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凊的凊,比清字少了一点,于是颜凊此人,少了一点清透,少了一点单纯,也少了一点似水的温柔。

相对的,她保留了清冷,寂静,以及骨子里的一点寒凉。

或许是天生的淡漠,也或许是后天环境所致,奈何彼时她的性格已经养成,连颜凊自己都无可奈何。

她做事利落果决,且丝毫不拖泥带水。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云述相当欣赏她的这些优点,但是这样的性格往往也代表着刚愎自用,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解。

更可怕的是,颜凊做事自有她的一套行事准则,且一旦被踩到底线,立刻转身离开,绝不会给人第二次接近她的机会。

真真正正的冷情无心。

好在彼时他们的缘分还未曾萌芽,连相遇都尚在千里之外,连个影子都皆无。当云述知道自己欣赏的画家其实另有其人之时,颜凊已经消失无踪。

天朝有句古话叫做死者为大。

也就是说,无论他生前做了怎样的恶事,人死如灯灭,既然如此,前尘往事也理应一笔勾销。

虽然不齿画家的人品,但是看在他死前也算是幡然悔悟的份上,云述觉得自己应当将他好好埋葬。

耗费了一些时日,直到万事妥当之后,云述带着画家赠与他的画像踏上了返回芜城的旅途。

他虽是世家公子,却不爱扈从前呼后拥的做派。是以,他最常坐的交通工具竟然是火车。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能促成他同颜凊的相遇。

那时的交通并不十分便捷,而路途拉得较长的线路很有可能是无法直达的。很多时候旅人只能无奈的选择转车。

这转车也是要靠运气的,若是运气好,这车自然能转的,而要是运气不好,错过了末班车或是耽误了班点,那也就只能为自己掬上一把心酸泪了。谁让您不凑巧呢是吧?

而云述,真不知该说他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不好。他一路风尘仆仆的到达了楚市,而楚市除了是离芜城最近的一个城市,也是到芜城列车班次最多的一个城市。坐火车的话,至多一个半小时便可以到了。

话说那日云述紧赶快赶,还是慢了一步,他后脚刚到了售票窗口,售票员就十分遗憾的告诉他,火车前脚刚刚开走。

目测这真的是一个相当坑爹的时间差,除了顶礼膜拜,云述也只好捏着鼻子认栽。

他总不能泪奔吧!

所以说身为富二代,大家千万不要去学他的作风,真是丢光了有钱人家的脸。

你见过谁家豪门公子放着私家车不坐,保镖不要,司机不指使,非要去挤什么火车的?

如果还真有,那作者一定会吐槽,那肯定是他脑子被门挤了。

而最近的一班列车,也是在两个小时以后。云述无奈,好在今天总算还有能回芜城的列车,他也就不甚在意了。

只是这两个小时的空档期,着实很难打发。

也难怪,对于一个归心似箭的人来说,路上所耗费的每一分一秒,自然都及其难熬,尤其是等车的时候,完全是白耽误功夫么!

所以说,谁让你喜欢挤火车!

活该。

下午三四点钟的光辰,吃晚饭嫌早,吃午饭嫌晚,云述还是个饮食规律相当自律的好青年。

虽然列车上的午餐糟糕透了,但他还是一丝不苟的把吃饭当成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嚼吧嚼吧的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不想去吃饭,也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时间太短也来不及去闲逛,最郁闷的是连候车大厅都进不去。所以说,还是让我们为云述好青年默哀三分钟。

这个事件告诉我们一个真理,一个太一本正经,事事严于律己的人,他往往不是累死的,就是憋死的。

因为太无聊!因为人生完全没有一点**!

云述就是这样一个毫无情趣的呆头鹅。

而这只被我们定位在呆头鹅光环下的主角,在这个普通却不普通的下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就是,他强抢了一个民女!

