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街其实就是一条特别狭窄特别破败的普通街道,路面坑洼不平、杂草丛生、垃圾乱堆、老鼠乱窜、设施瘫痪、排水不畅。一到大雨天,上海街便成了上海河,所有想在此通过的人都必须挽起裤腿趟着浑浊的污水艰难前行,而且水面上还漂浮着垃圾袋子、烂菜叶子等各种生活废弃杂物。

如此脏乱不堪的上海街,不光表面整治不佳,而且思想层面也出现了腐化。由于这里地段较偏房租低廉,因此街道两旁的门面大部分都租赁给了那些鸡头鸨母们,各种花里胡哨的美容美发店像腐物上的细菌般慢慢滋生出来,又像夏日里垃圾箱里的苍蝇,迅速繁殖扩散,队伍不断壮大,最后把整条上海街都吞噬了。一到夜幕降临,站在街头放眼望去,一片红灯闪烁,娼妓攒动,成为了我们章城远近闻名的色情服务一条街。于是,“上海街”这三个字在我们章城便富有了另外一层含义,尤其是在广大男性同胞当中,无论何种情景,一旦说到上海街,总能从他们的脸上捕捉到一种心照不宣的诡异**笑。

李小枪蹬着自行车出现在上海街上,车后座上坐着郭灰。李小枪一来到这里便对两旁的美容美发店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眼睛探照灯一般投射到每个敞开大门的店面里,试图要寻觅到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们洁白光亮的大腿。

那些美容美发店都极为敬业,有些在大白天里也依旧亮起带有**性的氤氲的暧昧的红色灯光,仿佛是因为昨晚过于投入工作而忘记了关闭,在折腾了一夜之后,此时显得昏昏沉沉无精打采。李小枪边骑车子边在想,一夜之间在这条街上,会有多少粉色尤物在寂寞的彪形大汉身下尖声****,汁液旺盛、春光乍泄、黯然。李小枪竭尽全力地幻想着那些激动人心的****场面,似乎就闻到了一丝的神秘芳香,那种从女人身体内部渗透出的气体,直接触动他的敏感神经,勾起他欲火中烧的生理反应。于是他裤裆里的那个****迅速伸直,然后膨胀。

李小枪正骑着车子,那根直挺挺硬邦邦的****树立在**,跟裤子反复摩擦后便隐隐作痛,令他十分苦恼,这样的痛感虽小,但次次钻心瘙痒难耐。幸好这时郭灰一声令下,大叫一声:“停车,到了。”

李小枪赶紧停下车子,郭灰跳了下来,大摇大摆地朝路边走去。就在李小枪兴致勃勃地准备尽情享受一顿饕餮大餐时,一个不足十平米的简易小饭店出现他的视线中,这家小饭店的门面上方用白色油漆在爬满裂纹的墙体上刷了歪歪扭扭五个大字,以示店名:一家大饭店。

李小枪顿时失望而又反胃地漾出一口酸水,裤裆里坚挺的****也随即消软下去。他大失所望,胃口全无。

一家大饭店的门面窄瘦得可怜,像是被两侧荒**无度的美容美发店挤压成了一块压缩饼干。李小枪侧着身子走进去,置身其中立刻感受到一股挤压感,并伴随着轻微的呼吸不畅。李小枪不太喜欢这里的环境,这根本不是吃饭的地方,倒像是监狱的牢房。郭灰招呼他坐下,又忙着张罗点菜。一个大胖娘们儿是这里的老板、厨师兼服务员,三合为一。大胖娘们儿身上扎着一块硕大的围裙,原本是白色的,现在是一片油乎乎的黑灰相间,宛如一幅抽象派油画。大胖娘们儿不苟言笑,面目狰狞,她有板有眼地把切好的肉菜用油腻的大手抓进锅里,翻炒的动作熟练而有力,一阵火光四起后,从锅中飘出的烟炝味熏得李小枪坐立不安。屋顶上的电灯罩挂满了油渍,好像随时有可能掉下来落入桌上的酒杯中。饭菜一一端上桌,李小枪鼓起勇气吃了第一口,马上就惊讶了,他夹起一块糖醋里脊,啧啧称奇地说:“色泽艳丽,口感纯正,确实有大饭店的味道!”

两人正吃得热火朝天,突然来了一位身裹轻薄睡衣的年轻女子,披头散发地出现在饭店门口。饭饱思**欲的李小枪顿时被她吸引,色迷迷地盯着她看上看下。此女子是周围某个美容美发店里的小姐,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卖弄**,向周围的人展示她那妖娆的身段。

几分钟之前,女子刚跟一位中年娼客在吱吱呀呀的****了一把,中年娼客半途而废,仰躺在**喘大气,说是肚子饿了,打发她出来买些东西吃,填饱肚子后再接再厉。所以这会儿女子正尖声细语地对大胖娘们儿说:“给我来个爆炒腰花,多放些腰子,我得让那个傻×男人好好补补。”

李小枪目瞪口呆地盯着女子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女子身上那件睡衣的材质过于轻便,透着微光,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凸起的内容。

李小枪看得春心**漾,于是咽了口吐沫。女子眼睛一瞥,恰巧跟李小枪对视,她便一扭一扭地走进来,走到李小枪身边,把纤细的小手搭在他肩上说:“小子,有烟吗?”

