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们这一行人还要徒步去三十里开外的留客镇,顶着烈日骄阳暴晒,还要押运十三车粮草,这样的苦差事,他怎么会答应呢?

如今已然穿戴整齐,下意识好奇的伸伸胳膊腿,只觉得身上如灌了铅,却是一点儿也不好玩,他也不由得后悔起来,自己怎么就揽下了这样的苦差事。

厉云却淡淡的发了话,“我随军送你们一程,到时候都做场好戏,你们先一步到城门,故意做被我们追剿,我派兵演一出苦肉计。若你们能顺利进城最好,若不能,我们也假装俘虏你们,便没什么危险损失了。”

如今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看了看门外的日头,从醒来到现在准备完毕,才一个时辰而已。他这才笑着应了一声,拽着厉云出帐篷,出发。

他们特选出的这二百人,并如今和阿弥娅行在最前面,其他人都陆续跟着,看他们前行。

地上的积雪还未化净,有的地方显示出光秃秃的沙地来,一片脏白草黄。

忽而,紫风天鹰想起了什么,上来拉住如今。“你们进去的时候,千万小心一些,我悄悄去巡查时,正发现有大队星野军往那留客镇里去,显然对方也极在乎那个城镇的枢纽位置,不可这么轻易的就拱手送出。虽然不想,总觉得会有一场苦战。”

如今笑得漫不经心,拍了拍瘦弱的胸脯,“放心啦,有我出马,一定马到功成!”

希望只是自己的过于小心罢了。紫风天鹰暗舒了口气,笑呵呵,“你小子向来有狗屎运的,希望如此吧。”

如今却不乐意,“什么狗屎运,太难听了,这是上苍的眷顾!”

他们两正在那嬉笑着,却听厉云不疾不徐的插话进来。“下来吧,到此为止。”

如今连忙一正脸色,屁颠颠的翻下骆驼,却忽而挥手,对大家说,“大家跟我一起做!”说着猛然滚倒在沙雪里,来回的打滚,直翻到满天彻底扬雪暴沙。那地下的沙子也被他翻腾出来,裹了一身的沙雪,幸好外面有铠甲防身,雪水没有渗透到衣服里去,湿漉漉的粘在铠甲外,马上结了一层薄冰。所有人都怔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心血**,在沙堆里打滚。

紫风天鹰一面皱眉,一面用翅膀扇开面前的扬雪,忍不住,“你这是又怎么了?”如今却顾不上停下,一面翻腾一面顺势拉倒了阿弥娅,“我们这是‘逃难’出来啊,怎么能穿的那么光鲜亮丽?大家一起来,将身上弄得脏兮兮的才像嘛!最好再将衣服撕开几个口子,露出点假装的伤势来!”

亏他还考虑的这样仔细,大家一想也对,也连忙跟着他滚到在雪堆里,互相还揍上几拳脚,装出伤痛的样子来。

终于,如今趔趄着从雪地和沙堆里爬起来,呸呸的吐着嘴里的沙雪,脸上沾着的雪融化了,伸手一抹,整个脸就花了,“在雪里打滚有时候的确是不好受啊,我还以为一直很好玩很有趣呢,看来是翻腾的猛了,有点晕乎乎的。恩恩,下次该好好研究研究!”

大家也随着他站起来,爱美的阿弥娅端的不乐意,那脸上就像是被裹着泥沙的虫子爬过。她嫌脏,捧起一捧雪来用力搓着脸。如今却乐呵呵的伸爪子上来,抓了一把尘沙帮她火上浇油,口里却一面说着,“你必须多来点,否则会被人看出是女孩子的。而且这样很漂亮的,丝毫不折损你的美丽!”

真的?阿弥娅毕竟单纯,将信将疑的。她却也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微一扬头,肆无忌惮的

露着那张满面灰尘烟火色的脸。“那是自然了,像我这样天生丽质的人,的确不多了。唉,美丽也是种负担那!”

兵士们想笑,却不敢,背过身去三五成群,缩着头嗤嗤的像是漏风的囊袋。

“好啦好啦,大家出发了!”如今笑呵呵的拍拍手,率先拉上一车粮食,斗志昂扬的挥拳头,“阿云说了,只要咱们功成,他就给大家封官,犒赏三军!”

喂,我什么时候说过了!厉云忍不住在心里吼道。可那句话分明激起了大家的斗志,所有的拳头都击在了一起,沸腾似的欢呼雀跃。没有了厉云带队,平常这群一丝不苟的军人,却一下子沾染了纨绔公子的气息,显然越发认定了他,欢欣雀跃的拉上车跟他走。

“一炷香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就开始追击,你们尽快到留客城下!”冬萨尼高声提醒,眼眸看去,却久久的落在了阿弥娅身上。倏然,那一脸灰黄的阿弥娅却回过头来,一怔,忽而冲他张扬一笑。满面灰尘里,只见两排白牙端的耀眼,就像是突然反射了太阳光。

冬萨尼也是一怔,却似乎终于微放了心,嘴角也绽放出一个僵硬却温柔的笑容。阿弥娅的背影是鲜活的,第一次没有站在他的背后仰望,而是留了一个俏丽的背影,让他来揣测和焦心。连同那些一起的人,都将那背影,镌刻在了大家的心底。

这样,也很好么……

一片纯白的世界。

那白色却是刺眼的,白雪反射着刺目的阳光,看到眼里去,稍微久了,就觉得两眼发黑,天地间晕厥一片。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长时间的直面那色彩。城墙上的风极大,呼呼作响,似乎是冬日的鞭稍,一遍遍的抽打过来,饶是穿着珍贵的黒狐绒,也能感受到那种鞭风的切骨之痛。

忽而,旁边守卫的人却倏然大声提醒,“大人您看,有情况!”

