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识别奸细

且世事待我以苦难,我存之以善;

有两种毒可以让食者通身变得赤红,一为“红泪”味有淡淡苦涩,另一种是“红歌”,是在红泪三种毒物的胆汁之中又加入罂粟。无色无味,误食者在一刻钟内得不到救治,毒便根深入骨。

谁人竟如此狠毒,把毒下到湖里,虽然湖水把毒稀释,可使毒性大大降低,但仍会让人陷入麻痹状态,而对于小动物,则难逃一死。

不能继续任更多生灵死去。

“要尽快配出解药,来不及等凶手了。”蓝鸢边比划边想,解药只有一味植物和。

“奸细还在军营,一定会找机会跑出去汇报我们没有饮用湖水的事情。”欧阳伏说着看向啼渊,“太子先回去,刚刚蓝鸢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务必稳住军心,随时准备出击,另外让各营长仔细注意手下的鬼鬼祟祟的士兵”

“嗯”

啼渊看一眼蓝鸢,站起转身,红袂翻飞,凝重的黑眸血色点点汇聚。

“我随你去找解药,是什么”

蓝鸢摆头,敌人既然在这里下‘红歌’,也不会忘记把解药铲除,此地绝迹没有。她解开香囊。

犹记得临行前,曾有人说“这是风信子,花香可以稳定情绪,消除疲劳”,而你可还安好?如今我要把这唯一的信物破毁了,你能否谅解?

蓝鸢把香囊中的花瓣洒在一块石头上,那石头刚好有一凹处。

香囊仍残留令人心静的香气,蓝鸢重新挂回腰间“我一定会回去”,而她忘记,也曾说对一个人暗许了承诺,今时已是背离。

蓝鸢收了回忆。这一味植物正是风信子。

“把这些捣碎”

欧阳伏半跪地上,执短刀用刀柄快速挥下,花瓣有些干枯,原如骄阳一样鲜嫩的颜色,如今因失水变得暗淡,散发淡淡香气。

欧阳伏把捣碎成汁的花装进水壶,皱眉看蓝鸢:“这些解药会不会太少”

花瓣榨碎后所剩无几,但是已经足够。花的汁液只是个药引,而另一药物是女子血液。

蓝鸢没有回答,只是拿过他右手的短刀,莹白色的刀刃映着暖阳激**一簇簇的光,光流淌,最终消失于刀尖,犹如被吸食。

轻轻滑过左手无名指尖,把滴血的手指放在水壶口,另一只手去攥紧左手,把血液汇集,纤细的指尖下犹如一串红色珠帘,妖冶无华,眼中是坚定和一如既往的淡然。

欧阳伏只觉得手中原本空空的水壶越来越重,少年眸色未变,左手上青色的血管突出,每当见血流淌的速度变慢,少年又用力攥紧,鲜血汩汩流出而他唇色愈加苍白。

本以为他是个胆小柔弱的书生,有点过人才能,可是缺乏当兵的体格与毅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啼渊把他留在军营,自己也没有给他任何待遇。

几天下来,他展现的不单是恬静坦然,还有超常的毅力与坚持,无论多么艰难也没有一丝抱怨,难以想象刚入军营便能吃得了这番苦。

如今他给自己展现了另一面,那就是忘己,在危机关头只是想到别人,这种善良近乎傻气。

水壶近满,蓝鸢收回手指含在口里,另一手指着湖水。

欧阳伏点头,远去把解药洒在湖水里,血红色在湖水扬起水波,一圈圈扩散,他选择相信那少年,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不知道少年怎么知道解药配方。

蓝鸢确信湖水中的毒已解,攀着树站起来,而队伍里传来喧哗。

几个士兵直挺挺倒下,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周围的人眼中出现惧色,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啼渊吩咐把几人抬出来,传军医来诊断,空气中具是冷冻,军医一一摇头,“太子,属下无能,诊不出是什么原因”

“太子殿下,属下无能”

“太子殿下,老朽从未见过这种症状,很有可能是一种蛊”

蛊?啼渊蹙眉,除了南疆善于控制蛊,再无别处,但是南疆人不会轻易来中原,青国自然没有跟他们产生过节。

不远处,一个少年拄一个粗粗的树枝赶来,额头上因为疼痛渗出薄汗,可是面容那么清淡如风。

阿婆曾说过,世事待我以灾难,我存之以善。如果必定是躲不过命定的劫,余生便多救几个人吧,而我只是一个算命先生。独行于世,无惧无畏。

啼渊看着少年,他走过,如同清风渐近,细雨滴落,心中的慌乱慢慢被驱赶。紧走几步,把少年抱在怀中,来到几名士兵面前。

士兵们面孔如常,却有视死如归的神色,仿佛在下什么决心。

蓝鸢伏在地上,把一个兵的前襟打开,在他的胸口处贴上手掌,此处已然冰凉,然而却没有静止,手掌下细小的蠕动触及着蓝鸢的心脉。

其他士兵均如此,一位副将在旁边说“这几位都是今年刚收编的新兵。不太与人解除。”

