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旭尧上了楼,翻箱倒柜半晌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这里根本就没有吹风机,他坐在木制地板上,不免苦笑了一下。原来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岑旭尧下楼时,手里拿着一块干毛巾。

“我忘了,我这里没有吹风机。”岑旭尧有些讪讪的。

书小童倒没在意,接过了他手里的干毛巾:“就用这个吧。”

书小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盯着电视,岑旭尧坐在她身旁,空气中都氤氲着洗发露和沐浴露淡淡的清香。书小童转头擦拭另一侧的发丝时,发梢触碰到岑旭尧的脸上,潮湿的温香。

岑旭尧眼睛盯着电视,尽量让自己看明白里面究竟在上演着什么。

书小童转过头时,便发现岑旭尧脸色发红,她愣了愣:“你怎么了?还傻乎乎想要伸手去试他的额头:“哎呀!你是不是发烧了?”

岑旭尧慌慌张张的避开了她伸出来的手,顺势说:“也许吧——”

“那怎么办,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书小童一脸焦虑。

岑旭尧有被彻底打败的感觉,咬咬牙,说:“没有!”

书小童脸上有些疑虑,但既然岑旭尧说没有不舒服,总算是好的,她说:“那你要不要先休息去?”

岑旭尧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回答得让他自己都羞愧难当。

书小童终于没再纠结于他的“病”上,转头看起了前面的电视。

电视已接近尾声,爱得那般真的两个人,中间却夹着家仇国恨,最后终是不得完满。

书小童说:“为什么世间事总是那么多的残缺。”语气惘然。

在岑旭尧的印象里,书小童很少这样,他说:“电视剧而已。”

书小童转头看了看他:“我是不是很傻。”

岑旭尧扬了扬唇角,没说话,是啊!她是很傻,可是却傻得那样可爱。

岑旭尧拿过矮几上的遥控:“你喜欢看什么,自己选。”

书小童拿过遥控器,调换着频道,最后觉得实在没什么看的,便停在了综艺频道上,陈奕迅正唱着《富士山下》:情人节不要说穿,只敢抚你发端,这种姿态可会令你更心酸,留在汽车里取暖,应该怎么规劝,怎么可以将手腕忍痛划损……

好听的声音回响在静谧的夜里,书小童觉得困,可是没说,强睁着眼。

这样的美好的气氛让她眷恋,就连睡觉也似乎成了一种浪费,她怕再难有这样的机会。可最终她还是卷缩在沙发的一角睡着了。

模模糊糊中,书小童觉得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触碰着自己的额头,轻柔如羽。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很沉,朦朦胧胧中还觉得冷,便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体,但很快便倏然暖和起来,她终于安安然然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书小童醒来时,已是上午8时,早晨的暖阳透过薄薄的纱帘,流泻进屋里来,筛在洁净的大理石地板上。

身上盖着大朵芙蓉花图案的柔软毯子,她环顾四周,不见岑旭尧的影子。

倏然听到从厨房里传出轻响,她起身下了沙发,走至厨房门前,透明的落地玻璃门是紧闭着,背对着她的旭尧正在煎鸡蛋,他从橱柜里拿瓷碟时,动作很轻,仿佛那磁碟一不小心便会破碎般,那样的小心翼翼,看得书小童倏然便红了眼眶。

她看着他太长时间,光与影的细微变化终使得他回过了头,他打开了门,空气中氤氲着鸡蛋的清香。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书小童摇头,强调自己是自然醒。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早餐是土司鸡蛋加牛奶,岑旭尧把鸡蛋煎得加到好处,颇让她有几分意外:“没想到你鸡蛋煎得这么好。”

岑旭尧像个孩子似的不满:“我并不是一无是处好不好,虽然不太会做饭。”

她笑起来:“夸你还这样!”

他不说话,唇角却是微扬,拿起一片土司,抹了果浆递到她面前,她接了过来,咬了一口。抬头却看到岑旭尧看着她,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她唇边沾上了果浆,她明白过来,取了一张抽纸来擦拭,却没擦到,她又擦拭了一次,还是没擦到位置上。

岑旭尧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她身旁,拿过她手里的抽纸替她擦了去,他离她太近,以至于她能嗅到他身上淡淡清新的气味,夹杂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香烟味。

他看着她的眼熠熠生辉,像是最璀璨的星子跌落眼中,散发出温柔似水的蛊惑人心的光芒。

她突然害怕起来,想要找点什么话说,可还没开口,他的吻便落了下来,并不十分轻柔,像是抑制许久的情绪终于得以爆发。

书小童手里咬了一口的土司掉落在光滑的红木桌上,只发出一点点微不可闻的声响。

他就站在她的身旁,那样俯着头吻她,手里的抽纸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仿佛盛放的洁白花朵。

吻是甜的,甜到恍惚,以至于书小童许久之后才像是倏然醒悟过来,她用力推开了岑旭尧。

岑旭尧也像是才醒悟过来,愣怔的看着她。

书小童慌乱的站起身,连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我——我先走了。”

举步时脚绊到椅脚,险些摔倒在地。她匆匆忙忙的朝门口走去,临到了才发现自己还身着他的衬衫,只得又转回了身。

想起昨天把衣服晾在卧室阳台了,她匆匆上了楼,以十分的速度套上自己的衣服,便下了楼。

她虽然没有抬头,但感觉岑旭尧还站在原地,她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滚烫到不行。她走到鞋柜旁,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鞋子。

正踌躇着要不要回去问问他,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身边的岑旭尧伸手递上了自己的帆布鞋,她低语:“谢谢!”声如蚊蝇。

穿好自己的鞋子,刚想走出门,听到身后的岑旭尧说:“我送你!”

