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对相亲的无动于衷,看到我对吴欣的痴情固执,重病中的父亲开始给我施压,开始强迫我和吴欣断绝来往。起初我只是阴奉阳违地应承着,依然我行我素;后来父亲向所有亲戚下了最后通碟,如果我不彻底和吴欣了断,就要求亲戚们集体登报和我断绝所有关系,从此把我逐出家族。当火焰苦闷地窒息于潮湿的柴草只有浓烟可见,一刹那,整个世界就变暗了!

我没有告诉吴欣父亲的决定,只是渐渐地不再去中州看望吴欣,吴欣要来看我时我也总是说父亲病重走不开让他晚些时候再来。

迫于压力,我选择了宫宇,因为只有宫宇才能让我没有压力!我开始强迫自己接受宫宇,强迫自己正式和宫宇交往,强迫自己见宫宇的家人,可是无论我如何尝试,宫宇永远都是徘徊在我的心门之外。

和宫宇相识快四年了,可是我们单纯得竟然连手都没有牵过,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恋爱。但是我的父母亲却极其喜欢宫宇,认为这个年青的小伙子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量,对人也很实在,家在云阳和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每次宫宇来到家里,母亲总是热情招呼,喜笑颜开。

由于母亲长期在医院照顾父亲,每天晚上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家的老宅是一间两室一厅带一个独立小院的一楼,每到晚上我都会汗毛倒立地躺在**无法安眠,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把我吓醒。每到周末二姨都会让柯楠这个刚上初中的毛头小子过来陪我。宫宇知道后就买了一对画眉送给我,挂在家里小院的廓下,让那两只雀跃的精灵陪我度过漫漫长夜。早上我会被画眉从梦中叫醒,迎着朝霞开始新的一天。转眼这二只欢腾雀跃的小东西来到家里快半年了。每天他们会陪着我,看我把自己沦陷在沙发里,静静倾听蔡琴的浅唱低吟。

我听见我的心在哭

如此遥远却如此清楚

我听见我的心在哭

像孩子一样的无助

人的世界忙忙碌碌

我在人群中沉沉浮浮

每个人都仓仓促促

谁又能去说

自己在乎

锁上门关上灯

黑暗里只剩我和我独处……

每一个寂静的夜里,拿着那本诗集,看着吴欣的笔迹,我都会滴墨成伤。

我可以骗父母,可以骗宫宇,可是我欺骗不了我自己。

有人说知女莫若父,父亲眼看着我从活泼爱笑变得郁郁寡欢,从脸庞圆润变得身体瘦削。我不快乐的每一个表情父亲都看在了眼里。所以他在临终前,这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为我做了最后一件事。

重病中的父亲突然提出想见见吴欣。那个时候思想简单的我,天真地以为我的坚持打动了父母,于是立刻通知吴欣,兴冲冲地把他带到了父亲的面前。

病房里,父亲很随和地和吴欣聊着天,完全看不出当时要和我断绝父

女关系的强硬。吴欣恭敬拘谨地坐在凳子上回答着父亲的问题。母亲递给我一个保温瓶,把我打发去了开水房。20年前的医院没有饮水机、没有矿泉水,病人喝水都是用自带的保温水瓶到医院的开水房去提水,开水房往往都在医院最边远的角落。打水的人往往都是排长队,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担心父母亲会给吴欣施加什么压力,一路小跑地打完了开水。回到病房,我看到吴欣和父亲谈得很投机,才算放了心。

送走吴欣的路上,我追问他和父亲的谈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吴欣的表情。吴欣乐呵呵地看着我笑:“你爸爸挺随和的,没你说的那么凶。”

“那我爸和你都聊了什么?”我小心地问着。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我家里的情况,多大了?在哪里上的大学,怎么来的中州,和你刚见我时一样。”吴欣笑容可掬地看着我,可是我却突然感觉这笑容的背后,有着让我看不透的内容。

“就这些?”我不相信地看着吴欣。

“你爸爸还说,你呀从小就任性让他们惯坏了,没吃过苦没受过罪,让我以后多让着你点。”吴欣看着我,无限怜惜地抚摸着我的一头长发,搂住我的肩膀。“燕子,以后没事多去医院陪陪你爸爸,他真的很关心你。看到你父母我就会想起我的父母。”吴欣的眼镜片后闪过一丝泪光,瞬间转过头不让我看到。我伸出手臂环过吴欣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无限温柔地说:

“我知道,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回内蒙古看他们。”

吴欣转过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吻着我的额头,没有说话。我想也许是重病的父亲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双亲,勾起了辛酸往事吧!

