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公主步履轻快的踏进门,采紫忙含笑迎上去:“天色已晚,阿家怎的还过来了?”

“听说九姐今天被五哥赶回来,连晚膳都能好好用完,本宫怕她心里难过想不开,所以来看看。”云州的声音很响,浑然不顾采紫有些僵硬的笑脸,大声问,“九姐呢?寝殿怎么没点灯?你们难道放她一个人在里面哭?若出了事可怎么办?”

“阿家说的什么话!”采紫脸色冷下来,不悦的道。

当初太极殿上,云州不敢回元秀的嘴,可不怕元秀的宫女,挑了挑眉,道:“本宫好意来安慰姐姐,你……”

就在这时,正厅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不高兴道:“十妹你既然要来看九妹,站在外面和采紫说个不停算什么?”

“七姐?”云州听出是昌阳的声音,这才哼了一声,丢下采紫走了进去,只见昌阳、东平都在,正一左一右的劝着元秀。

元秀背对着门,歪靠在隐囊上,云州进来,她也没理会,东平正忧虑道:“阿煌不要倔强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才触动五哥怒火?你不说出来,又不肯去与五哥赔罪,难道就这么僵持下去?”

“你若实在不愿意说,不告诉我们也没什么,但明日等五哥下了朝,好歹去甘露殿上赔个不是,五哥一向疼你,就算你有触怒他的地方,你先认了错,他也不会再计较。”昌阳亦接口劝说,“若你不想独自去,咱们几个陪你一道去也成。”

元秀却连头也不肯回一下,厅中气氛顿时有点僵硬,云州眼珠转了转,朝昌阳挪了挪,看似附耳上去,其实声音却足够让元秀听到:“莫不是五哥以后都不疼九姐了,所以七姐八姐的劝说,九姐才听不进去?”

“你添什么乱!”昌阳一皱眉,东平已经呵斥了起来,云州嘴角一撇:“我这也是看你们说了半天,九姐却一声不吭,帮着猜一猜原因,才好继续劝呀?”

昌阳不喜她这故作无辜的模样,道:“天太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这儿有我与阿烛就行。”

云州见两个姐姐都有意叫自己走,只得怏怏起了身:“其实九姐……”

“行了!”东平见她还要火上浇油,不耐烦的道,“不过是太极殿上几句口角,你倒是计较个没完了?”

她不说开还好,一说开,云州顿觉委屈从中来,索性也不走了,跺脚泣道:“什么口角?当时我不过随口问了句五嫂,九姐那样的训斥我!那可是昭贤太后梓棺出宫之日!百官都在殿上送别太后呢,全然不想我的脸面!就是先帝从前也没有在那样的场合教训公主的!”说完也不看三位姐姐,哭着跑出去了。

云州走得急,竟连裙边荷包掉下来都没注意,她的宫女赶紧飞快的行礼告退,离开时恰好一脚踩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急于追赶云州,竟停也未停。

太极殿的事昌阳并不知道,见元秀还是不肯回头,只得问东平:“阿烛,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没注意到?”

“那时候你全副精神都放在了崔郎身上,眼里哪还会有其他人?”东平先说了她一句,才压低嗓子道,“那天五嫂不是到得晚么?我就问阿煌是什么缘故,然后阿炎接口,话里有些埋怨五嫂,阿煌便叱了她几句,当时人多,我也不便劝她,结果今儿她特意来报复了。”

元秀为什么呵斥云州,昌阳是很清楚的,顿时恍然:“十妹真是小气!”

“唉,纪美人去的早,云州自小要强些。”东平道,“她小孩子脾气,先不用去管,倒是九妹,你好歹说句话呀!也不看看这么晚了,你就忍心两个姐姐陪你这么耗一夜?”

昌阳是个没耐心的,见东平这么说之后,元秀还是不吭声,刷的站了起来,开始挽袖子,这架势让东平吓了一跳:“你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我还能打她?”昌阳瞪了她一眼,一步冲到元秀身后,“下来!”

元秀毫无防备,被她扯得转过了身,只见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不及擦拭,但也再不能沉默下去,尖叫道:“七姐你做什么!”