李小枪迅速闻到一股从她身上散出来的香汗淋漓的气味,这气味太好闻了,软绵绵的直搔心窝。李小枪兜里没烟,他慌忙从郭灰的裤兜里掏出烟来,递给女子一支。女子叼在嘴上,又做了个打火机的动作。

李小枪又摸出火机帮她点着。女子弯下腰来接火的时候,李小枪从她敞开的衣领里看到了那两颗浑圆饱满的****,左边****上还刺有纹身,好像是只蝎子。李小枪看得两眼发直,他又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吐沫,真想一把抓过住两个****尽情地咬上两口。女子笑了,她冲李小枪脸上吐了一口的烟雾,然后忽闪着大眼睛说:“谢啦,有空来找我玩,我给你打个折。”

女子说完转身离去,提着打包的饭菜,一扭一扭地走了。李小枪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跟郭灰撒谎说去小便,于是就追了出去。李小枪不远不近地尾随在女子身后,他看着女子扭来扭去的屁股,不停地咽着吐沫,并在心中感叹上帝造人的能力着实强大,这样的身材无懈可击。

李小枪一直呆望着女子走进一家美容店,才返回到一家大饭店里。

郭灰酒量欠佳,他面色通红已略有醉意。他看到李小枪回来,就笑嘻嘻地说:“我们无法离开聒噪,但我们可以创造宁静,空气里到处飘浮着腐朽的味道,唯我喜欢醇甜的酒香。”

说完,郭灰豪爽地仰头,又灌下一杯。郭灰这几句话把李小枪给说愣了,他这几句话说得很奇怪很突然,仿佛耐人寻味的诗歌。李小枪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其中的含义。在这一醉意盎然的时刻,郭灰好似下凡到人间的神仙,独自孤立于光怪陆离的世间百态之外,对酒当歌,自娱自乐。

不过后来,李小枪把这几句难以理解的话牢记在心,并写进了一次语文期末考试的作文中,他本想让老师眼前一亮博得认可骗取高分,不料却被阅卷老师判为严重跑题,分数一落千丈,差点没及格。当时评语这样写道:“一名优秀的中学生,应当有远大的理想,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和正确的世界观、价值观,怎么可以如此消极愤世并沉迷嗜酒!”

李小枪看后差点喷血而亡,他估计阅卷老师的脑袋一定是被门板给挤坏了。

李小枪根本也没有想到,那辆破旧的女式自行车经过郭灰那一次修理改装,并起了一个叫“台湾号”的名字后,竟然变得跟变形金刚一般坚不可摧了。它没再出现过任何缺胳膊少腿的毛病,它被他就这样逍遥自在地从初中一直骑进了高中,又经历了三年的风风雨雨之后,竟然骑到了现在高三快毕业。屈指一算前前后后加起来,这辆当初被他视为只能卖给收破烂的自行车已经跟随了他长达七年之久,这要是养个孩子的话,都能提着瓶子去打酱油了。

现在李小枪正骑着火红色的台湾号,风驰电掣在上学的路上。他每天要在18分钟的时间内穿行过我们章城的几十条带有省级行政单位名称的街道,才能到达所在的学校。

虽然我们章城面积狭小,经济欠发达,但绝对不能因为女人的小就否定她的生育能力。有时我们章城美丽得也会像一部电影般具有感染力。李小枪一路驰骋,沿途可以看到推着小车卖豆浆油条的小摊、烧饼铺子,以及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半秃的中年晨跑者和紧跟在主人身后伸着小粉色舌头的京巴犬,在沿路的每个树根下都抬一下后腿。机关单位的门口站着一个正在打哈欠的保安,看到有领导的轿车驶来,立马强打起精神庄严敬礼。广场上一群正在武扇弄剑的老太太,她们服装统一动作一致,在古朴典雅的音乐的伴奏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蓝天白云阳光灿烂,鸽群翱翔花朵鲜艳,一派空前的盛世景观。如果把上述画面连接在一起,刚好可以组成一部我们章城的宣传片。在这里生活犹如吹来阵阵海风,令人如痴如醉。

当然有些时候,我们章城也会像一位在大街上游手好闲的中年男人:他一边抽着劣质香烟,一边看着报纸上的时政要闻,偶尔抬起头看一眼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尚女孩,看似处之坦然,其实内心早已掀起层层波澜,属于绅士和小市民的结合体。他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妻子儿女,感觉生活索然无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夕阳西下时,他那一脸清晰的褶子代表着岁月沧桑和人生苦短,看似淡定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娴静与自然。这也是我们章城的生活气息,充斥着一股痞子气,但又不乏朴素的纯真,让每个在这里生活过的人觉得普通,普通得像吃了一个白面馒头,非常无味但能吃饱,真实的一塌糊涂。

李小枪蹬着台湾号,在经过一个下坡后,钻进一个桥洞,那里面积水成渊,李小枪只能抬起双脚,以一种马戏团里猴子骑车的别扭姿态,从水中压过,飞溅起一层银白色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