而至于为什么要说这是一个普通却不普通的下午呢?众位看官,请听作者细细道来,普通是因为那天没有彗星撞地球,也没有邪教组织人员发动集体自焚,还没有听说哪个国家又地震了或是又开战了,那天甚至连个小小的撞车事件都没有发生。

不普通则是因为,命定要纠缠互虐的男女在这个普通的下午相遇了。

于是这个原本普通的下午立马就变得不普通了。

我们可以将一切归结于,猿粪。

云述见到颜凊的时候,她正在对街画画。

每个城市的中心地带都必然有一个火车站和客运中心,甚至于很多城市为了方便是把这两座建筑挨着建的。

这也就代表了城市的繁华之处必然在这两座建筑物的附近,或者至多隔了两条街。

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古人诚不欺余。所以有了火车站,就必然会有饭馆,有了饭馆就必然会有酒店。

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生活质量的不断提升,火车站周边拔起的店面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绝对让你眼花缭乱且目不暇接。

而在火车站消费,很多时候往往就能一眼看出一个城市的消费水平。

扯远了,还是让我们言归正传。

彼时云述正面无表情的捧着一杯咖啡坐在窗口。阳光落在他半边俊秀的侧脸上,使得往来的行人都情不自禁为他的风度驻足停留、欣赏。

只是谁都不知道云述的心里此刻正有千百头草泥马成群结伴着呼啸而过。

咖啡是速溶的他忍了,半凉的热水他也忍了,糖精过多且没有搅拌开,一半苦涩一般甜的腻人他也忍了。

行色匆匆,来这里吃东西的人大多数都是为了图个便捷,谁又会过多的要求口味呢?

只是每隔十分钟就来擦一遍桌子到底是肿么回事!这是嫌他只点了一杯咖啡却坐了一个小时而对他不满,要赶他走的节奏么!

云述好青年顿时不淡定了,但是他从小到大接受的良好教养告诉他,不能发火,要保持形象。

于是,他假装深沉的望向窗外。

窗外是吆喝着卖报纸的小贩,拉着行人询问需不需要高价火车票的黄牛,

还有开着黑车正在拼命招揽客人的大光头。

在一片喧闹熙攘的背景中,有一个女子格外的醒目,如果非要用四个字来形容的话大抵就是,鹤立鸡群。

废话,一只鹤都落进了鸡窝里了,她能不醒目么?

身高那也是很大差距好么!

云述顿时被那个女子所吸引了。

只见她支起画架,神色恬淡的正在挥毫,她的脸上带了一副大大的墨镜,隐去了大半的面容。

隔着一条长街的距离,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却奇异的,让云述觉得莫名的熟悉。

路边偶然经过的行人低下头似乎跟她说了些什么,女子蓦然间露出笑靥。

刹那间,十丈软红抵不上她唇畔微弯的繁景。

云述激动的差点掀翻了桌子,他终于知道她是谁了,也终于知晓为何她的面容如此的熟悉。

因为,那分明就是那副画像中的女子。

他日日夜夜捧在手心摩挲着她的容颜的主人,颜凊!

相隔着遥远时光的幻想和憧憬,她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甚至不需要多做调查就能确定,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所欣赏的画作的主人。

一瞬间,令他心动的女子。

于是,云述做了有史以来他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他以着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了对街,拉起颜凊的手转身就跑。此时恰巧列车到达,发出清脆短促的鸣笛声,他一鼓作气将人拉上了车,安顿好。

颜凊被惊得目瞪口呆,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好不容易回过神,列车已经悄然开启,同铁轨摩擦撞击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然而云述似乎还嫌场面不够乱,只见他极为绅士的托起颜凊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轻吻,他说,“你好,我是云述,我将会负责照顾你的未来,直到死亡将我们不得不分开。”

简直不能再更惊险刺激。

以上,属于云述和颜凊戏剧化的相遇,源自于云述的疯狂。

而之所以说这是云述有生以来最为疯狂的一个举动,则是以他的个性而言的。身为大家族的继承人,他的一言一行都似乎经过了模板丈量,毫无逾矩之处。

加上他个性温吞,其实少有任性妄为之举。

也正因为如此,云氏家主才会允许他不带一个保镖随从,单身游走于数个城市之间。

他拿一世的顺从换了此生唯一的一次肆意。

却差点毁了自己的一生。

段夫人垂下眼帘,任由颜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

而她行止实在太过优雅,带着无限接近于温暖的深蓝色指尖轻捻起雪白的丝绸。顺滑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擦拭过唇角,一点水色随即干涸,然后带着轻微的花草香飘落于桌角。

印染了浅红色唇印的一处痕迹格外刺目。

随之而来的,还有段夫人清浅的质问。

如刀,让她无从喘息。

“颜小姐,你的那本大作残生,人人都道是以你自身遭遇为模板塑造而成的,只是不知道还没有没人记得令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