“咱们两个过来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苦心劝了这么久,还不如早点动手!”昌阳冷笑着,抓着她胳膊,不让她再背转过去,“说罢,到底是什么事,居然惹得五哥同你生了气?”

元秀怎么肯告诉她?怒道:“你放手!”

“我放手了你就说?”

“我偏不告诉你!”

“那我做什么要放手?”

东平看她们拉拉扯扯的,大是头疼:“都坐下好好说成么?”

哄了半晌,昌阳终于放开了手,元秀也叫采蓝进水进来擦了脸,姊妹三个可算是规规矩矩的坐下来,昌阳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就是拌了几句嘴。”元秀很勉强的道,她自幼得宠,还是头回被呵斥,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东平狐疑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说实话了——五哥到底是你同胞兄长,对你向来和我们不同的,拌了什么嘴要他当着甘露侍儿的面把你斥出?”

倒是昌阳心下微微一动,想到了平津之事,以为里面别有玄虚,轻咳一声,道:“算了,想是我们心急了点,九妹这会心绪未宁,明儿再说罢。”

东平并不知道平津的事情,见昌阳忽然提出作罢,心下惊讶,但看她已经起身,只得也跟着站了起来:“蓝娘,照顾好你们贵主。”

“是!”采蓝、采绿忙欠身应了。

昌阳、东平离开,元秀吐了口气,悻悻的站了起来,一眼看到云州落下的荷包,蹙了下眉,还是道:“把它捡起来,明天送还回去吧。”

采蓝应了一声,走到荷包边,刚刚俯下身,却见门口人影一闪,却是云州公主找回来了,元秀瞥她一眼,正要说话,哪知云州一眼看到采蓝裙裾边的荷包,忙快步过去拾了起来,定睛一看,却见上面有个清楚的脚印,顿时变了脸色!

“九姐不喜欢我,当面直说就是,何必使人践踏我的东西来羞辱于我!”云州气得全身发抖,一把拨开面前的采蓝,对元秀尖叫到,“方才七姐、八姐还责我为太极殿上的口角耿耿于怀,没想到九姐竟是这样的人,太极殿上教训了我,如今还要这样来……”

“你够了!”元秀不耐烦的重重一拍几案,“这荷包是你自己刚才离开时落在地上,你身边的宫女急于追赶你,从上面踩过去的,七姐、八姐都看在眼里,她们刚走,我正要叫采蓝拾起,明日送过去给你!你进来时没见采蓝正要弯腰么!”

云州不肯相信:“这荷包是我亲手所制,足足花了近月辰光,绵儿最是清楚,她怎么敢踩?就算踩到了,岂会不停下查看,替我拾起?九姐你使人踩坏我做的荷包,不认也就罢了,还要诬陷我身边的人,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耻恶毒的人!”

“你真是无理取闹!”元秀沉着脸,“我不和你多说,你爱信不信!”

云州眼中含泪,哽咽道:“是啊,我便是知道你这样对我,又能拿你怎么样呢?你毕竟是五哥的胞妹。”说到这里,她胡乱拿袖子擦了擦眼睛,忽然高声叫道,“只是你自恃与五哥同母,连五哥也得罪了,却还要这样张狂,我只看你以后,还怎么在这宫里待下去!迟早会看到你下场的!”

元秀脸色一变,怒道:“我是你姐姐,你为了一个荷包竟这么说我!”

“姐姐?”云州不屑道,“我姐姐又不止你一个!再说你这样的姐姐,才三岁就没了生母,未及笄昭贤养母也没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命硬克死了她们的缘故?连克死了生母养母,谁知道又会不会……”

“十妹!你在说什么?”庭中传来一声惊呼,去而复返的昌阳公主震惊的站在门外,颤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妄议文华太后与昭贤太后!”

云州还要不服,却瞥见元秀原本还满脸怒容,听到这番话后,脸色瞬间苍白,吓得旁边采蓝、采绿双双抢上去扶住了她:“阿家!阿家?”

“去传耿静斋来!”昌阳见状,顾不得指责云州,厉声对听到采蓝、采绿呼声过来看的采紫喝道!

云州见元秀被扶着软倒在榻上,虽然觉得她已经得罪了丰淳,但心里到底有点害怕,趁众人都忙着关注元秀,轻轻跺了跺脚,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