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越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姐,他怎知是你造谣污蔑那阳翟?”

崔云收回眼神,重新拽着崔越向前走,“我做事又没瞒着也没避着,若是有人存心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音落,她敛了敛眼眸,只是不知那黑衣青年的主公对她说这番话,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有意的威胁?

雨水太大,已经积成小河,哗哗的漫过两人的脚踝。崔云虽没有再摔跤,抓着崔越的手却隐隐发着抖,是被冻的。

崔越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握着崔云的手便越发的紧,走了不到片刻,忽而开口,“对不起,姐。”他没有料到会下雨,当时只是气愤至极,所以才让母亲先回了。

可如今想要雇一辆马车也雇不到了。

崔云知道他是愧疚,收回了心神,只偏了头笑眯眯的望他,“怎么会怪你,若你没去闹一闹,恐怕我要一直不开心了。如今想想,不过一支签而已。”

眼见着崔越面色还有些不对,崔云便又开口,“再往前走走,说不定就有人家了。”

这一走就是小半个时辰,雨水已停,天色却还阴沉。

平城没到,却找到一户人家,崔云崔越两人敲开门,那家的大婶便是一愣,虽然这姐弟二人衣着华贵,那模样却狼狈的像是逃荒而来。

尤其是姐姐,头发散乱,衣裳脏污。

大婶还在犹豫,崔云已经开了口,“我与弟弟从普宁寺出来,本想回平城却遇上了大雨,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寻到婶子家,可否进屋暖暖身子?”

这话说的很是客气,大婶看她一眼,果然见她全身湿透正微微发着抖,心一软,侧了身子开口道,“快些进屋吧。”

不一会的功夫,大婶端来了热姜茶。

崔越在外人面前惯来是沉默的,此番接过姜茶竟破天荒般的开了口,“多谢。”

崔云崔越换了大婶拿来的干净衣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下来才知道这家的男人已经病死,如今就剩下女人和一个儿子,那儿子年方十七,为了家里的生计已经早早的进城做活。

临走的时候,崔云趁着大婶出去的空档,悄声问崔越,“带钱没?”

崔越往腰间一摸,摇了摇头。大婶很是好心,出去叫了邻居驾了牛车送他们。崔云左右摸索一番才找出一块手帕,上面绣着崔府的芷兰,交给大婶的

时候便说,“我与弟弟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多余的钱财。若以后婶子有什么难处,只管拿着这块手帕来永宁巷崔府找我。”

大婶望了一眼手帕,却也没有拒绝,伸手接过,笑了一笑说道,“你们定是刚来平城不认识路,从普宁寺出来回平城不该走这个方向。”

崔云望了望崔越,崔越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牛车到底比不过马车,尤其是刚下过雨,就算是特意垫了毡子,还是能感觉到木板传上来的潮湿感。

崔云此番穿着农家女子的衣裳,蜷缩着膝盖坐在没有车篷的牛车上,乍一看上去颇有几分像是刚进城的小村姑。她大概是被冻得厉害了,现在还没缓过来,脸色有些发青。

崔越向她靠近了一些,默了一会,又说,“姐,对不起。”

明明是堂堂贵女,却因为他弄的如此狼狈。崔云闻言,抬眸望他,“莫要再对我说这话,你是我弟弟,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守望相助。”

崔越避过了她的眼神,不说话了。

牛车停在了崔府的侧门,崔云唤来管家打赏了赶车人,之后便拎着那两把伞回了屋。

泡了个热水澡后,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一般的伞上该是有标记才对,无论是家族的还是商家的,可这两把却不同,无论伞面还是伞把上,一个能代表身份的印记都没有。

显然伞的主人有意隐瞒身份。

她琢磨了一会,将伞扔到了旮旯。

这场雨后,整座平城都被寒冷所包围,上至皇族下至黎民百姓皆都换上了厚衣裳。梁氏带着崔云去裁衣,途径粮店的时候,崔云的眼睛便动了动。

拓跋屺出征该是就在最近了。回了府,她坐了不到一刻钟便招来了梅香,简单梳妆便出了门。

用了整整半月,她逛遍了平城大半的粮店,合计了又合计,终是想出了办法。梅香对于自家女郎很是不能理解,一问她,她便笑眯眯的说,“小事而已,要保密。”

无论怎么看,那笑意中似乎都参了些许的阴谋诡计。

元光十年,冬日里下第一场雪时,崔云将大慕容夫人赏赐下来的岫玉簪用锦盒包装好,派人送到了乐平王府,与簪子一同送去的还有崔云的名帖。

她邀他赏雪。

拓跋屺瞟了一眼手中的芷兰帖,又瞟了一眼来送

信的小厮,“你家女郎还说什么了?”

小厮稍顿,琢磨了琢磨回答,“女郎说,‘王爷看在这份礼物的面子上,也该赴约’,旁的就没说了。”

拓跋屺隐隐咬了咬牙,又瞅了瞅那根岫玉簪,气极反笑,挥了挥手道,“你回吧,和你家女郎说,本王会准时赴约!”

那最后几字当真是咬牙切齿,来送信的小厮不禁的便打了一个寒颤急忙退了出去。

岫玉簪晶莹剔透,最别致的是,根部刻着小小的‘慕容’二字。

第一场雪下的很大,路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拓跋屺踏马而来,崔云得了母亲的许可,早已带着丫头小厮等在了城外的梅花林。林中有梅庄,专为赏雪赏梅的人服务。

远远地,拓跋屺就看到崔云穿着毛茸茸的一身立在雪中,她本就娇小,这么一穿厚衣服更让人觉得娇弱无依。

故意的策马加速,直冲她而去,她却没躲,电光火石下,他急忙勒住了缰绳,马蹄高高扬起,溅落的雪花便整个扑在了崔云的脸上身上。

梅香先是被吓住,再接着便是一呆,之后才扑上了前,上下左右的打量,“女郎!快让我瞧瞧,可有伤着?”

崔云只觉得脸上脖颈里都是冰凉一片,许是雪上了身都化了开,风一吹便觉得嗖嗖的凉,朝着拓跋屺瞪去,才发现那厮正高高的坐在马上,望着她一脸的冷笑。

如此,崔云伸手恨恨的抹了一把脸,抬眸望他也笑,“多日不见,王爷的小脾气倒越发的长起来了!”

本是剑拔弩张的时刻,崔云这话一出口,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梅香笑出了声,“女郎这话说的好生无理,大概是路滑,王爷没来得及停下。”

梅香话一落,崔云和拓跋屺的眼神便对在了一起,须臾却又迅速的避开,两人似都心照不宣,一前一后进了梅庄。

梅庄雅致异常,婢仆引领下,他们进了专供人赏景的暖阁。

将四周的窗户都打了开,留下梅香在门口守着,崔云才望了望面前的人,他似清瘦了一些,恐怕正在为打仗的事情担忧。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往军粮上引,拓跋屺就先出了声,“不知阿云可听过一句俗语,聪明反被聪明误?”

崔云瞄了他一眼,嘴角一弯,“那不知王爷是不是也听过一句话,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