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谈虞姬蹲在地上,下巴靠在膝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摄着火炉,炉上正煮着一壶水,是准备钰珩回来时,为他沏茶的。

昨儿个他向他爹娘禀报两人的事,他说,他爹娘很开心,今晚请他们到护国侯府用晚膳,大家见见面。

她看得出来他很开心,迫不及待的想向大家宣布这件喜事,可还是让她给挡下了,她希望等今天晚膳结束后再说。

因为她很不安,若是他爹娘不喜欢她,那该怎么办?

「唉!」轻叹口气,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漏着火,拿起布垫打开壶盖探看,水怎么还没滚呢?

放回盖子,谈虞姬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拿出他喜爱的茶叶放在茶桌上,准备好茶具,在等待水滚和他回来的时候,她拿起一旁藤篮里纳到一半的鞋,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的接绩下去。

之前为他做了两件衣裳,看见他惊喜欢愉的表情,珍重的穿上身,她也很开心,所以这次她想为他纳双新鞋。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让她疑惑的抬起头来。

奇怪了,寒珀院除了固定打扫的仆人之外,平日不会有人进来,更别提敢这样大声吵嚷。

会是谁呢?

她将鞋放回藤篮里,好奇的起身走到窗前,还没看见什么人,倒是声音很清楚的传了过来。

「小妹!你胆敢到这儿撒泼,小心老大回来教训你一顿!」

谈虞姬听出来了,这声音是薛从风的声音。小妹是谁?薛从风的妹妹?

「我才不管,我再不来,珩哥哥就要被狐狸精给抢走了!」

珩哥哥?钰珩吗?那狐狸精呢?谈虞姬愣了愣。该不会是指她吧?

这姑娘和钰珩是什么关系?

抬手轻轻揪住衣襟,脸色有些苍白。这些日子她从来没想过他可能有对象,而现在,那个对象找上门了吗?

「小妹,姬儿姑娘不是狐狸精,她……她做不成狐狸精的啦!」

薛从风的话让她微微勾起唇,伸手轻覆脸上的疤。是啊,这样是做不成狐狸精的。

对钰珩说出真相后,她依然贴着疤痕,没打算拿下,钰珩对她的决定没有意见,他说知道是假的之后,每次看到伤疤会有的心疼没了,看久了,那伤疤也变得挺顺眼的。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甚至还说,他不会告诉爹娘她的疤是假的,因为他要让她知道,他的爹娘不是那种重视皮相、会被外表迷惑的人。

「才怪!她若不是狐狸精,怎会勾引得珩哥哥有家不回?」

咦?钰珩明明天天都回来的,难道这姑娘口中的珩哥哥,不是指钰珩吗?

不,薛从风的老大就是火钰珩,那……有家不回是什么意思?

「小妹,老大现在就住在自己的家里啊。」

「这里才不是珩哥哥的家!珩哥哥的家是护国侯府,他的家人都在那里,这里只是一间屋子而已!」

原来是指护国侯府。

「这里是皇上赐给老大的宅第,就是老大的家,以后老大成亲,也是住在这里。」

「才不是才不是!以前珩哥哥回京城很少夜宿将军府,他都是回护国侯府,可是这一次回来那么久,竟然都不回家,结果一回去,就是为了那个狐狸精!」

他都没回去探望过他的家人吗?

她回想了一下,除了早朝之外,其他时间,他几乎都是和她在一块儿,好像真的没有回去探望家人。

「就算这样,也是老大自己的意思,和姬儿姑娘没有关系,又不是姬儿姑娘不让老大回去的,你来找姬儿姑娘理论太没道理了。」

「哥!我是你亲妹妹,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老大那一边。」

「你敢说如果不是那个狐狸精,珩哥哥会不回家吗?」

「你看,这样你还敢说和她没关系?全都是因为她!」

「不管怎样,我不希望你去打扰姬儿姑娘!」

「让开,我就是要去!」

「不行,小妹,我是为你好,你跑来这里质问姬儿姑娘只会惹老大生气,你不希望老大生你的气吧!」

谈虞姬没有听见小妹的回答。

「趁老大还没回来,跟我回去。」

「好吧,回去就回去!」

她听见小妹终于不甘愿的答应。

「那快走吧,我们可以从……小妹!回来!」

薛从风突然大喊,然后……她总算看见一个俏丽的劲装姑娘朝屋子跑了过来,薛从风则紧追在后。

谈虞姬退离窗边,走到桌后坐下,低垂螓首,理了理垂在右颊的发帘,重新拿起鞋面和鞋底,慢慢的缝着,静静等着。

不知是小妹先破门而入?还是薛从风先拦住小妹?

