男子的面庞。

眉目隽朗,肤若春雪,鼻挺如凿,薄唇朱润,一头墨泉似的长发整齐盘起,以翡翠玉环束在脑后,男子当真貌若天人。

「……书尧?」哪怕过了千百年,就算换了另一个时空,她也不会错认。

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她二十一世纪的丈夫,简书尧。

男子却是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白玉一般的手指在青花瓷碗边缘轻滑,俊美的面庞噙着一弯浅弧,黑眸淡睐,如深不可测的幽潭。

她被盯得浑身发寒,一股凉意直从背脊窜上来。

他,真的是书尧吗?

「属下一时不察,让她闯了进来,请爷恕罪。」杨青一回神,立时进了厢房,屈膝跪地请罪。

「方才在外头吵闹的人便是她?」

厢房内的另一名男子忽而开口,他的模样俊俏,比之窗边的紫袍男子要多了几分阳刚味,一袭素面青袍,瞧来飒爽舒服。

「回禀端王爷,正是这名女子。」杨青恭谨道。

端王爷?这名男子是浚王的兄弟?柳茜诧异的瞄了男子一眼,仔细端详,发觉他眉宇之间与简书尧真有三分神似。

「小姑娘,你不怕死吗?」端王翟于坤笑睨柳茜。他与浚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小小个头儿,身上是一件近来京中盛行的粉嫩绣绸薄袍,宽袖窄腰,布料上的刺绣还算精细,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非是上等;下身是同色压直纹绣花的及地散花状襦裙,稍稍遮去了紫藕色的绣梅丝履。

她的面貌堪称端秀,弯弯细眉,杏仁似眼眸忒是净澈,年纪尚轻的缘故,白嫩脸蛋略显圆润,下巴倒是挺尖的。

察觉到翟于坤视线笔直的落在自己身上,柳茜忽然起了一股错觉。

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书尧第一次带她参加家族聚会,他那些优秀俊俏的堂弟们,也曾用这般看戏似的玩味眼神打量她。

「闹够了?」蓦地,一声冷淡的男嗓在厢房内**落。

柳茜盯着翟于坤而走神的目光匆忙收回,转向窗边。书尧……不,应该说是浚王,面色清冷的斜睐,朱唇微抿。

她知道他是浚王,却不知他在这个时空的名字。

对了,天家姓翟,所以他……

「六哥,这小姑娘似乎认得你,你可是曾向她做了什么坏事?」翟于坤突来的谑问,替她解了惑。

紫桓,翟紫桓。这是书尧在这里的名字。

今时今地,都不再是二十一世纪,就连她的容貌身躯都不再是从前的邬吟恩,她不能太躁进。

翟紫桓一双星目烁了烁,雾一般捉摸不定的眸光驻留在她秀颜,她整颗心霎时提上了嗓子口,两手紧拽住襦裙。

「本王不认得她。」淡漠的口吻,似寒风灌入耳底。

「书……」不,也许是碍于他人在场,书尧不能认她,或是她现今的模样,让他认不得她就是邬吟恩。

寻思半晌,她复又扬嗓︰「民女姓柳,单名一个茜字,王爷身分尊贵非凡,自然认不得民女,可王爷总应该认得邬吟恩姑娘?」

「喔,我懂了。」翟于坤摸着下巴,饶富兴味地瞅着柳茜,自作聪明地说︰「原来这小姑娘是想帮朋友出头。我说六哥啊,你究竟惹了什么样的风流债?」

「本王也不认识邬吟恩此人。」眸光扫过她苍白的面色,翟紫桓漠然地道。

难道他真不是书尧?只是碰巧有着和书尧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样醇厚悦耳的嗓音,一样的身型……不,绝不可能!

世上怎可能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何况,她都能不死,灵魂附上柳茜之身,用着全新的躯壳,重新活过,她相信书尧肯定也同她一样,灵魂附在这个时空的某人身上。

茫茫人海无从寻起,如今见着了与书尧模样如出一辙的翟紫桓,她说什么也不可能轻易放弃!

目光紧凝着那张俊雅面庞,她试探性的问︰「浚王先前可曾遭遇过什么险难?」

「大胆!」不待翟紫桓开口,杨青已先怒斥,愤而起身架起她细瘦的双臂。「爷,我这就把她带走。」

翟紫桓面色漠然,优美的眼睫低垂,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捧茶碗,默许了杨青。

柳茜心下一凛,低嚷︰「你真不记得了吗?吟恩,吟恩啊──」还未说完,她便被杨青强行拉出厢房。

翟于坤只手托住下颚,玩味地道︰「真是奇了,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怎么眼神看起来如此沉定?」

翟紫桓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扫了密密掩下的锦帘一眼,端起青瓷茶碗,从容品茗,从头至尾未置一词。

「大胆!」不待截紫份开扣杨宵先怒斥,愤而起身架起她细瘦的双臂。

「爷,我这就把她带走。」

翟紫桓面色漠然,优美的眼睫低垂,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捧茶碗,默许了杨青。

柳茜心下一凛,低嚷:「你真不记得了吗?吟恩,吟恩啊……」还未说完,她便被杨青强行拉出厢房。

翟于坤只手托住下颚,玩味地道:「真是奇了,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怎么眼神看起来如此沉定?」

