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话音落,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茶水滚滚而开,蒸汽腾腾而上。隔着这雾气,拓跋屺望着崔云,忽而轻笑出声,“崔氏阿云,本王倒真小瞧你了。”

崔云一顿,须臾低眸也笑。

那一笑,便如同春暖冰化,万物复苏。有一瞬间,拓跋屺被这笑容恍惚了心神。

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女孩,坐在他的面前巧笑焉兮,望着他的眼睛对他说,“佛狸,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从今以后我就是慕容夭!”

“佛狸,你娶我时定要锣鼓喧天,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王妃叫做慕容夭!”

那时他也笑,抚着她的头发,“好,我娶你,慕容夭!”三月的桃花被风吹落,花瓣落在她的眉上,眼上,她闭着眼,整个人都欢欣的像要飞起来,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说,“佛狸,我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后来,他亲手给她穿上了嫁衣,却是将她送进了皇宫。

崔云低头认真的煮茶,她的手法很是娴熟,似煮过很多次,一举一动间极为连贯。她不说话,拓跋屺望着她的时候,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慕容夭的声音,“茶道,女红,琴棋书画?哼!只要我的佛狸要我,我才不管这些东西,不学就是不学!”

慕容夭的眼中只有他,甚至就连他说让她嫁给别人的时候,她也只是望了他一会,笑着说,“好。”

拓跋屺接过崔云递过来的茶,抬眸问她,“茶道,女红还有琴棋书画,很难吗?”

崔云已经忘记自己当初学会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听到他问,便是抿了一口茶,笑着望他,“嗯,很难呢,尤其是女红,不然王爷试试?”

拓跋屺瞥了她一眼,将茶杯不轻不重一放,声音里夹带了几丝冷清,“说吧,找本王什么事?”

她先是明目张胆送礼给大慕容夫人,引得自己去找,后又将自己激怒,如今又用大慕容夫人的簪子将自己约出来,几次三番的试探,无非是有事相求。

果然,听的他这么说,崔云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听闻边疆不安,柔然几次来犯,王爷恐怕在为此事担忧?”

拓跋屺神色一变,“你从何处知道柔然来犯?”

事保密,就连朝中都无几人知道,她一崔家小女郎又是从何处得知?

这般问着,拓跋屺猛的向前,一把扣住了崔云的手腕,眼神意味不明的盯在了她的脸上,“说!你从何处听来边疆不安?”

那眼神让人胆寒,像是随时会将她撕裂,崔云忍着腕上传来的疼痛,勉强的笑着,“前几日,在平城见到从边境逃荒而来的百姓,以此揣测罢了。”

拓跋屺与她对视,她不闪不避,如此,他松了手,说的别有深意,“崔云,本王不知你竟对军国大事有如此兴趣!”

崔云瞄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王爷莫不是将我想的太过于有野心了一些?”

拓跋屺没说话,挑眉望着她勾了勾唇角。

崔云知他多疑,索性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勾了勾自己的头发,抬眸望他,“阿云自幼愚笨,学什么都不太精通,却独独对经商之道有几分兴趣。奈何家教从严,阿云便没有什么机会出外历练。如今看到那流民便动了几分心思,王爷这也要怀疑?”

拓跋屺喝茶不语。

崔云的眼眸便亮了一亮,“如今太子与太原王家走的很近,其势力不容小觑。王爷当日想与崔家结交,不外乎是看上了我崔府与王家实力相当。明人不说二话,我崔氏阿云是想与你谈一笔共赢的买卖,只看王爷你同不同意!”

拓跋屺眯了眼看她,“买卖?”

崔云被外间的风吹的正打了一个哆嗦,听到他的话便是点头,“对,大买卖!自古以来,行兵之道在于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正是冬日,朝中势力又错综的很,纵然国难当前,想必国库中的银两也不是那么好容易动的。”

稍顿了顿,她将眼神放真挚了看向拓跋屺,“只需王爷出征之时,赏我一个皇商之名,给我供军需之权,我崔云保证,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何时务必会让前线的战士吃饱穿暖,无后顾之忧!”

言下之意,最起码她不会给他使绊子。

她在说服他,步步为营。

他起先听的很漫不经心,慢慢的忽而想起御书房中太子主和一派的嘴脸,若是他真的出征,后方不宁,太子一派定会暗中使诈,首当其冲的便是粮草一事。

想到这,拓跋屺眼眸在崔云脸上一扫,“这

是你的意思,还是崔平的意思?”

崔云的笑容便是一滞,果然还得搬出父亲吗?纵然不甘,她还是开了口,“我难不成还不足以代表整个崔氏一族?王爷,你必须得信我,可别忘了,我与你关系不一般呢。”

她说的是两人婚约之事,满朝上下,虽未明说,可谁不知崔氏阿云许配给了乐平王。

拓跋屺望了望她还未长开的模样,话音半真半假,“崔云,你若是个男儿,该当个权谋家!”

他话音一落,崔云便知道是自己锋芒太露了,十三岁的小姑子不该说也不能说的话,她今日全都说了。更遑论,她先前还三番几次的用大慕容夫人试探敲打他,这番心机不该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子有的。

崔云敛了敛心神,只当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举杯笑言,“以茶代酒,提前恭祝乐平王凯旋而归,保我朝安宁!”

她喝茶的动作与喝酒一般,极其豪爽。

拓跋屺晃了晃茶杯,一挑眉,“你怎知本王会得胜归来,而不是战死沙场?”

崔云暗忖,你不仅会得胜而归,还会加官进爵,嘴上却是说道,“王爷十二岁便开始上战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阿云相信,这一仗,王爷必胜!”

那必胜二字,真真的是打进了拓跋屺的耳里,心里。崔云望着他的眼神明亮,做不得一点的虚假,那是真的信任,她信他能够打败柔然,保卫整个国家。

拓跋屺莫名的觉得心中某处动了动,抛却其他,放眼整个北魏,或许也只有崔云能配的了他,当得了他的王妃。将她真的娶回王府,似乎也不错。

正这般想着,拓跋屺忽而就听到崔云开了口,“王爷求娶崔府贵女,普通的聘礼自然拿不出手。这次应允了阿云,便当是下聘,如何?”

明明是她亲口所说的一段假订婚,此刻却笑眯眯的来要聘礼。

拓跋屺忍了忍,没忍住,挑眉一笑,“聘礼?本王不是早给了小阿云,看来阿云年纪小,记性却不怎么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便在崔云的脸上身上一晃,最后却是落在了她的肩头。

崔云下意识的伸手,那里有被他咬过的痕迹,瞬时,崔云的脸色不好看了,望着他咬牙开口,“哈!王爷的牙印可真值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