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去小镇饭馆吃火锅,是既香又辣的麻辣锅,吃的两人兹兹吸气,后背都出了细密的汗。

书小童和岑旭尧都努力做到什么都不多想,看上去,似乎真的就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恋人。两人还喝酒,是伊里特制的醇酿,据说制酒的米粒都是一粒粒精选出来的,喝着甘甜醇厚,后劲却是十足。

面前是热火朝天的火锅,加上喝了酒,两人的脸颊都红彤彤的显得有几分滑稽。

书小童忍不住笑,因为她笑,岑旭尧也跟着笑。

两人几乎吃了四人的份,但价格却是便宜,不像承安,一上饭店就得上千。书小童觉得划算,说:“晚上再来吃。”

岑旭尧笑话她能吃,她反驳:“你刚才吃得比我多。”

他们漫无目的的顺着巷子走,书小童走着走着便感觉酒劲上头,她也不顾什么,靠着石灰墙壁坐了下来。

岑旭尧上前拉她,说地上凉,可她今天就想任性一回,她不但不起身,还拍了拍了身边的位置,示意岑旭尧坐下来。

她那样笑着,露出两个酒靥,温柔到不真实。

岑旭尧终是不忍拒绝,坐下身去,书小童把头枕着他的肩,温暖的,踏实的,无可替代的,可只有今天。

“几点了?”书小童问。

岑旭尧抬起手腕看了看:“快3点了。”

书小童想,今天很快就会过去了,这么想着便忍不住难受,可这样好的时光实在不该流泪,她抬起头来,仰头望了望天,因为天气阴沉,天空灰蒙蒙的看不清。

书小童说:“不知道以前那个电影院还在不在?”

“我们去看看。”岑旭尧说。

在他们中学的时候,小镇上有一个极小的电影院,木制的长形凳子,一排排的整齐并列着,前方是大块的方形粗糙白布,当机器转动的吱呀声响起,投影机的光亮照射到白布上,并会出现各种吸引人的连续镜头。

书小童记得以前周末的时候她和岑旭尧以及舒子默偶尔会一起去看,3元一张的票,每每电影结束了还意犹未尽。

两人到了那里,才发现电影院已经没了,就连放电影院的那间屋子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装修完好的小平房,有个女人正背对着他们看电视,不知是什么好笑的情节,惹得她呵呵直笑。

也是,如今还有谁会来看这种投影机放映的电影,不在了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往回走,逛着伊里的每一条小巷,每一家店铺,天色迅速的暗沉下来,书小童只觉得时间快,快得让她害怕。

本是说好了晚上还去老地方吃火锅,但书小童临时改了主意,说重新找一家,她想要在有限的时光中多一点与岑旭尧不同的回忆。

两人沿着小吃街走,一家一家的看过去,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随意简单,不会有服务生在门前招揽客人,你若想进,进去便是。

“你看!”书小童指着不远处一家小店说。

岑旭尧循着书小童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是一栋两层小楼,楼上不知是用什么搭成了一个棚,绿茵茵的藤蔓植物蜿蜒攀爬在棚顶。

有灯光从棚中透出来,筛出一点一点的璀璨,像聚在一起的星子。

“要不就这里?”岑旭尧说。

两人走进店里,店家迎上来问想吃点什么?岑旭尧问是否可以在楼上吃?店家笑嘻嘻的答当然可以。

两人点了菜后,店家叫一个年轻的女孩引他们上楼,通往楼上的木梯显得有几分狭窄,大概是因为这样,到了楼上,便感觉豁然开朗。

原来是用杉木搭成的棚子,棚子周边及顶部都蜿蜒着葱葱郁郁的藤蔓植物,书小童伸手摸了摸,方才发觉隔了玻璃。

女孩替他们倒了茶水,便下了楼。楼上一侧坐着一男一女,像是恋人。

书小童与岑旭尧坐了下来,中央是普通的长形荧光灯,简单自然。

很多地方,包括这家小店,书小童与岑旭尧都没有印象,应该是后来新开的。岑旭尧觉得惘然,以为没有太大变化,原来只是没细看。

菜很快上了桌,是中份的干锅虾,以及几份绿色小炒。

两人抢着最大的龙虾吃,明明吃不了,却还那样抢,最终总是以岑旭尧的失败告终,书小童洋洋得意。

中途岑旭尧还难得的讲了一个笑话,笑得书小童眼泪都出来了。惹得不远处的两个人频频看过来。

饭后两人去买了烟花,因为接近年关,已经有店家在卖烟花爆竹。

两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岑旭尧用打火机点燃引线,随着“啪啪”的声响,焰火照耀下两个人的脸忽暗忽明。

岑旭尧看身边的书小童,她正仰头看着空中的焰火,长睫微颤,露出两个酒靥,所有至美的风景也无可比拟。可是,他就快要失去她!

之后岑旭尧送书小童回旅馆,两人走在青石板上,不约而同的有些沉默,夜是静的,可闻见两人踩在石板上的轻微“啪啪”声。

到了地点,书小童说:“回去吧!”

岑旭尧没有动:“你进去我再走。”他不想让她看他远去的背影。却不知书小童也是同样的想法,两人僵持不下,最后书小童哭了,发了火:“你走啊!”

