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大官人一伙带着杨伟青郭彩镜两人出了鬼市,途中五圣教教徒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甚至之前那个趾高气昂的孙坛主见到他都不敢露出丝毫不敬,一直护送他走出第一层出口。

几人前往的地方正是狄大官人的府院所在——兴州,这是江南几大重镇中尤为繁华的一个,不仅是粮谷商品的汇集之所,也是水旱两路的两路的交接要塞。狄大官人则是兴州首席富商,掌管着州中各大药房、钱庄、布坊,尽管不是官吏,但却与地方甚至京城的要员有着紧密联系,因此知道他来头的人都尊称他为“狄大官人”。

其实他本名狄辛,原是开镖局为生,后来因为走失了一躺重要的镖砸了牌面,迫不得已转为经商。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自己都没想到在这条道道上连遇鸿运,生意越来越兴旺,居然成为了出人头地的大豪商,自家宅院反倒修得比原来的镖局门厅还大。狄辛大摇大摆地走进正门,首先便问一个丫鬟:“小姐她怎么样了?”

“她还是老样子,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那丫鬟细语悦耳地说着,口音完全是江南软语,和陆府那些丫鬟说话截然是两种不同味道。

狄辛皱了皱眉,问郭彩镜道:“小姑娘,你治得好我侄女的病吗?”

“我还没见过她的面,怎生知道?”郭彩镜淡然说着,心中却在盘算如何才能找机会逃脱。

“我现在带你去见我侄女,如果你能治好她的病,没准我不会杀你们,但是如果我侄女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你和这个小子都不得好死。”狄辛说话时剑眉竖起,当即做了个手势,让下人把杨伟青押到另外一个房间。

郭彩镜看见杨伟青被带走,心中焦急,知道这下想要逃跑就更加困难,便道:“那好,我会尽力而为,如果治不好你侄女的病,你杀了我是了,不要加害于他。”

她口中的“他”当然是指杨伟青了,不知为何,这一路而来她与杨伟青之间说话不多,更谈不上什么甜言蜜语,而心中却无时无刻不为他照想。如此淡淡地感觉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此时危急时分说出这句话来,不由得感到吃惊。

狄辛也是一愣,淡笑道:“你的用情至深倒是很像我的侄女呢。不过求情也没有用,你们两个能不能活命,就取决于你能否治好我侄女,走吧!”说完便带着她往里厢去了。

郭彩镜被待如上宾,杨伟青的待遇就差得远了,他被扔在一个小房间中,身上绑着厚厚的麻绳,手脚全被扣起,狄辛还派了两个彪形大汉看在他左右。这样的情况和他在常曲大牢时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不过他也感到一些庆幸,要不是郭彩镜的医术能够被狄辛所用,他和郭彩镜早已经成为了五圣教众人的刀下亡魂。然而反过来一想,也正是郭彩镜超群的医术才招来这么多麻烦,心道:“怪不得苏前辈要隐居深山,原来就是想逃避世俗烦扰,郭姑娘继承了他的衣钵,同时也把这份烦恼给继承了。”

就这样,杨伟青被关了足足五个时辰,仍然得不到郭彩镜那边的情况。守在两边的汉子也觉得无聊之极,开始聊天起来。其中那白衣汉子打了哈欠,说道:“老爷请了这么多大夫也治不好小姐的病,这次来的个那个小丫头年纪和小姐差不多,敢情她的医术会比那些大夫高?”

“听说那丫头可是万命药仙的孙女,就算她只有她爷爷十分之一的医术道行,也比之前那些庸医强得多了。”另外一个黑卦汉子说道。

“不管她医术多高明也无济于事,小姐得的可是相思病,这劳什子病啊,就算华佗再世也只能束手无措。”

“也是也是,要治好小姐这病,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哪个人?”

“明知故问,当然是小姐那个情郎儿了!”那黑卦汉子脸上露出几分轻浮之色。

“你说那人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像小姐这等天仙般的美人,他居然负心离去。”

“要是换成我啊,定然得守着这个娇艳美妻,终日不出房门,也好死了做个风流鬼啊!”

听到两人的对话越来越污秽不堪,杨伟青冷冷地哼了一声,将头转向另一边。要不是他双手被绑,早就捂住耳朵了。

两汉子看到了他脸上神色,怒骂道:“臭小子,你白什么眼,谁跟你个愣头青似地。”

杨伟青无心跟他们斗嘴,暗地里很是着急:听他们口中所说的小姐正是狄辛侄女,这样一来郭彩镜想治好她的病那是千难万难了。

果然,一连五天过去,郭彩镜那边没有半点回应,也没到房间看望杨伟青,想必是狄辛有意隔开两人,对她也严加看守。这几天时间里,杨伟青身上不能动弹,根本没有机会逃脱,一到吃饭时间,便由那两名汉子将饭菜端到他嘴边,他心中只觉得想作呕,苦于腹中饥饿难耐,只能硬着头皮吃下。

守人是个无聊差事,那两个彪形大汉几天下来轮流睡觉,心中烦闷时也会欺负一下杨伟青,时不时向他身上打上几拳,踢上几脚,不过力道却不重,似乎是怕伤着了他。至于狄辛,每天都会到房间看一次,反复叮嘱两汉子不能有半点松懈,杨伟青从他眉目见透出的忧郁判断:他侄女的病情没有什么好转。

到了第六天,狄辛已经沉不住气了,气冲冲地闯进房间,对两名汉子怒声道:“把他带出去。”

杨伟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身子被两名汉子架了起来,如同扛牲口一般地被扛到了天井中。两汉子将他重重摔在地上,问道:“老爷,你要如何对付这小子?”