“不用了!”她忙说。

岑旭尧置若罔闻,跟在她身后出了门,两人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彼此都不吭声。走到庭院门口,岑旭尧上前打开了车门,便说:“这边没有公车。”

书小童不好再做坚持,终是上了车。

车内本是宽敞的,可书小童却觉得局促,隐隐的似乎还能嗅到岑旭尧身上那股淡淡的清新气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香烟味……书小童觉得心烦意乱,她打开车窗,风一下便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说要去和杨妈拿大门的钥匙,岑旭尧回答好。过了一会又问:“你怎么进家门?”

“房东有备用钥匙。”书小童回答道。岑旭尧不再说话,她也不再说。

到了一中门口,书小童说到这里就行,岑旭尧停下了车,书小童打开车门,却听到岑旭尧叫道:“童童!”她有些被吓到,回过头,却看到他摊开的掌心里搁放着自己的诺基亚。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慌慌张张的离开,连放在客厅矮几上的手机也忘了拿,他拿了手机,说:“谢谢!”

书小童下了车,径直走到不远处的杨妈面前,和杨妈拿了钥匙,杨妈问起,她只是简单解释了几句便走开了。

她不敢回头,总觉得岑旭尧还没走,总觉得有灼热的眼光盯在自己后背上。

直到拐了弯,她才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水泥墙上,只觉得疲惫,过了一会,她悄悄的探出头来,校门口岑旭尧的Lamborghini已经不见了。

书小童耷拉着脑袋往家的方向走,无精打采像蔫了的黄花菜,神情有些恍惚,她把双手插进齐膝的棉质裙兜里,空空的感觉让她突然想起橡皮擦。

她分明记得自己是放在裙兜里的,她把两侧的兜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找到,倏然间却嗅到一股隐隐的淡香,她抬起自己的手臂,原来是衣服上的气味,这个气味——像是岑旭尧衣服上的味道。

她仔细看了看,最后眼睛落到自己的鞋上,才发现原来全都洗过。

他什么时候洗的,应该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她一点也不知道,他的动作是不是和早上煎鸡蛋时一样的小心翼翼,只怕吵醒了她。

她倏然感觉难受,难受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书小童回了家,好在房东并没有外出,她来帮她开了门,便好心的叮嘱她以后不要再忘记。

书小童在屋子呆坐了一会后,开始大扫除,凡是可以清洁的东西,一律被她收拾了出来,洗到手软,最后还把地板擦了两遍,她觉得地板从没有这么洁净过,洁净得能清晰的倒映出她惘然的脸。

最后她坐在洁净的地板上,背靠墙。掏出电话找到了舒子默的号码,拨了出去。她在电话里与他说着些琐碎的事情,然后告诉他她在大扫除,说弄得手都软了,说完咯咯的笑,末了说:“子默,我们把婚期提前吧。”声音有些走调。

舒子默终于感觉不对,问:“童童,你没事吧?”

“没有啊!”书小童说,觉得脸颊有轻微的痒,伸手一抹,一片*。

背靠微凉的水泥墙壁,书小童一直在努力的回忆,回忆着这些年来舒子默的好,回忆着有他陪伴的那些时光。

母亲的病一直拖了两年多,最后那段时日,母亲什么也吃不下,骨瘦如柴,十个手指终日卷曲,连握拳的气力都没有,那时,她只要一触碰到母亲的手,便忍不住想要掉下泪来。

她背她去医院做检查,看病情的恶化程度,背上的母亲,总是轻的仿佛没有重量。

母亲偶尔还呕血,精神越来越恍惚,有一日半夜突然清醒过来,喃喃的说:“童童,我好像看到你父亲了。”

书小童知道母亲的时日已经不多,她听说过回光返照这件事,心里害怕极了,背对着母亲忍不住的流泪,却死劲咬着被褥一角,怕自己发出声音来。

说了那句话后母亲便没了声响,她不知她是睡着了还是真的走了,小心翼翼的伸手去她鼻端试探,有淡淡的温热气息。

她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慌乱。大半夜的,她跑到静谧的电话亭里,给舒子默打了电话,表述得语无伦次。

舒子默在电话里不停的安慰着她,她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回去的她在**辗转反侧很久之后,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晨光熹微时突然惊醒,最近她总是这样,心里的忧虑总是让她无法深睡。

躺在身边的母亲瘦小安静得像个孩子,她动作轻巧的下了床。

炭盆里的炭火只余下一点。时值冬日,屋里没有空调暖气,炭火终日都得燃着。她用小铁铲把盆里多余的炭灰铲到簸箕里,拿出门去倒。

倒了炭灰后刚想进门,却突然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颀长身影,感觉有几分熟悉,待走近了,才发现是舒子默。

他站在厚厚的积雪上朝她笑,雪还在不停的下,大片大片白色的雪花掉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脸上。

他就那样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那样微笑着,带着几分腼腆,说:“怎么泽阳也这么冷。”

他至小生活在南方伊里,那里四季如春,即便已经在承安呆了快两年,还是不太习惯北方的严寒。

书小童愣怔了一下后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他没答,却问:“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