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无辜?对我而言只有指令没有无辜,对秦昂如此,对你,也是如此。”“怎么,想杀我?不过若是我们当真动起手来,你未必能拦得住我!”

“你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载恒赶到时战争已经结束,广东只剩断臂残骸。登上城楼顶,他看见了插在城墙上那把宝剑,上前拔起宝剑,又望了望楼下的一众尸体,哪里还找得到熙宁。

最后那把宝剑代替熙宁回了北京城,回到皇宫,载恒亲手交给了若宁。望着那已钝的不像样的宝剑,若宁说不出的难过。

“我们到时广州已经被英军攻占,李大人他……”载恒不忍的望着若宁,“他已经死在英军手上,尸体都找不到了。”

光绪听罢惋惜的叹了叹气,他抱住颤抖的若宁,心痛的道:“别太难过,熙宁他为国牺牲,大清会记住他的。”

半晌,若宁渐渐平复下来,她擦去眼泪,对光绪道:“没事,我想回李府看看阿玛。”“好,朕陪你去!”

“不必了皇上。”若宁摇摇头,“李府现在是是非之地,皇上去了只会招人把柄,臣妾自己去便好。”

“这……”正当光绪思索时,载恒突然上前一步道:“皇兄,臣弟陪娘娘去吧。”载恒说完,望向若宁,因为没能带熙宁回来,他已经很愧疚了。

若宁岂会不知他的心思,点点头答应了。“既然如此,你们路上小心。”既然若宁答应,光绪也未多说。她吸了吸鼻子,抱着那把剑,向光绪福身退下。

算起来她有好多年没有回过李府了,这本是她的家,她熟悉又陌生的家。此时的李府弥漫着悲伤的氛围。

若宁抱着熙宁的宝剑走进了大堂,大堂只有李鸿章一人,确切的说,整个李府只有李鸿章一人。

他静静的坐在一副棺材旁,那是熙宁的棺材,里面却只有他的几件衣服。与前些天见到的李鸿章相比,他仿佛一夜苍老了十岁。

自他得知熙宁战死的消息,便如五雷轰顶,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去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他在十年内竟然体会了两次。

若宁走到李鸿章身旁蹲下,把宝剑放到了他手中,轻声道:“这是李大人的宝剑,是皇上派人从广东寻来的,就让它代替李大人入土吧。”

说完这句话,若宁的眼泪倾注而下,她如今看到的李鸿章,不再是那个叱咤晚清政坛的顾命大臣,而只是一个失去了至亲痛苦的老人。

“阿玛,对不起,若不是我举荐大哥去广东,他也不会……”若宁还未说完,李鸿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瞪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若宁一怔,她的瞳孔突然放大,临行前载恒特地嘱咐她,定要克制自己的情绪,莫要让李鸿章发现端倪,但她最终还是说漏了嘴。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李鸿章突然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望着若宁问道,一句话两个疑问。

若宁也不禁随着站起身,此刻再多说什么都是无意。她紧张的低下头,她不敢看李鸿章,她怕看到的是绝情。

若宁的默认让李鸿章顿时怒火中烧,他瞪大眼睛,突然拔出熙宁的宝剑,直指若宁咽喉。大吼道:“是你害死了你大哥,是你害死了他!”

李鸿章的举动吓坏了载恒,他见状立即上前扶住若宁,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而李鸿章握着剑的右手同样在抖,那宝剑已顿,不足以杀人,但却切实斩断了李鸿章与若宁仅剩下的亲情。

坐上回宫的马车,若宁脑海中还回**着李鸿章的话,“你走,再也不要回李府,我的女儿,早在几年前就死了!”

她叹了叹气,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她虽不是真正的李若宁,但在李府的那段时间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李鸿章和李熙宁对她的关爱。

从她决定做李若宁的那一刻起,她便真的把李鸿章和李熙宁二人当作了亲人,但现在她仅有的两个亲人,一个死了,而另一个会恨自己一辈子。

马车缓缓停下,载恒掀起车帘,若宁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宫门口。“若宁!”若宁沉了沉气,刚要下车,却被载恒叫住。

若宁明显感觉到他神色的异常,载恒的心思有事甚至比光绪还要细腻,换做平时,他断不会这样叫自己。

“有些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他眼神没有看若宁,好似有些不忍。“何事?”若宁谨慎的问道。

思索了半晌的载恒最终叹了叹气,道:“我在广东时发现,与清军对抗的不单单是英军法军,还有一部分满人混在英军中,而他们的目的,便是取熙宁的性命。”

“你说什么?满人?他们为什么要杀熙宁?”若宁突然楞了一下,她明白了,原来引熙宁去广东是有预谋的,而秦昂的死也是必然,因为他们要杀的正是熙宁。

若宁颓废的坐在马车中,她疑惑的望着载恒,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荣禄!”他们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其实并不难猜,荣禄是李鸿章死敌,他利用了苏凌利用了熙宁甚至利用秦昂,就是为了除掉李鸿章。

“哼,果然是他。”若宁冷笑,“荣禄,我真后悔那一次没有杀成你,他和慈禧太后狼狈为奸做了多少坏事,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若宁的话着实吓到了载恒,他紧张的握住若宁的手腕,低声道:“你胡说什么,记住,千万不要做傻事,千万不要!”