狄辛愤然地喊道:“把那小姑娘也带来!”

他这句话则是对着天井外的一间厢房里喊的,过了一会,郭彩镜也被押了进来,她身上虽然没有绑着绳子,两边却各有一名家丁看着。

狄辛站在郭彩镜和杨伟青两人中间,从腰中抽出一柄长剑,抵在杨伟青的额头上,对郭彩镜说道:“这么多天了,我侄女的病一定也没有好转,想要这小子活命的话,你就必须给我个交待。”

郭彩镜双目紧盯着剑尖,也怕他当真在杨伟青额头上刺个窟窿,毅然道:“我已经说过了,你侄女得的是心病,我至多只能给她开些定气养身的方子,要彻底根治的话,还得靠她自己。”

“我不管,我将你从五圣教那里救出,就是为了让你治我侄女的病,既然你治不好,我还留你作甚。”说完长剑一划,贴着杨伟青脸颊劈过,这一下仅仅是毫厘之差,只要他把握得稍有偏差,杨伟青脸上就要开个大口子。

郭彩镜心中惊跳了一下,决定暂且拖他一段时间,便说道:“那好,我再想想办法。”

狄辛当下把剑锋离开了杨伟青的脸边,转而指向他手指,厉声道:“那我就再给你七天时间,期限一过,我侄女病情一日不见好转,我就切他一根手指头,如果他五根手指都没了,接下来我就要他的命。”

杨伟青听得心惊胆颤,用坚毅的

眼神瞪着他,愤怒地说道:“你这恶人,休想这般折磨我。”

“我要不要折磨你,得看这位姑娘的表现了。”狄辛双目放光,望向郭彩镜,说道:“我可不是跟你们说笑的,七天以后,我侄女病情不好,这小子就得吃苦头。”

郭彩镜点头道:“我会想办法治好你女儿,不过我现在要跟他单独说话。”说着指了指杨伟青。

“你当我是傻子吗?让你跟他单独说话,趁机逃跑?”狄辛冷声道。

“我和他进屋说话,你派人严守着屋子的各个出口,我们不就逃不掉了?”郭彩镜走将过去,把杨伟青从地上扶起,镇定自若地说道。

狄辛道:“你是苏万命的孙女,计量多得狠,我怎么料得到你会使什么花招?”

郭彩镜轻蔑地一笑:“你要是再不放心,把我的双手双脚也绑住就是了。反正我和他有秘密要说,只需一刻钟时间,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给你侄女治病。”

此话一出,狄辛眉头也锁了起来,心底掂量了一会,觉得自己府中高手如云,这两个小子身上又绑着绳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得出去,只好同意,当下让下人把郭彩镜双手也绑得死死的,说道:“你们不要想耍什么花样,如果企图逃跑,我会让你们死得更惨。”

郭彩镜没有理会他的恐吓,与杨伟青走到屋内,确定窗外没有耳目,才将门踢上。

杨伟青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只道:“郭姑娘,你大可不必管我,自己逃跑就是了。”

“现在你别说这些话,我有一个办法让我们两个都逃出去。”郭彩镜生怕狄辛又派人在屋外偷听,于是将声音压得极低。

杨伟青问道:“什么办法,难道你能治得好他侄女?”

“当然不是,他侄女得的是相思之病,绝非医术能够施治,不过我倒是可以利用他侄女。”郭彩镜脸上露出一丝诡秘之色,悄悄地说道:“那姓狄的对我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就连我给他侄女看病之时都是我写出药方,然后他再让下人去抓药,所以根本无机可趁。”

“那又如何利用他侄女?”

“我爷爷告诉过我一个秘方,只需用简单的三味药材就能熬成毒汤。我依照这个方子开给他侄女,他们不懂医术,肯定识破不了。”

“你要给那位狄小姐喝毒药?”杨伟青还是不懂她的意思。

“这毒汤与封络通神丹相类,服下之后不会立刻致命,但是需要解药才能保住性命,而解药的熬制方法只有我知道。这样一来,那位狄大小姐的性命就把握在我手中。”

杨伟青听了不住地皱眉,觉得这个方法有些狠毒了,便说道:“这个姓狄虽然恶毒,但他侄女却是无辜之人,为什么要用她作为要挟?”

“没有办法,那姓狄的用你来要挟我,我便只能以牙还牙。放心吧,我不会伤害那些姑娘的性命,只是用她牵着姓狄的。要知道这个府院中高手如云,我们想凭空手逃脱绝对不可能,但是有一个人质在手就要有利得多了。”郭彩镜很是胸有成竹得说着。

“我们毕竟偷听到了他和五圣教人之间的对话,他会为了他的侄女放我们走吗?”杨伟青担忧地问道。

“必然如此,我已经了解过,这姓狄的本来是一子单传,却在前几年意外死了,只剩下一个侄女投靠于他,所以他视这侄女如亲生女儿,绝对不会不管她的死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