从那天起父亲开始减药,好多平时用的特效药都不用了,渐渐地开始24小时离不开氧气,直到昏迷无法进食,病情迅速恶化,姥姥、姥爷闻讯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无法说话了。大家都吃惊地问母亲为什么病情会恶化得这么快?

后来,我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见完吴欣后,临终前为我做了最后一件事,停药!省下家里仅剩的医药费给我当嫁妆。那个时候的特效药没有公费医疗,更没有医保,一支治疗尿毒症的特效药高达几百元,每天都要注射一支,几年的治疗已经让原本富足的小康之家陷入经济危机,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热心地送钱送药,但是病痛的折磨或许可以忍受,对亲人的拖累却早就让父亲无法承受。看着母亲放弃工作,每天奔波在家庭与医院之疲惫,让揪心的母亲开始患上心脏病、高血压。与其拖累亲人,不如早早解脱,所以父亲选择了放弃治疗。

父亲去世后,母亲和我为他在风景秀丽的石窟后山顶,选择了一块坐北朝南的墓地,让他永远地眺望着他的家乡......

父亲走了,我的家庭残缺了,三个人的世界,从此变成两个相依为命的女人家庭。

一个周日和风暖

阳的下午,宫宇来找我,而我正好出去帮妈妈买盐。宫宇就坐在我的屋里等我回来。桌上放着那本《容若诗集》扉页里,吴欣清晰的字迹被我的泪痕已经荫染,但依然清晰可辨。

我站在门口看到宫宇拿着那本诗集,愣愣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那是他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吴欣在我心里留下的痕迹,我知道那一行斑驳的字迹无情地戳穿了我的伪装,让我满是伤痕的内心在宫宇暗淡的眼神中暴露无遗。

“如果你愿意,咱俩一起出国读书吧,我马上就帮你办手续”。

“对不起,我......”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向宫宇说什么。

“你就那么爱他吗?你明明知道你们根本不可能有结果,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傻地等他?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安静地坐在那,目光清澈,不染铅华,对每一个人都笑得那么灿烂纯净,像你这么透明的一个女孩,我不想让那个人在你的心里滴上墨迹!”宫宇咬着牙眼神冒火地看着我。

“我.....对不起!”我低着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宫宇解释。

“既然你那么放不下他,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宫宇憋红了脸大声地质问我。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宫宇生气。我无言以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从来没想过去伤害谁,我只是在烟火红尘的道路上迷蒙了眼睛,找不到前进的路。

我内心的委屈压抑着,无法诉说,泪水情不自禁打湿了我的双眼。宫宇慌忙站起来不知所措地走到我面前,小声懊恼的说:“对不起,对不起,不该发脾气。”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泪眼蒙胧的看着宫宇,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我,站在那里左右为难地看着我。

当时,如果那个心思澄明的宫宇,在那年那月那时能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也许,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写,也许我和宫宇之间的距离就差一个拥抱。

“我在北京已经成立了自己的软件公司,我带你走吧,离开云阳,去北京。”宫宇诚肯而热切地看着我,眼眸闪亮。

“对不起......”。我低着头不敢直视宫宇愠怒的目光,我知道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们只能各奔东西。

就这样宫宇默默地注视了我好一会,我想他一定是从内心读不懂我。

“你一定会后悔的!”宫宇气愤转身离去。

也许吧!也许厚爱永远都只能被辜负,情意永远也只能被回忆。宫宇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走了,走得那么坚决,那么彻底,甚至不留一丝消息。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一个月之后,吴欣告诉我,他被总部调到了昆明,负责组建云南大区市场部,他走的时候我没有送他。

也许,爱一个人很苦,想一个人很累,见一个人很难,等一个人很傻,忘一个人很慢。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分永远没有结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