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入口,王显掀袍而坐,他的衣袍下摆微皱,浅蓝色外衫上,绣着的木兰花安静绽放,药箱随意的摆放在一旁。

阳光斜斜的打过来,他靠在一旁的大石上,微侧着头闭目。

一切都清雅至极,唯一突兀的却是,他的手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暗红的血。奇异的感觉,崔云竟看的心头动了一动。

她走过去,挡住了他的阳光,只是一顿,她抬脚就要进去暗牢。

王显未睁眼,却忽而低声开了口,“别进去。”

崔云的脚步一顿,回头望着他。

梅香兰香也是一顿,立马垂眸后退。

“她说了?”崔云有些诧异的挑眉。她打了丑女十二鞭,鞭鞭狠劲十足,竟也不如王显。

未等到王显回答,她一蹙眉,又问,“你将她怎么了?”

王显长长的呼吸,鼻间似乎依旧充斥着慢满满的血腥味,睁眼,望过去,“不是她。”

崔云一怔,王显弯了弯唇,稍稍提高了声音,“女郎,你信我,下毒的人不是她。”

崔云脸色一时间变了一变,王显起身,弯腰提起药箱,“女郎,她没有下毒。是你先入为主了。”

先入为主的认为丑女不是好人,所以觉得她要害自己。

崔云微抬头,望着王显,声音微微发寒,“你如何确定?我确实闻到她身上有异香。”

王显面上微微的倦容,连笑都有些漫不经心,“女郎,可能是有人借她手下毒,但是她绝不知情。”

他说完,施礼,转身便要走。

崔云的心绪已经有些摇颤,等到王显走出好远,她才回过神,三两步跟了上去,“御医,那日我将你的药方交给了一个人,如今她就在我的府上,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王显微侧头,崔云正双眼发亮的望着自己,本想拒绝的话,即刻的吞了下去,转而一点头,“好。”

她走在身侧,一如初见,贵气逼人,温雅婉约,王显暗暗的收回了眼神,她或

许,也是有些在乎自己的。

压下心中微微苦涩,他竭力扯出了个微笑。

许连初与王蓉等在偏厅已经良久,一旁伺候的婢女茶水都换了四五次。

许连初一直不坐,直挺挺的站着,王蓉便也陪着他站着。两个人神色皆都平静如斯。

梅香兰香撩开珠帘,崔云缓步而进,却是轻笑出了声,“难得,北安侯想起来我这崔府了?”

许连初本是背对着门口,此刻听到她的声音,极快的转了过来,面色极其压抑的上前,“毒清了吗?”

他这般问着,一双眼却是上上下下的打量崔云,半响,松了一口气,“宮宴之上,那是何等地方!崔云,你竟敢如此不小心!”

崔云心中稍动,却不由得想起他那日维护王蓉,当下,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轻飘飘的一转,落到了许连初身后,一直没上前的王蓉,冷笑一声,“侯爷,王蓉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王蓉听着崔云开口,不禁缩了缩身子,半响怯怯的抬头,很是委屈的开口,“阿云,想必你真对我有些误会,或许,你是将药方给了旁的人,记错了……”

说到最后,没了音。只因崔云望过来的眼神,冰冷刺骨。

珠帘响声清脆,王显进偏厅。

抬眸,便瞧见了厅中站着的三人,气氛颇有些怪异。

王显冲着许连初微点头,站在崔云身后两步远,“侯爷安好,疫病一事,辛苦。”

崔云脊背一挺,掠过许连初,直接走到王蓉面前,低声的,一字一顿的开口,“王蓉,我真后悔,从王七郎手中,将你救下。”

是真的后悔了。

她就该知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王蓉既然上一世害过她性命,那这一世,万万不会是个善类。

回头,望向许连初,崔云眸色清明,“侯爷,药方除了那神医和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许连初眼眸微动,轻蹙眉,“不超过三人。”

崔云定了定心神,微挑眉,看向王

显,“世荣,你还记得那药方吗?写下来,现在就写下来,让北安侯瞧瞧!”

话音落,王蓉面不改色,只缓步上前,小声的开口,“阿云,这恐怕不妥。疫病药方已经出来这么长时间,若是被人泄露也不是不可能,你如此……如此轻易,就要定我罪名,阿云。”

最后一个阿云,尾调拉长,温温软软,竟似带了哭音,一如每次,她犯了错来求她。

崔云回头看她,她的眼中满满的哀求之意。

见着崔云看自己,王蓉又往前了一步,急急的拽住了她的衣袖,“阿云,想必你真的记错了。我已无家可归,怎敢在这等大事上做手脚。阿云啊,你该相信我的为人。”

眸中水汪汪,似随时都要落下泪来。

崔云闭了闭眼,重新看向王显,王显手上的血已经洗干净,面容静静,脸上那淡淡的印痕着实显目,当下,崔云甩开王蓉的手,“梅香!纸墨笔砚!”

许连初不动声色,王蓉被崔云甩开,一时间有些无措,只苦笑了两声,抬眸怔怔的望着许连初,“侯爷,连你都不信我了?对不对?我知道,你们都信阿云,她是贵女,是嫡女,是郎主!而我,一介孤女,寄人篱下,身份低下,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她说着,竟是低低的哭了出来,“阿云,你为何冤枉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你为何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声虽不高,却字字如泣。

梅香很快的送来了东西,王显放下药箱,转身提笔,崔云没动,王蓉却是有些抽噎,忽而没了声。

似情绪太过激动,就那么身子一软,她掉到了一旁许连初的怀中,王蓉的眼角还挂着泪珠,面色却惨白的吓人。

王显落笔,不过是才写完一个字,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

许连初一时间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只伸手拍了拍她的脸,“王蓉?”

崔云默,一时间竟想起那日她在楚居以死相逼,论做戏,论真正的心狠,恐怕她远远不及王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