结果是,小妹赢了。

门板被用力推开,俏丽的小妹像阵风般冲了进来,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看见了她。

「就是你吗?」薛映雪直接冲到桌前,双手砰地一声撑在桌面,身于往前倾,咄咄逼问着她。

谈虞姬将尚未完成的鞋子放回篮里,才微微抬起头来,望向她。

这姑娘,年岁看起来与她相当,可能还小了一两岁,那有神晶亮的眼,以及浑身都是活力的样子,让她想起昭君,不过昭君比这位小妹沉着、稳重多了。

薛映雪一瞧见她显露出来的半张左脸,被她那惊人的美貌给震傻了眼,一时之间竟无法反应。这样美的人,她……她怎敌得过?

「小妹!」薛从风随后跑了进来,生气的大喊。

谈虞姬偏头望向他,因此稍微露出了隐藏在发帘下的右颊。

下一瞬间,薛映雪倒抽口气。

「我的天啊!」她惊呼,方才的惊艳霎时消失无踪,一瞬间的自惭形秽也消散无形,取而代之的是「我赢了」的得意样。「你脸上有这么可怕的疤痕,竟然还敢赖着珩哥哥,你还要不要脸啊你!」

「薛映雪!」薛从风不敢置信的怒吼。

「你这模样怎么敢出去见人啊——」

「别再说了!」薛从风想制止小妹。

可惜薛映雪根本不听。

「珩哥哥是什么身分,你这种人站在身边,分明是辱没了珩哥哥!」

「薛映雪,你闭嘴!」

「哥!你太不应该了,珩哥哥一定是想到钰绣的遭遇,所以可怜她,不忍伤她的心;可是你要帮珩哥哥啊!怎么可以任由她赖在珩哥哥身边,还妄想嫁给珩哥哥,太不要脸了!」

钰诱?钰珩的亲人吗?什么遭遇?谈虞姬心里存有疑问。

「薛映雪,你真是让人失望,我从来不知道率真的小妹竟是这种……恶毒的女人。」薛从风摇头。

「我只是实话实说!」薛映雪不服输的仰起下巴。

不理会她,他歉疚的望向谈虞姬。

「非常抱歉,姬儿姑娘,这件事可不可以请你——」

「我不会告诉将军的。」谈虞姬终于开口,温软的嗓音没有一丝一毫的火气、不悦,或是伤心,就连表情仍然平静如常。

「我才不怕珩哥哥知道呢!」薛映雪高傲的说:「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相信珩哥哥也知道,否则他怎么不敢带你回家见侯爷和夫人呢,因为珩哥哥也觉得你见不得人!」

「薛姑娘,并不是每个人都注重皮相,以色诗人,色衰则爱弛,我与将军心灵相通,喜爱的亦是彼此的真性情,薛姑娘若真了解将军,就该知道将军并非肤浅虚伪之人才是。」谈虞姬不卑不亢的道出她的看法。

「不要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珩哥哥,珩哥哥只是可怜你而已。」她越是平静无波,薛映雪越是心烦气躁。

「他是那种如果觉得我见不得人就会明说,直接叫我不要出门的性子。」

「他没说,他以行动证明了,所以他不带你回家见他爹娘!」

「今晚将军会带我回护国侯府,与侯爷夫妻用膳,讨论婚事。」谈虞姬轻柔地淡笑,听见后头陶壶盖子被热气冲得叩叩轻响,她知道水滚了。

「你!」薛映雪好气好气。珩哥哥好不容易回家,结果却说他要成亲了,所以她才气得跑了过来。「你真是一点羞耻心也没有,你不知道自己很恐怖吗?你怎么有脸跑出去吓人啊你!」

「薛映雪,你闭嘴!」薛从风实在不敢相信可爱的妹妹会说出这些恶毒的话。

谈虞姬只是轻浅一笑,站起身,柔柔地望着她。

「薛姑娘,将军快回来了,我必须帮将军沏壶茶,请恕我先告退。」微微一福,她就想离开。

「你给我站住!」薛映雪生气的大喊。

「薛姑娘还有事吗?」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不准你赖着珩哥哥,我要你马上离开!」她的不愠不火,让她更火。

