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显抬眸,望向崔云,只要她点头,他可以即刻拆穿王蓉的小把戏。

行医之人,分得清真晕假晕。崔云望了望许连初,微敛眼眸,“北安侯,把她带走。我一丁点,也不想再见到她。”

声音沉沉。

许连初身子微顿,脸色一时也有些难看,“女郎?”

未等他说完,崔云笑,转身走,“梅香,兰香,送客!”

珠帘掀开,又落下。

王显提起药箱,向着许连初点头,“侯爷,好自为之!”

满室的寂静,唯有许连初怀中的王蓉,身子微微发颤。

傍晚时分,郑仁亲自登门,见到崔云,第一句便是,“女郎,明日就是第三日了。无论结果如何,请务必保我族人。”

稍顿,他垂眸,“我该自己承担。”

崔云觉得脑子有些发疼了,王显说不是丑女,或者是皇后?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父亲所说的波谲云诡,她仿若才体会到些许。

郑仁走的时候脸色是有些晦暗的,崔云起身相送,眉目真挚,“大司尉,你且放心,我必定不会弃郑氏一族于不顾。”

郑氏一族已与太子一派渐行渐远。

郑仁望着她的目光,多少是有些复杂的,宮宴之上帮她说话,悔吗?问了自己多次,答案都是,不悔。

半响,他冲着她一笑,抱拳,“多谢女郎。”

君子之交,点到为止。

三日过,凶手未有线索。北魏帝即刻下令,将郑仁以及一众郑氏族人关押,北平侯卢布暂代大司尉之职。

崔云一夜未睡,生生的熬出了两个黑眼圈,拓跋屺接连两日都在王府秘密会客,初初听闻这事,便即刻抬了头,问许连初,“她如何?”

许连初的面色有些暗的,“女郎她,她该是伤心的。如今郑仁是为了她,被迁怒了。”

拓跋屺揉了揉眉心,“误食五石散,父皇定不会轻易放过邦媛。”

许连初默,几乎脱口而出,我会护着她,定会竭尽全力的护着她。可临了,却没说出口。

崔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简单洗漱,一封密信即刻从平城发出。

崔府郎主在宮宴之上,误食五石散,一经传开,天下间崔氏门人皆都认为崔氏一族被辱,纷纷要求北魏皇族给崔氏门人交代。

他们只忠于郎主,忠于芷兰印,家族第一。

与此同时,郑氏族人也开始给北魏皇族施压。

崔氏手中掌控着北魏四分之一的水运,四分之一的盐业,三分之一的纺织业,如此等等。

北魏帝接到上奏时,气的浑身发了抖,狠狠的一摔,奏折便重重的落了地,白纸黑字,上面写着,“圣明亲启,吾等建康江北之地,水运停,盐业停,不出十日,必将成死城,望陛下派人,一查究竟。”

接二连三的奏折,北魏帝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晕了过去,一旁伺候的宫人们纷纷下跪,齐齐高呼,“陛下息怒!”

北魏帝眸色狠戾,将案几上的奏折狠狠的一挥,散落满地,拍案而起,“这是要挟!他们敢要挟朕!崔云,她竟敢要挟朕!”

从未有人敢如此挑衅皇族!敢挑战皇帝的权威!

无人敢应声。

雷霆之怒,无人能承受!

半响,北魏帝闭了闭眼,重新坐回龙椅,“传,珵美侯!”

崔云被传召到皇宫,连正殿门都未进,直接罚跪在乾坤殿前,两边羽林卫站的笔直,宫廷楼阁,威压立显。王七郎从殿中出来,行至崔云面前,崔云只瞧见眼前的衣裳下摆,连头都未抬,弯了弯唇,“我竟是每次狼狈的时候,你都在场。”

王七郎俯下身子,声音轻的厉害,“阿云,你这次做过了。”

他离得她有些近了,崔云不着痕迹的往后侧了侧身子,抬眸,眼睛微眯,“珵美侯,大争之世,实力说话!若有人愿与我玩阴的,我又何必客气?”

王七郎浅笑,“你的性子,果真还需再磨练,如此锋芒毕露,总会招惹祸端。”

她此举,若逼得北魏帝真把郑仁放了,此后郑氏一族定会与崔氏永结同盟,可若是不成功,两族只会一损再损。

崔云未言,眼神放在他月白色的衣袖上,王七郎伸手捏起她的下巴,“阿云,他是天子。纵然乱世,纵然世族当道,他依旧是天子!所以,今日跪在这里的,只会是你。”

他手下用了劲,下巴被捏的有些疼,崔云冷笑,直起腰,附在他耳边,“王楚,你一心为你家族,可太原王氏究竟带给了你什么。我今日跪在这里,不代表我永远是跪着的那个。”

她的话,毫无逻辑可言,可王七郎竟觉得自己听懂了

,半响,他起身,从她身侧经过,衣袂带风,“此等话,以后不必说了。”

以后不再跪,除非成为人上之人,实属大逆不道之话。

连着三日被宣入宫,连北魏帝面都没见到,次次皆都是一跪半夜,崔云一声不吭,她在逼北魏帝,北魏帝又何尝不是在逼她?

甚至于,她怕拓跋屺帮她,还特地抽空去了乐平王府,虚虚的跪坐在地,见到他时,只说了一句,“这件事,烦请王爷不要插手。”

一插手,事情就变了味。

拓跋屺面上也是有倦色的,望向崔云时,面色沉沉,“陈国已经退兵,北魏军队已经驻扎南齐洛阳,控制了南齐国主,三日后,许连木率亲卫兵回平城,温远根率大军继续留守。”

将南齐一国趁势收入囊中,早在崔云意料之中,这消息虽来的突然,却也没有让崔云太过讶异,拓跋屺此言,明显还有后话。

见她望着自己,拓跋屺招了招手,“过来。”

崔云本就是跪坐在他对面,稍微一怔,绕过案几,挪到了他身边,仰着头望他。

她的眸色很是清澈,里面满满的是他的倒影。

拓跋屺忽而轻叹,俯身,在她额上印下凉凉的吻,“本王会去找父皇,阿云,收手吧!”

她正在破坏的,是北魏的基业,若民不聊生,国库必会拨款,久而久之,周而复始,国库空虚,国家不安,势必大乱。

崔云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会对北魏产生什么影响,所以才敢对郑仁说,必不会弃郑氏一族于不顾。

她从小所学,先家族后才有国,首忠崔氏一族。

此刻,她唇微抿,望向拓跋屺的面色有些变了的。

拓跋屺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阿云,你该知,北魏是我的国,北魏子民是我的子民。”

崔云微敛眼眸,沉默。

因为连着跪了几日,她面色有些发白,唇色淡淡,难得的乖巧,温顺的如睡着的小猫。

拓跋屺看着她不禁心头一动,手一勾将她带进了自己怀中,“阿云,以后,他们也将会是你的子民。”

未曾想过,那是种什么感觉。

有些陌生的,崔云琢磨一番,在他怀中闷声开口,“佛狸,只要你想守护北魏,守护住你脚下的这片土地,我定会竭尽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