若宁没理载恒,反而甩开他的手。跳下马车。本要离开的她又突然回过身,对载恒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放心,我自己回去就可以。”说罢,转身走进宫门。

守门的侍卫自然知道她的身份,向她福身请安。若宁微微点头,自顾向前走去。

踩在紫禁城的石砖上,若宁艰难的迈着每一步,她抬头望着高高的城墙,许多回忆涌上心头。

第一次来到紫禁城,是和李鸿章熙宁一起面见慈禧。也是那晚她和光绪一同救了入宫刺杀慈禧的谭嗣同。

再一次是慈禧引荐她见她尚未认识的光绪帝,光绪故意躲避,让他们擦肩而过。再然后为了谭嗣同,她就是被迫入宫,成了宁嫔。

戊戌变法失败后,本以为能就此离开皇宫,却在几经波折后再次回到这里。却依然要活的如履薄冰。

回到储秀宫,望着忙碌的薛清小安子等人,她突然觉得许多东西都变了,慈禧,光绪,皇后,珍妃,她自己。唯独没变的,是依旧冰冷的紫禁城。

突然小腹一阵坠痛,另她不能再思索。若宁的双脚有些无力,她一只手捂着独自,一只手撑在宫门上。

“这是怎么了……好痛!”小腹越来越严重的痛楚让若宁叫了出来,也吸引来了储秀宫的一众宫人。

“娘娘!”第一个跑过来的是薛清,她扶住快要倒地的若宁,又朝小安子道:“快去叫太医!”

不过多时,几个宫人一起将若宁扶进寝殿。躺在**的若宁依然疼得厉害,她头上满是汗珠,只觉得薛清一边为她擦汗,一边安慰她道:“娘娘没事的,太医马上就来了……”

她再说些什么若宁也记不清,眼前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光绪已经坐在若宁床前,见她清醒,光绪立即凑到床前,关切的问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若宁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醒来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孩子。光绪明白她的意思,覆上她的手道:“太医说你情绪过于激动,动了胎气,不过放心,孩子没事。”

见若宁不语,光绪又蹙眉道:“李府的事我都听载恒说了,这不是你的错,莫要自责。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你要养好身体,其他的事不要想太多。”

若宁没有答话,她缓缓的坐起身,靠在了光绪肩头。别过脸不去看他,若宁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表情。

那些在紫禁城中受到过伤害的人,皆因一人而起。

初夏是北京城最美的季节,人们衣着青衫,在耀眼的阳光下游湖泛舟。贝勒府内的池塘是载恒春天时特地找人翻修过的。

他闲来便喜欢钓鱼解闷,命人投了许多鱼苗在池中,但凡有时间便坐在此处钓鱼,享受难得闲适的生活。

这日他如往常一样坐在池塘边,身后站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此人虽衣着平凡,但从他的身姿和神色看来,并不是寻常百姓。

“启禀贝勒爷,李鸿章自丧子后便全身心投入政事中,并时常与英法各国大使联络,在朝中也是不遗余力的拉拢群臣。”

正在钓鱼的载恒听了微微一笑,道:“呵,他现在越发得太后器重,看来荣禄的苦心白费了。说起荣禄,他那边现在如何?”

“属下派人时刻盯着荣禄,但凡有人出手,我们立即相助。”

“嗯。”载恒点点头,心中的忧心更重了,“若宁,你心中到底作何想法?”

“贝勒爷。”管家从回廊走到池塘边,向载恒行礼。“什么事?”“回贝勒爷,皇上请您入宫一趟,说是多日未与您下棋,邀您入宫对弈。”

“知道了。”载恒放下鱼竿,回头对那麻衣男子道:“继续盯着,记住,无论是李鸿章还是荣禄,都不得放松警惕。”说罢,他快步随管家离开,换了件衣裳赶去了皇宫。

来到御书房时,只有光绪和若宁二人,若宁经过几日的调养,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见载恒来了,更是笑言:“恒贝勒怎么来得这么晚,我还等着看你和皇上下棋呢!”

载恒听后浅笑,“臣弟以为,有容妃娘娘这样聪明的女子在身旁,皇兄便不会再找臣弟下棋了呢!”

他的话把光绪和若宁都逗笑了,光绪摆摆手道:“朕倒是以为你娶了福晋,便不会再陪皇兄下棋了。”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天都黑了,要下就快下吧。”若宁说着将他二人拉到桌前坐下,又道:“开始吧!”说罢,自己坐在旁边,托腮观望着棋局。

棋局才刚开始,若宁便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哎呀一声叫了起来。“怎么了?”光绪双指夹着棋子,抬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