岑旭尧看着书小童簌簌往下掉了泪水,蹙了蹙眉,转身匆匆消失在路的尽头。

书小童一夜无眠,天色熹微便退房出了旅馆。

走至碧海,在两块岩石中间用石块刨了一个坑,从斜挎包里掏出了装有贝壳的玻璃瓶,看了一眼后放入坑中,极快的用沙土掩盖了起来。

她就是想来做这样的一件事,埋葬这些一直带在身边的贝壳,埋葬曾经有岑旭尧的那些过往,埋葬她这些年来深切的思念,即便是她没有办法停止爱他,也要这么做。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岑旭尧,昨天的时光仿佛是老天怜悯她而赐予的,够了,够了!这些回忆足够支撑着她走完这一生。

在去机场的路上,书小童掏出手机,开了机。

昨天下飞机后,她便一直没有开机,只是心里太乱,想要安静,后来又遇到了岑旭尧,便是有意的了。

手机显示有6个未接来电,均是舒子默打来的。

书小童想了一下,才回拨过去,舒子默很快接了电话:“童童,你在哪?”

“我在泽阳,姑姑身体不太好,我来看看她。”书小童撒了谎。

“怎么不先和我说说,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打你手机也打不通。”舒子默嗔怪道。

“手机没电了。”因为撒谎书小童感觉有几分慌乱。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就回去。”

“那我去接你。”

书小童吓了一跳,连忙说:“不用,到承安我给你打电话吧。”

好在舒子默并未坚持,书小童匆匆挂了电话。

书小童是下午到的承安,走至楼下时看到舒子默低头站在大门旁,大概是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到她后迅速走上前去,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书小童不明所以:“怎么了?”

舒子默却一言不发,只是那样抱着她,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去。许久之后方才说:“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好!”书小童觉得自己的心和身体是分离开的,并不是完整的自己。

因为是周末,舒子默刚好有时间,问书小童想不想出去逛逛,书小童说有些累了。舒子默便说:“那你休息吧,我去超市买些东西,晚上给你做饭,好不好?”舒子默的声音很柔和,问好不好的时候像是怕她拒绝般显得很是小心翼翼。

书小童觉得自己应该和他一起去,但她真觉得累,便说:“好!”

舒子默与书小童一起上了楼,拿了购物袋与钥匙,方才去了超市。

书小童洗了澡,只觉得困,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眠,怎么也睡不着。她靠在床头,只想着靠一下,却很快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书小童发现自己是躺于**的,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窗外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屋里没有开灯,从卧室看出去,发现舒子默坐在外间的沙发上,一动不动,脸隐在暗淡的光线中,看不到表情。

她起身下了床,走出卧室。听到声响的舒子默抬起头来,笑了笑:“你醒了!”

“我睡太长时间了。”书小童有几分歉意的说。

“菜有些凉了,我热一下。”舒子默说着站起身,因为光线暗淡不小心踢到了身边的椅子,发出“哐当”的声响。

书小童连忙摁下灯掣:“你做饭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睡得那么沉吗?”

舒子默端起桌上的菜,放进微波炉中:“是在杨妈那边做的。”顿了一下又说:“杨妈已经先吃了。”

饭间,书小童无意中抬头便看到舒子默正看着自己,她问:“怎么了?”

舒子默似乎是踌躇了一下,最后说:“没什么!”

饭后书小童送舒子默下楼,他那样看着她,仿佛是怕自己这一去便再也见不到她一样。上车前再次拥抱了她。

书小童目送舒子默走后便上了楼,一会后门外响起剥啄声,开了门,原来是杨妈。杨妈递上手中的草莓:“你喜欢的!”

书小童接过草莓:“谢谢杨妈!还以为你在家呢。”

“出去逛了一圈。”杨妈说。

“我把草莓洗一下,一起吃吧。”

杨妈摇头:“我不喜欢吃这个,酸得牙齿难受,你自己吃吧。我要准备休息了。”

书小童笑了笑:“好!”

杨妈转身掏出钥匙开了对门的房门,倏然又回过头说:“对了,早上我在楼下遇到子默,他怎么说你去了泽阳,我记得你是说要去伊里的,子默说可能是我记错了,我想也是,年纪大了,记性就差……

之后杨妈还说了些什么,书小童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心里扑扑腾腾的慌乱,想起舒子默的异样,原来是因为这个,可他竟什么都没问。

书小童觉得愧疚,踌躇了一下,给舒子默打了电话,本来想做些解释,最终却只是问他到家没有,并未提起去伊里的事。

她该怎么说?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想着算了,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事,以后好好对待舒子默。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很多遍,仿佛是怕自己会轻易动摇。

晚上书小童又失眠,辗转反侧到气馁,想着如果下午不睡便好了,这样的话说不定不会失眠。

窗外的风有些大,呼呼呼的刮得人心里发慌,怕是要下雨,想起窗户没关,她起身去关窗户,掀开帘子却倏然发现了楼下岑旭尧的车,停得有些远,大概是怕她发现,可下面并没什么遮挡物,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线,她还是认出了是他的车。

她心里一惊,不知怎的,竟吓得缩回了手,心里扑通扑通跳,背靠墙壁坐下来,像是倏然失了力气。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真的下雨了,雨水打在窗户上,巨大的声响让书小童感觉下一秒这窗户玻璃并会迸裂开来。有一点点的雨水溅了进来,溅到书小童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书小童一直没去关那窗户,也没掀开帘子,她害怕,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跑下去,明明下了决心的,还是怕自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