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后来了短信,书小童过了好一会才起身去看,没想到竟是岑旭尧,短信里说:我刚才忘了关窗户,外面下了大雨,被惊醒了,天气太冷,你别忘了关。

书小童看着手机上短短几行字,只觉得难受。她在窗户旁站了一会,掀开帘子去关窗户,中间迅速看了一眼岑旭尧的方向,发现车又退远了一些,模模糊糊只余下一个车影。

书小童回到**,只觉得自己快些睡着便好了,却偏偏更是意识清醒,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又下床掀开帘子看,车还在那里,似乎又靠近了一些,而岑旭尧站着墙檐下,透过重重雨幕,他指间一点烟火忽明忽暗。

这样看去,他的身影像是纸影戏中的剪纸,只是并不单薄,却显得极其冷清孤寂。

书小童重又回到**,却是睁眼到天明,只是很好的控制了自己想要再去掀开帘子的冲动。

雨已经停了,光从窗户透了进来,本以为岑旭尧已经离去,掀开帘子后方发现车还停在原地,书小童莫名的有些恼,拿了T恤出来做彩绘,两个小时后再去看,居然还在,这才觉得不对劲,明明是怕她看到的。

急急下了楼去,从车窗外看进去,岑旭尧头枕着椅枕,像是睡着了,书小童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她敲了敲车窗玻璃,岑旭尧豪无反应,方想起这玻璃是隔音的。

想到还有手机,掏出来拨了他的号,明明是通了,岑旭尧却还是未动,像是没听见,又拨了一个,还是一样,书小童害怕起来,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到,伸手去拍那车窗,又去拉车门,完全无用。

不停的拨号,岑旭尧终于有了反应,睁开眼,从一旁的座椅上拿起手机,方才感觉到车外有人,抬头看到书小童,有几分愣怔,旋即打开车门。

“你没事吧?”书小童急得像要哭起来,伸手去抓他的胳膊,觉得不对劲,随即抚上他的额头,竟烫得惊人!

“你发烧了!”书小童有些手足无措,而岑旭尧却只是看着她,像是她脸上生了花。

书小童想他刚才应该是晕了,他这样定然是不能开车了,也顾不了多少,说:“我送你去医院!”

书小童的驾照是在来承安不久后学的,拿了之后搁放于箱底,一次都没碰过,也不知哪来的胆,真的就坐在了驾驶位上。

这事果然不是闹着玩的,几百万的跑车,看着拉风,偏偏难以驾驭,拐个弯弄出一身的汗,书小童背挺得笔直,总觉得看得不够清楚,恨不得能站起身来开。

岑旭尧在一旁忍不住笑,书小童白了他一样,就她这技术上路,把车开得这么惊险,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怕不怕死?”岑旭尧倏然问。

书小童不敢移开目光,只怕稍不注意便会冲下护栏。只当他是病糊涂了,没有理他。又听岑旭尧喃喃道:“我觉得这样死了也挺好的,跟你在一起,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眼前的路变得模糊,书小童难受到生气:“你胡说什么!”

“你不要嫁给子默好不好?不要嫁给他,不要嫁给其它男人,对不起,童童,对不起,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书小童的大脑瞬间空白,再也无法专心致志,下意识的猛踩了一脚刹车,车后似乎有人在谩骂,大概是险些撞上,可书小童听不到,仿佛这世间其它声音都戛然而止,唯剩下岑旭尧的话在耳边反复回响。

岑旭尧握住了书小童方向盘上的手,他的手很烫,她觉得就要被灼伤,不由迅速抽出了手,他怎能这样!怎能这样动摇她!

书小童只是摇头,不可以!舒子默怎么办?如果她离开,他该有多伤心绝望,母亲临死前能那么祥和安然,了无牵念,她心里明白是为什么。

她待在舒子默身边,母亲觉得放心,这么多年来,舒子默待她也是好到不能再好,她不能伤害这个男人。

岑旭尧再次握住了书小童的手,书小童想要挣脱,他却死攥住不放,旋即偏过头来,吻上她的唇。

书小童只觉得烫,他烧得这般厉害,偏偏却还有气力将她两只手钳制得不能动弹。滚烫的双唇,温热的鼻息,他一心索取,得寸进尺,贪得无厌,而她则是退无可退。

尚存的一点理智让书小童挣扎着想要避开,使了全力也赢不过高烧的他,她惶然无措,最后终是哭了起来,他方才放开了她。

她只觉得慌乱,且莫名的委屈,仓仓皇皇下了车,岑旭尧伸出头来:“我不能开车!”

她也只装听不到,觉得他真是坏透了!路人纷纷侧目,也不知是看那车还是看她,抑或是看伸出头来的岑旭尧。

风很大,又干又冷,她的泪刚滴落下来,便很快被风吹散了去。

“我真的不能开车!”岑旭尧的声音再次响起。

书小童走得更急了,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双腿都疲软起来,便在路旁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

待心情稍平静了些,反倒又担心起来,想起早上他真是晕在车里了,只怕自己开车会出事。又想不管不管了,他自己不能开还不会打电话给私人助理吗?

