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脚边新土的泥坑里混沌地倒映着一抹夕阳。脸颊的雨水和灼痛的眼睛告诉我,已经在这座新坟前坐得太久了。

“我不会再流一滴眼泪,我会扛起你放下的重担,让老有所依,小有所靠!你放心吧!”心中翻腾的誓言使捧着泥土的双手变得颤抖。是的,这一帘梦做得太执著、太认真、太久了!

那是一个平静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走进图书馆,找个空位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课本,倚椅坐下来。抬头只见对面的同学木讷地望着自己,再回顾,所有的人都惊奇地望着自己。

“怎么呢?”我心里思忖着,不由自主地反复打量自己的穿着和行为,最后明确地告诉自己“与往常没什么不一样”。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腰,准备坦然地学习下去,突然对面的同学很不礼貌地摔凳子离去,我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看看管理员,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强压怒火安静下来。令人费解的是,顷刻间周围所有的人纷纷起身离去,越走越多,一会儿功夫,整个阅览室就只剩下我和远远看着人一个个溜走的管理员了!

“这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走啊?”我费解地回顾左右,当目光捕捉到管理员不友善的视线时,终于得到了一个冷冰冰的答案:“你也回寝室去看书吧!”

下午的事是过去了,就是瞻前顾后地思考了好久也没有找出一个原因。再说,就算是误会,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光顾我这么一个泡在图书馆的安分人儿吧!可又是为什么呢,权当是一个误会吧!可这种误会在晚饭的食堂再一次上演,让我知道事态的严重,想必这个误会太可怕了。走出食堂自我安慰,“不吃饭自己饿肚子去!”

自我安慰仿佛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在回寝室的路上,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的,一次次地回头看,什么人也没有。路过学校的网络中心,准备去网上遛一会儿,看看学校最近都在流行什么,可想起下午的遭遇,心里一凉:算了吧,还是回去摆弄一下窗台上的花草,看看书得了。这样一想,再掂量一下空空的钱囊,安心地往寝室而去。就这样,我封锁了自己的信息来源,终于被闪电般的一次重击给击倒!

那是晚上的事情了。晚上我看了一会儿书,身体不支疲倦便倒在**睡着了,一阵敲门声把我吵醒时,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黑漆漆的让我明白,应该是不浅的夜了。努力揉了揉眼睛,强打着疲软的身体,哈欠连天地去开门,心里不免抱怨:都死那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还不带钥匙。

扭动门把,打开一条缝,白织灯光炫得眼睛眩晕,脑子也跟着蒙起来。转身应和道:“这么晚,怎么不带钥匙啊?”

本能地把身子靠墙站着,等他们疯狂地冲过去以后再准备回去躺会儿,一则可以让身体从睡眠状态过个度,再则是让他们梳洗完毕我再去洗漱洗漱好睡。没想到过了半天也没有动静,好奇地回头一望,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站在门口:“辅导员!”

这几个字冒出心头,冰冻的身体一下子被释解,连忙迎上去,伸出手与他握,没想这个大个头男人后退了几步,并没有回应我的热情。

“大山啊!睡觉了?”

我顺手把灯打开,退步把辅导员让进屋子,推开凳子上的杂物,示意他坐,他迟疑了一下,斜着身子坐在凳子上。

“老师,我给您倒杯水吧?”我转身去倒水,教导员忙推却说:“不要,口不渴!”

本来还以为是他的客气,回头对视他异样的目光,一种强烈的错误感劈头盖脸而来,措手不及地把纸杯给掉在了地上。正弯腰去捡起纸杯那一刹那,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冒出心头。

我转过身面对辅导员站着,满腹的热情在此刻莫名的尴尬中消退了,话盘旋在喉咙,就是无法说出口。那么木然地站了很久,或者说木然地对峙了很久,辅导员终于开话了:

“大山,有些事情总是让人无法理解和面对的,但我们又必须去面对,所以我希望你能冷静和坚强。”

“什么事啊?说得怎么严重!”看着辅导员极度镇定的神情,我努力使自己想得简单些,努力安慰自己的灵魂不要出鞘。

“大山,也许你已经感觉到了。我们的压力也很大,请你能够谅解学校的苦衷!”

辅导员的话越说越不着边,心中如万马脱僵,搅拌得

非常难受,似乎是爬坡到万丈悬崖边,就在触摸到悬崖棱角的时候,陡然失落,还无法确定是否有力气去抓住最后的稻草。“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几乎用上了质问的口气。

“由于你家里的原因,学校希望你休学。”

“休学?为什么?”

“我家出了什么事?”

……

一连串的发问,仿佛要把这一下午的疑问全部发泄出来!辅导员愣了半天见自己的思维平静下来才说:“学校接到你家乡当地政府的通知,你父亲染上了艾滋病毒,可能……,我们也不想这么怀疑,但是你不知道,这个……”

“不可能!”我的腿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猛击了一下似的,身子无力地往下坠,差点没瘫坐在地上。几乎空白的脑子翻腾着仅有的一点清醒。艾滋病,除了无药可就,传播速度惊人外,它更是给人精神上以无形的重判。

“不知道为什么,学校才接到通知,消息就不胫而走,在网上传播非常快,很多学生到校领导哪里反映,学生家长纷纷打电话来问这问那。给你同寝室的人都去医院了!学校对于你的问题连续开了三次紧急会议,最终决定让你先休学一段时间!希望你能理解学校的难处。”

“不,不可能!我父亲怎么可能染上这种病,绝对不可能!”我无力地瘫坐在**,望着辅导员的眼睛被灼烧得发烫。

“我们也希望这只是一个误会,但我们,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更不能不顾及全体师生及家长的意见,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理解学校!如果……”

辅导员的讲话越来越远,我努力地听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无可奈何地望着他,从他的眼睛里折射出的是一个人的无奈、无助和极端的脆弱。我在等,侥幸地等他苏开眉头,长天一笑地告诉我:“我只是给你开一个玩笑!”

事实上我没有等到,直到他离开,我方然醒悟,他没有跟我开玩笑。

“这是学校给你准备的火车票,你自己小心,车上会会有人照顾你!”辅导员顺手把票放在桌上就离开了。伴随他远去的脚步,我的眼泪顺着眼夹流进了嘴里,很苦、很咸、很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