“可是要剖开身体看看”啼渊面不改色问到:

蓝鸢摇头,已经知晓了,均是被种蛊。蛊已经被催活,咬断心脉,身体的血液停止了,按理说面色不会如此红润。蓝鸢盯着躺在地上的面孔,顺而向下瞥一眼那人的手掌。慢慢倾身过去。

她探手伸向一位士兵的脸侧,果然摸到凸起处,手指捻开附着皮肤上的物事,一张人皮面具就此被揭下,面具下的面孔陌生又苍白如纸。

周围一阵吸气声,日夜相伴的人早已被换掉,眼中的警惕又提高了十个百分点。

原来如此,蓝鸢对上欧阳伏的目光,

“他们扮作新兵,不易在举止言行上露出破绽,得以埋藏至今。死去的几名士兵正是奸细,欧阳伏的“原地待命”让他们不能抽身,便催动体内的蛊,以死传达消息,下毒者怕是已经知晓情况有变,接下来定不会轻举妄动。”

欧阳伏专注看蓝鸢两只在说话的手指,点头。

“可能看出几名奸细是哪里的人?”蓝鸢问他。

“鼻大而勾,下巴较长,眼小眉粗”欧阳伏细细看着他们五官特点,断然道“是堃国人无疑,堃国多草原,这些人是骑兵”。欧阳伏指着他们手掌因为握缰绳而磨出的硬茧。

“这些蛮子,真卑鄙”副将愤怒地说。

“行军战场便是如此,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取胜罢了”啼渊淡淡说道,他难保证自己不会更卑鄙,只是可惜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奸细已除去,我马上回队稳定军心。”欧阳伏站起来,衣袖却被拉住,他疑惑地转身看少年。

“还有奸细”蓝鸢不得不告诉他事实。

忠心蛊,分蛊尾、蛊头,将蛊尾种在人身上,被操控的人在紧急关头会自行催蛊,来传消息,迷惑人们,以为奸细尽数除去。然而被种下蛊头的人还在,他们继续掩藏在队伍中。

欧阳伏瞳孔紧缩,没想到还有后招。他继续看少年‘说话’

“把今年的新兵召集在一起,我有办法”蓝鸢冲他点头,表示胸有成竹。

他是个算命先生,会观手纹,会看面相。人的手必然与面相配,意思是透过手掌,他可以描述出面上五官的特点。如果一个人的手与面极其不搭,要么是假脸,要么假手。

新收编的八百士兵排成行伍,伸开手掌,绷紧面容。蓝鸢一瘸一瘸从他们面前走过,扫一遍脸,观一下手。像是在挑选秀女的太监,或者嫌弃手不白净,或者不满长相不过关,挑挑剔剔,最终只有五人中选,其余的人面有不甘重新回到队伍。那幽怨的表情明明在说‘我难道长得不好看’。

而被从近千人中脱颖而出的五位贵人,没有中奖的喜悦,恐惧与巨大的疑惑布满面孔。他们是老手了,自然能做到面无变色,不会担心被人识破异样,可无论表现的多么淡定、无所畏惧还是被挖掘出来,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这弱不禁风的少年是谁?

欧阳伏终于下达解散队伍的命令,突变带来的紧张也被饥渴代替,士兵们纷纷去湖中打水。

林深处,五位贵人只剩嘴能动弹,可是啼渊又担心他们咬舌自尽之类的举动,把他们的下巴都卸了,人皮面具纷纷被撕下,是一般的勾鼻、短眉。

忠心蛊,即便身体叛变了,那心也不会背叛控蛊者。正在言行逼供的副将欲从他们口中套出什么,他们犹如将死之人,无感无痛。

蓝鸢摇头,目中具是悲伤怜悯,

“杀了吧,没用的”

欧阳伏点头,手起刀落。

“在我青国地界儿就等不及了,”五具尸身昭昭白日下,徒增苍凉。啼渊不去看他们,捞手把少年抱住,走向湖边,嘴角的嘲笑始终没有褪去。

无论现在的阳光多么刺眼,把天地照得多么朗曜,仍是挡不住凉气入骨,萧瑟洪波,原来战争的无情是自己承受不起的,少年不敢回头,自己以后的生活还有重复上演多少次?

该感谢啼渊让自己对待人性更加冷漠,还是该痛恨他让自己看到人性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