想来想去,还是没出息的回去。因为走得太远,书小童打了车回去。

老远便看见那招眼的Lamborghini还好好的停在路边,车门也没关,保持着她走时的样子。

书小童走至车旁,看到岑旭尧正安静的坐在副驾上。她气呼呼的坐到了驾驶位上,岑旭尧转头看她,唇边漾起一个温软的笑:“我想你会回来的!”

“我送你去医院就走,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书小童尽量让语气显得冷淡。

“我不同意!”岑旭尧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虚弱,但却透着十分的坚决。

“那我现在就走!”书小童真是急了。

岑旭尧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你先送我去医院好不好,我难受。”

书小童转头看他,他的脸颊上有一抹异样的潮红,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看来是真的不舒服。

她妥协下来,开了火,换挡,松离合,踩油门,朝医院的方向驶了去。

到了医院,医生说没甚大碍,挂两瓶药水便会好,书小童对岑旭尧说:“挂好吊瓶你先休息一下再回去,我先走了。”说完转身便欲离去。

岑旭尧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没有回头,只说:“求你了,别这样!”因为心痛声音都有些走调。

许久后,岑旭尧终于放开手,她几乎是跑着逃离了医院。

之后书小童没有与岑旭尧联系,岑旭尧也没有给她打电话。那晚上的那条短信书小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终是没舍得删。

直到25号晚上,才又接到岑旭尧打来的电话,书小童踌躇了许久,才接了起来,岑旭尧在电话里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听上去不太正常,像是舌头打了结,书小童听出来他是醉了,只听他一声一声的唤着她,越听心越慌,可终是什么也没说便挂断了。

书小童刚挂了电话,舒子默便打了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大概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在电话那端说着些琐碎的事情,语气一贯的柔和。

末了让她早些睡,说这样明天才会更漂亮。

书小童心不在焉,明天,她就要嫁给舒子默,以后她便是他的人了。可是她没有一个正常新娘子应有的心情,只觉得惘然、慌乱。

书小童没睡好,在婚纱店化妆的时候化妆师都看出来了,黑眼圈很是明显,化妆师认真的给她遮掩了去。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舒子默前来。婚纱腰际束得太紧,书小童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这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泽阳的姑姑发了请柬去,只来了一个电话,说是眼下实在是忙,抽不出空来,便不来了。也是,说到底,她与她其实并无太大关系。

之前公司的那帮姐妹因为要上班,会在下班后直接去酒店,倒是韩玉请了假来陪她,还有杨妈。

以前,韩玉住在她的上铺,跟她级别一样,两人相处得很好。舒子默“小痴帅”的外号就是她给叫出来的。

书小童总问几点了,韩玉便笑:“呦,现在知道急了,以前你对小痴帅可是不冷不热的呢。”

书小童无心说笑,看向窗外,想着等下会不会见到岑旭尧,请柬是舒子默给了他的。心里又想着还是不要见到的好。

窗外走过一对恋人,后面的女孩跑了几步,一下便跳到男孩背上,仿佛是有过无数次这样的事,男孩熟稔稳当的接住了她,背着她一摇一晃的走,女孩在男孩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男孩弯起唇角来。

这样熟悉的场景让书小童呼吸急迫,她站起身:“衣服还在楼上,我去拿。”

韩玉说:“我去吧,你不方便。”

“没关系!”书小童拽住了韩玉的胳膊:“我去!”说完朝楼上走去。韩玉感觉书小童有几分奇怪,但还是任由她去了。

书小童上了楼,匆匆忙忙换上便服,便朝右边的楼梯走了下去,她记得这边是有另一个门的。

下了楼,看到韩玉与杨妈坐在左边沙发上正说着什么,并未注意到她。

她拉开门,仓仓皇皇逃离了去,心跳很急,慌慌乱乱,心脏似乎下一秒并会从口中蹦跶出来,却又夹杂着让人无限向往的希冀。

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跟司机说了地址,车子走了一段后才发现包忘了带,手机是放在包里的,幸好在衣兜里翻出了50元钱。

车子走了不久天空飘起了雪花,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书小童隔着车窗看出去,半空中雪花轻盈至地,晶莹剔透的六角冰花,仿佛无数的小精灵蹁跹起舞。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必定会伤害到舒子默,伤害到舒家父母,可是她没有选择,她努力过,挣扎过,却只是徒劳,原来爱一个人竟是如此的不可控。

不管是怎样的惩罚,她都愿意承当,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她不想再想了,不想再管了,只想到他身边去,然后便是永远。

半道上堵车,即便冰天动地,这个城市却还是一样的拥堵嘈杂,透过挡风玻璃看出去,前面的车身上大部分都已变白,雪花不容易覆盖的地方透出本身的颜色,像是一件纯白的衣裳破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洞,偏偏却还是美的。

后来车子终于挪动起来,慢慢顺畅了,可是因为堵了车,不到目的地计价器上显示的数字已快临近50。

书小童只得让司机停了车,凭着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往前走。

走了半晌,终于远远看见那个湖,她加快了脚步,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太冷,手脚都是麻木的,可书小童的脸上却有两团绯红,在围巾的包裹下露出一半来。

庭院的门没有锁,书小童推开门走了进去,四下很安静,雪花覆盖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像是纯白的毯子,两边的植被在雪中露出断续的绿。

书小童沿着那纯白的毯子走,身后的脚步显得有些凌乱,她那样急,那样不顾一切的想要快点到他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