翟紫桓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的扫了密密掩下的锦帘一眼,端起青瓷茶碗,从容品茗,从头至尾未置一词。

「滚!」杨青架着柳茜走出茶楼,手臂狠狠一拽,将她推到地上。「往后别再让我看见你靠近有王爷在的地方,否则下回你可没这么容易脱身!」

如果这是二十一世纪,附近的路人肯定会围过来,帮着她一起挞伐这种野蛮行径。

但这里是权贵的古代,众人一见到杨青系在腰间识明身分的玉佩,纷纷掉头走避。濬王可是当今京中最显贵之人,除非是活得不耐烦,有心寻死,否则谁敢得罪这个皇帝爷最宠信的红人。

比起现代人,古人的冷漠与自私,她也算是开了 一场眼界。要想在这里安生 过日子,远比二十一世纪还不容易。

「菩萨保佑啊!」杨青一走,缩在门梁后的吴桂雪这才敢走出来,七手八脚的搀扶起柳茜。「茜儿,你可真要吓死我了!」

「对不住,差点就连累姊姊了。」人在茶楼外,理智顿时清醒多了,想起方才自己种种失态之举,柳茜一脸歉然的赔不是。

「茜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真认识濬王?」吴桂雪心有余悸的轻拍胸口,却也好奇起来。

方才看茜儿那副舍命也要见着濬王的神情,哎,还真像是苦寻爱人不得,终於得以相见的痴心女子。

这怎有可能?初时她提起濬王时,茜儿不是还一脸淡然,不把濬王放心上的模样?

况且,茜儿才十六岁,连个说媒对象都没有,平日只在糕饼舖里走动,上糕饼舖的人多是女子,没啥机会与男子相处,更甭提是濬王那般尊贵的人物。

「我……认得他,可是他认不得我。」柳茜避重就轻的说。

她不相信,真不相信!那人一定就是书尧,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肉眼所见,未必足信,因此她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哎,那方才我提起濬王,你怎么一脸不知他是谁的样子?」

「那是因为……在我认识他之前,他还不是濬王,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濬王。」

「这样说来,你是小的时候见过他?」吴桂雪性子爽朗好相处,就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一点,令人有些难以招架。

「嗯。」她胡乱搪塞,只盼吴桂雪别再往下问。

「真的吗?在哪里碰见的?他跟你说过什么话?」惊吓一过,吴桂雪又恢复平日的聒噪,喳呼个不停。

她无语的觑着吴桂雪,眼前浮现一只巨型麻雀叨絮不休的画面。

正困扰着不知该怎么回答,身后突传来一阵**。

「端王爷、濬王爷,两位爷走好,小店服侍不周,还望两位爷多多包涵。」茶楼老板亲自出门送贵客,几个夥计还眼巴巴的跟在后头,全都一脸急欲逢迎的巴结模样。

一身锦绸云纹紫袍的翟紫桓走到最前头,颀长身姿引来无数侧目,俊丽无双

的面庞更是惹人目光流连,赞叹仰慕皆有之。

他步履优雅的徐行,淬着两团黑雾的眼眸不意扬起,与呆立在斜对角的柳茜眸光相触,无形纠缠。

她一怔,试着上前靠近些,看清他眼中的情绪,翟紫桓却已掩下双阵,坐进华贵的朱红马车。

那一瞬间,好多声音噎在她喉头,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是思念过度而引起的幻觉吗?方才他垂眸的刹那,她似乎在那张白玉俊颜上见到一丝如释重负的沉郁。

倘若真如他所说,他不认得她,又怎会出现那样的神色?

一定是他!肯定是书尧!

可他为什么不愿意认她?他在顾忌什么?抑或,书尧灵魂附进翟紫桓身躯的时候曾经发生什么事,导致他记不得自己原来的身分?

是了!既然她的灵魂都可以不灭,来到这个时空,难保不会有这种事,不是吗?

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书尧记起她

「茜儿,你、你方才说什么?」

晚膳时,柳智博才刚替爱妻盛了碗红枣鸡汤,转个身正想帮女儿夹上一块红糟卤肉,向来话少的女儿却用着平静的口吻,说出教柳家两老震愕的话。

柳茜捧着白瓷饭碗,一手轻握乌木长筷,平静的望着双亲。

「爹和娘若是希望我嫁人,我想嫁给濬王。」明明嗓音稚嫩,口吻却是淡定沉稳,毫无半分十六岁年华该有的羞涩。

匡的一声,柳智博执在手中的筷子和汤勺齐齐落下,萧静倒抽一大口气,还未嚼烂的红枣险些噎住咽喉。

「咳咳咳……」萧静掩袖猛咳。

「哎,怎么这么不小心?」柳智博赶紧帮忙拍背顺气,脸上满是心疼,夫妻情深不言而喻。

「娘,喝口茶润润。」柳茜放下碗筷,端了杯枸杞**茶奉上。

灵魂不灭,穿越来此,成了柳茜之后,她唯一深感安慰的事,便是多了这对父母。

二十一世纪的郞吟恩,父母早逝,从小寄住在舅舅家,虽然舅舅一家人视她如己出,但是双亲的疼爱无从替代,她心中对於亲情的渴望依然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