「薛姑娘,就算我不嫁给将军,我的卖身契也在将军手上。」

「我给你银子,让你赎回卖身契。」薛映雪立即接口。

「很抱歉,无功不受禄,我与薛姑娘亦素昧平生,不能接受你的好意。」谈虞姬淡淡地微笑。「我真的得去帮将军沏茶,容我告退。」再次福身,举步款款步向后头。

「你闹够了没有!」薛从风一把抓住妹妹往门口扯,「跟我回去!」

「我不要!放开我!我不要回去,我……放开我!」薛映雪努力挣扎,却挣脱不了,气得红了眼眶,下一瞬间竟哭了起来。「臭哥哥,都不帮我,混蛋哥哥,我讨厌你!」

「喂!你这家伙!」他气恼的放开她。「争不赢就用哭的,有没有这么卑鄙啊!」

「哼!」她闪过他冲向后头,追了过去。

「薛映雪……可恶!」薛从风只好跟上。

谈虞姬拿着布垫,小心提起滚烫的热水,身后薛映雪跑了过来,一把扯住她的手。

「我话还没说完,谁准你……」

「啊!」被她一扯,谈虞姬手上的茶壶摔落,一壶热水就这么淋在她腿上。

「啊!」薛映雪也尖叫一声,快速的向后跳开,只被溅到几滴热水在衣裳上头。

「好痛!」谈虞姬痛呼,那炽热的痛瞬间遍布,痛得她倒在地上,几乎失去意识。

「我……我……是你自己……」薛映雪见状,慌了。

「出了什么事?」薛从风冲了进来,看见倒在地上的谈虞姬,看见翻倒的陶壶,以及地上那摊依然冒着蒸气的热水。「我的天啊!怎么回事?」

「是她坏心眼想用滚水伤害我,结果自作自受!」薛映雪大喊,退了好几步。

「你……」他一点也不相信,尤其是妹妹一脸心虚的样子。

「这里是吵什么?映雪?从风?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姬儿?」从外头走进来的火钰珩,原本很疑惑为什么这么吵闹,一看见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谈虞姬,立即冲上前。

「钰珩……好痛……我好痛……」她无法承受这样的痛,忍不住哭喊着。

「姬儿?怎么回事?」他扫视周围的混乱,电光石火之间已经理解出了什么事。

他猛地望向薛从风,见他一脸歉疚惊惶,再望向一脸心虚苍白的薛映雪,他便知道了。

「滚!永远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火钰珩狠厉的怒瞪着她,然后飞快的将谈虞姬抱了起来,直接冲出屋子。

「老大!」薛从风跟着追了出去,而薛映雪惊愕的愣在原地,被他恐怖的眼神给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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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赶来的仆人越来越多,聚集在井边随时待命。

一桶桶冰冷的井水被打上来,泼洒在谈虞姬的腿上,而火钰珩则紧抱着她,生怕她受寒。

「钰珩……」她痛苦的呻吟。原来被烫伤是这么的痛,她承受不住几欲昏迷,却又痛得无法晕死过去。

「我在这儿。」火钰珩抱紧她,小心不碰到她的腿。

「动作快一点!」看她痛苦不堪,他命令打水的仆人,仍不忘问一旁的人,「元总管,派人去请大夫了吗?」

「已经去了,将军。」元总管立即回覆。

夏莲听到消息,仓皇冲了进来,拨开人群,就看见浑身湿透的二小姐,惊慌的扑跪在她身边。

「小姐,天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小姐?就算在场的仆人有人觉得疑惑,可是也没心思去思考这个疑问。

「夏莲,安静!」火钰珩握住谈虞姬的手,扬声喊道:「谁去拿一把剪子给我。」

「是。」总管夫人立即跑进房里,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薛映雪,低喃了一句「造孽」,便冲到藤篮子里拿出一把剪子,再跑出去。「将军,剪子。」

火钰珩接过,抬眼瞥了众人。「男人全都退下。」

男仆全退,两个比较粗壮的女仆接手轮流打水。

「夏莲,你来帮我!」他望向夏莲。

「夏莲,姬儿的腿被滚热的水给烫伤了,我现在用冷水帮她冲,你拿着剪子剪开她的衣裳,小心些,别伤了她,衣裳拿开前要注意是不是有沾黏到皮肤。」火钰珩将剪子交给她,绷着声交代。