她一怔,下意识的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无边无际的单调纯白里,却忽而混入了一队银白和蜡色的黄,似是一支小分队,正快速的朝他们这里奔来!

那些人行得极仓促,在雪堆里见那跋涉着,却很快的映入了大家的眼帘,明晃晃的银色铠甲刺激着大家的眼睛。

“是咱们的人!”守城兵士忍不住脱口而出,眼见那这些人狼狈不堪的朝这里奔跑过来。

可忽而,地平线上又跃出一大片奔袭的黒灰,相战多次,大家立刻认出来,那是大荒里的复国军!

踉跄奔来的小分队已经奔到了城下,有人快速的扬起脸来,急促的,“兄弟们快开城门啊,追兵来啦!”

他们存着质疑,有人便俯身高问,“你们是哪个部的,我们怎么没听说要有粮草要来?有吩咐说没有命令不准开门!”

底下当头的那人虽然满面灰尘,瞧年岁却是极轻的,他焦急的一跳老高,大声,“大家是被那些复国军俘虏去了,现在终于杀跑出来,顺便还抢了他们几车粮草!我是千潮的,这是我的军牌!”他说着,连忙从腰里掏出一枚海潮令牌来,大大扬着。

其他人都转头去看着那快速近的复国军,如黑潮般面无表情的,朝着城下这一只小队,践踏而来。

忽而,那小队身后也有人高声叫起来,“末格勒是我啊,加累,快开门啊,都是兄弟!”

城墙上那个叫末格勒的人忍不住探头出去,果然是以前一起守城的好兄弟,紧接着,人们也渐渐认出了不少以前并肩作战的

兄弟,不由得都惊叹起来。

而复国军即将抵达城下,在统帅的领导下,一字长箭阵已经布在了城头上,对那些抵达射程的复国军一阵攒射。

然而,城头上的统帅死守着命令,就是不肯开城门。上面对这个留客镇十分看重,即便是以前并肩作战的朋友与部下,没有上面的命令,谁都不能开城门。

“快开门啊!”下面的小分队躲避着凌乱的箭矢,跑上去砸门,那个带头的只是吆喝,“大家同一个碗里吃过饭,同一被窝里睡过,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城墙上的人纷纷动容,齐齐看向掌令的统帅。

忽而,一直在旁边冷眼眺望的她,看到了远处厉云的脸。她一怔,却忽而冷笑一声,将那些狼狈逃来的人一看,上来淡淡的吩咐守城的将领。“开城门。”

“可是大人!”对方显然还有犹豫,却被她挥手打断了,冷生冷气,“让你开就开,出了事有我担待。”

那统帅却丝毫不敢忤逆这个女人的命令,连忙传下令去,一面让众人攒射着阻止复国军的步伐,一面呀呀的开了城门,让这一小队死里逃生的人快速奔入。

她在城头上转过身去,眼看着带小队奔入的那人,倏而冷笑了一声,一闪身不见了。

那复国军眼见那小分队进了城,虚晃了几下,便很快落荒而逃了。

苍茫大漠只留下一片践踏的残雪和凌乱插着的箭矢,见证着这一幕。

“大家吃好喝好啊,喝好吃好!”

黑羽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甲胄,端着一大海碗酒在人群里穿梭,对着众人灌酒。

他向来自来熟,即便是身处敌营,也能照样自如的与大家把盏言欢。只是那酒里下了迷药,要将对方麻翻而已。

其他兄弟也重新分散到各个营地里,约好了,在晚上的饭菜里下迷药。

只他例外,临走时还从复国军营里偷了一坛子酒,将一整包麻药都下进去了。

“大家好兄弟,讲义气,有酒一起喝,千万别告诉统领是我弄得酒!”如今一面怂恿着众人喝着,一面眨眼。大家当然心知肚明,一起乐呵呵,“那是那是!”

如今却还在心里计较:这就是名震大漠的千潮军吗?说实话其实戒心这么差,敢在营帐里喝酒不说,还一点提防也没有。

忽而却有人端着碗过来,微醉的将他脖子一揽,“小兄弟这么年轻,是跟着哪个部的?怎么眼生那!”

阿弥娅也跟他混入了千潮,此时也有人过来纠缠于她,阿弥娅却很讨厌那些男人的靠近,过来一个就蹬开一个。大家眼见她不肯与他们勾肩搭背,也都过来纠缠纨绔公子。

如今搔搔脸,装作七八分醉意,“看兄弟你说的,我可见过你啊,我不就是在……部里,跟着那个……大人的嘛,兄弟记性真差,亏我与你称兄道弟的!”

他乱七八糟的含混一通,倒让他蒙混过关了,对方连声抱歉,被他按着灌了一碗酒。不过这青霜阁迷药的劲这么差,喝了这半天都不见人倒下。

“兄弟,你们在复国军里不好受吧?被他们怎么折腾的?”又有人凑上来问,满身酒气。

如今忙不迭的点点头,自然而然的一委屈,“往事不堪回首啊,兄弟们不但被那些人当奴隶一样,还要每天被抽好几顿,早午晚三顿挨鞭子,还要加上一顿夜宵,吃的比猪差,睡得比狗晚,还要干得比驴子多,那种日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