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竟觉得连解释都有些累了,只僵硬的弯了弯唇,“佛狸,你说我心中有王七郎。那你呢?你心中的慕容夭又算什么?”

祠堂内的人都避嫌离开,拓跋屺起身,望着她,神色不明,“她是别人的女人!”

崔云微顿,却是笑了,“前几日我入宫见她,她让我转告你,若真会发生什么事,务必不要顾忌她。”

拓跋屺望着她。

崔云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扶了扶头上的钗冠,“我不知你现在与她是什么关系。可是我知,你以前为她敢闯皇宫,敢顶撞陛下,佛狸,兵家讲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我看来,想必情爱一事也应当如此。”

她以前不能束发,发丝都披散着,如今用钗冠将头发高高的束起,只余几缕发丝垂下,倒显得脖颈越发的白皙纤长。

此番她看着他,整个人都是高傲着的,带着贵女的金贵,“以往,就算是我曾对王七动过一丝一毫的心,那也是曾经。拓跋屺,我本是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嫁人了,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我的世界,无论是试探,交易,我全都认了。”

拓跋屺的眸色一时转深了,他定定的望着她。

崔云轻声一笑,“我会为你担心,怕你上战场会受伤,怕你与太子作对会孤掌难鸣,更怕你会死。当你被人侮辱时,我会气愤。就连别人伤害慕容夭时我也会护着。与你牵扯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十分的小心。”

她这般说着,自己竟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有些事藏在心底,若不说出来,恐怕就连自己都不知道。

拓跋屺就那么听着,脸上的神色渐渐地散发出一股慵懒的味道。他望着她,竟也察觉到自己的脉搏有些加快了。

崔云抚了抚自己唇,偏着头望他,“佛狸,我不知道这算什么。但若是你还要我,从今以后,我愿与你共同赴险,同舟与共。”

未待拓跋屺说话,她踮起脚尖,猛的便咬了回去,重重的一咬,咬到他的嘴唇出了血,她离开他,微微喘了一口气,双眸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我要的是彼此信任,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不是你亲口对我说让我走,我便绝不会怀疑你,不会背弃你,不会欺骗你。”

她的唇间是他的味道,伸手将唇角的血迹抹去,崔云低眸,“我希望,你同样如此对待我。若是哪一日,你厌倦我了,你要亲口告诉我,让我第一

个知道,若是我是最后知道,你要知,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我与你,今生再无可能!”

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在这严肃的祠堂中,说出这种私定终生的话,崔云竟觉得浑身放松。

拓跋屺眸色深深,应她,“好。”

她咬他一口,让他疼,只为了让他牢记,崔云是个怎样的人。

前方战事大捷,陈国节节败退,北魏军队帮着南齐将陈国打败,却并未退军,依旧驻扎在洛阳一带。

乐平王以北魏帝病重为由,高调回平城。

本一直被太子一派压制的乐平王一派,开始在朝堂上活跃。

乐平王公开在平城露面的第二日,太子一派便以贻误军情为由,开始弹劾拓跋屺。

拓跋屺入宫,请求面圣。等了良久,皇帝的贴身宫人才慢悠悠的出来回话,“王爷,进去吧!”

一层层宫殿大门,一层层帘帐大幕,穿越而过,他停在最后一层,金黄色的薄纱随风飘扬。

隔着薄纱,偌大的龙**,躺着一个人。

他似太过清瘦,看过去时,竟有些让人心里发疼。龙塌边,跪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头发挽成一个髻歪歪的垂在一边。

听到身后的响动,女人回身,隔着薄纱望向他,朦胧中视线相对,她低声开口,“乐平王。”

这一声似叹息,又似满足。

她终于又见到了他,似乎太久了,没有好好的看过他。自从他回平城的消息传遍皇宫,她便日日来守在皇帝身边,她想,拓跋屺,定会来看他的父皇。

果然,他来了。

她起身,隔着一层薄纱,站在他的面前,与他对望。

拓跋屺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情绪,微微颔首,“见过大慕容夫人!”

垂眸,他的眼神却正好落在她的肚子上,慕容夭察觉到他的目光,身子一僵。

“多久了?”声音很是平静。

慕容夭听不出他的情绪,手下意识的放在肚子上,轻轻抚摸,竟有些恍惚,“约是三个月,还是四个月了?有些记不清了。”

她依旧是美的,额间贴着花黄,眉眼间本该是冷情的,此刻竟也有些许想要掩盖的慌张。

拓跋屺望着面前的人,伸手,终是将薄纱掀开,他的眼神越过她,北魏帝闭着眼,不知是醒是睡。

慕容夭抬头,望着他,胸口竟有些发痛,缓了缓自己的呼吸,她努力的想要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佛狸,你一定不知,我有多喜欢这个名字。”

拓跋屺的眼神却是落在她脖子上挂着的小金锁上,神色微动。

大概是许久未笑,她竟有些笑不出来,闭了闭眼,“很久以前,我以为我会与你相携白头,可是后来,全变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轻柔婉转,竟连丝毫要避讳的意思都没有。就算是他们身后,躺着的是这个国家的君主。

拓跋屺越过她,行至龙塌前。他们的父皇,本是正值壮年,如今却被病痛折磨的形容憔悴。

慕容夭的身子却是一僵,他如今,似乎就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了。

想要大声的冷笑,却也更想哭。

再没有转身,慕容夭便那么背对着他,挺直了脊背,神情凉薄,“拓跋屺,这么些年,我一直在等着你,妄想着有朝一日你或许会回心转意,会将我接走。我守着整座冰冷的空殿,觉得自己都是空的。”

稍顿,她轻笑,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可如今,该梦醒了。就当这是我对自己的最后一次成全。只想再叫你一声,佛狸,若有来生,你不要再将我送给任何人。”

就算是,让我待在你的身边,永远当那个傻丫头也行,不必给我名分,不必给我你全部的爱。只需偶尔一个眼神,我就满足了。真的,佛狸,我要的很简单。

不要再把我送给任何人。

你知道吗?当年你说让我进宫,我笑着说好,其实心里好难过,很难过,难过的感觉那都不是自己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你要我帮你做的。你的要求,我怎么能拒绝,也拒绝不了啊!

慕容夭是想笑的,可笑着笑着,眼角却落了泪。

她的身后,宫殿门关,她闭了闭眼,佛狸,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重要到,为了你,我背弃了自己。

拓跋屺整个人都是僵着的,她最后说,不要将我再送给任何人。大殿门响,他回过神,龙塌上的拓跋嗣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此时正怔怔的望着他。

拓跋屺与他对视,良久,龙塌上的人呼吸极喘的开口,“若朕亡,让她陪葬!”

话说的艰难,他的眼神,却一如往昔,锐利与王者霸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