「是。」哽咽的她抖着手,几乎拿不住剪子。

「稳着点,手别抖!你若不行,就交给别人!」他怒声说。

「我可以!我帮小姐!」她立即抹掉眼泪。「告诉我,该怎么做。」

「元夫人,你也过来帮忙。」火钰珩扬声吩咐总管夫人。

「是。」她立即上前,跪在另一边。

火钰珩指示她们,让她们将谈虞姬下半身的衣裳给剪开褪下。

当一大片红肿的肌肤渐渐露出来时,他几乎要哽咽了,深吸口气,对打水的女仆交代。

「轻一点,慢慢的冲,别太用力,也别停,另外两个人,去抬浴桶过来。」

「是。」另两个女仆匆匆离开,不多时,抬着一个大浴桶回来。

「大夫来了,快快,大夫,这里!」有仆人喊着。

经过慌乱吵杂,好不容易终于将谈虞姬的烫伤给处理好,送上床去。

仆人都离开了,只留下夏莲和总管夫人在房里待命。

而房外,方才被赶出来的薛映雪,则坐在廊外的阶梯上,没有离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旁走来一个人,她慢慢仰起头,看见兄长,眼眶蓦然湿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伸手扯住哥哥的衣摆,哀哀低泣,听着姬儿姑娘痛苦哀泣的声音,她觉得好害怕。「我没想害她受伤的,我真的……不是……」

「我知道。」薛从风叹气,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办?哥,她……她会不会死啊?」

「不会的,大夫说老大处理得很好,又隔了几层衣裳,虽然还是很严重,可能会留下疤痕,不过会痊愈的。」他低声安慰。

「太好了……」薛映雪掩住脸,哭泣。「真是太好了……」

拍拍她,薛从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闯的祸实在太大了,老大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身后的房门咿呀打开,夏莲站在那儿。

「薛姑娘,小姐要见你。」夏莲冷冷道,眼眶红肿着,眼底是对她满满的怨怪。

薛映雪错愕,惊慌的望向兄长。

「进去吧,姬儿姑娘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她应该有为你说话,要不然老大不会准你进去的。」薛从风分析说。

她抿抿唇,差点又哭了出来。

「我进去,如果死在里面,你要帮我收尸喔!」

「别胡说了,快进去,我在这里等着。」

薛映雪抽了抽鼻子,站起身走进房里。

只见珩哥哥坐在床沿,握着姬儿姑娘的手,听到她进来的声音,却连头也没抬,看也不看她一眼,让她鼻子又是一酸。

「薛姑娘。」谈虞姬偏头望向她,声音有些虚弱,死白的面色以及额上的冷汗,在在显示她是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过来啊!」

「我……」薛映雪此刻觉得双腿宛若千金重,一步也跨不出去。

谈虞姬见状,柔柔的望向火钰珩。

「钰珩,可以让我和薛姑娘单独谈一谈吗?」她柔声的说。

「别想!」他满腔怒火无处发。

「钰珩……」轻叹口气。

「别说了!我不可能离开,让你和她单独在一起,要不是你坚持要见她,我根本不可能让她进来!」火钰珩生气的说:「你想说什么,就这样说,不说的话我就要轰她出去了!」

「好吧。」谈虞姬无奈,知道他的坚持。「薛姑娘,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这是一个意外,不会有人怪罪于你,你不用担心。」

薛映雪惊愕的望着她,她脸色一片惨白,可是依然对她微笑,眼底的神情是那么的温柔,虽然那布满疤痕的脸并没有遮掩,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她好美?

「薛姑娘,你别哭啊,我真的没怪你……」看见她眼泪像断线珍珠般哗啦啦的掉落,谈虞姬有些慌了。

「我……我……」她不禁啜泣。「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拿着茶壶,我没……看见……对不起……」

「我知道,所以我说这是意外。」谈虞姬温柔的接口。

「可是……你伤得……好严重,都是……我害的,珩哥哥……永远不会……原谅我了……」薛映雪终于掩着脸,嚎啕大哭。

「钰珩……」谈虞姬伸手摇了摇他。

「哼!」火钰珩怒哼,「你知不知道你伤得有多严重?」

「可是这真的是意外,看她这样,我会无法安心休息养伤的。」谈虞姬低声说。

「你威胁我!」他瞠眸,不敢置信。

「不是的,钰珩,我……」

「你这算什么?」火钰珩气得打断她。「你现在连保持清醒都很费力,不好好休息,还浪费体力在她身上,你明明痛得受不了,还要忍着痛去安慰她,就为了让她心里好过,你竟然拿自己来威胁我?」

他真的太生气了,光是回想方才那撕心裂肺的感受,他就觉得不寒而栗,这辈子不想再尝到一次那心惊胆寒的感觉,而她竟为那个被宠坏的女人拿自己要胁他?这要他怎能接受?怎不生气!

「不是这样的。」谈虞姬轻叹,柔声恳求。「拜托,钰珩……」

他怒瞪着她,看着她明明痛着,却依然强撑,他的心就宛如被撕裂一般痛,她就是吃定他会心疼她,是吗?是吗?

「夏莲,你照顾她!」他火大的起身,咬牙命令。

「是。」夏莲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