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给她的,唯有血与伤痕。

良久,拓跋屺将她口中的血吮净,抬眸,呼吸不稳,“崔云,你会是本王的王妃。”

她没说话,只望着眼前他的唇。

那里,染着她的血。

“拓跋屺,这事,不是你说了算。”

她望着他,眸中暗潮汹涌。

平城较之往日,似少了些许的笑声。崔云回到崔府,只向父亲母亲请过安,便即刻的回了书房。

梅香正守在暗室门外,眉头紧蹙,她的身侧放着未动的饭菜。

那模样似正在出神,崔云推门而进,她被吓了一跳,转而却是脸色一松,“女郎,你提早回来了。王御医他不吃不喝,更不准我进。”

她面有愧色,崔云瞄了一眼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下去吧。”

书房门关,崔云端起饭菜进暗室。

几乎是一进去,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崔云脚步一顿,屏了屏呼吸,还未出声,王显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吼她,“滚!”

那味道来自他的身上。

他的肩上,脚上,皆有了腐肉。

大概,死期不远了。

床榻附近,名贵的古书被胡乱的扔了一地。

崔云跨过那些书,借着微弱的光,将饭菜放到小案几上。

王显显然也听到了声响,一本书便砸了过来,“我说让你滚!”

崔云被砸了一下,没吭声,转身便点燃了屋内的烛火,一盏又一盏,整整一圈,暗室内顿时亮如白昼。

王显本是面对着墙蜷缩着身子,因着畏光,他将被子一掀,伸手便又要拿东西砸人。

可看到崔云的瞬间,他却是一愣。

崔云站在床榻前三步远,低眸望着他,“王显,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对我的婢女?”

他手中的物事应声而落,复又闻到自己身上的味,忽而便是一缩身子,“你滚出去!”

太过狼狈,他不想让她看到,那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不能呼吸。

崔云却依旧镇静,她问他,“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明晃晃的烛光下,他的脸上已经出现暗色的痕迹,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也想问自己。

“若我死,你可否为我立碑。”他嘴角的笑,有些让人心疼。

崔云望着他,“先吃饭。”

她伸手就要碰他,他却迅速的起身,坐到了案几边,乖乖的端起饭碗,“立碑人,写你的名字,可好?”

生前,不能与你相配,起码,死后,在我的碑上,刻下你的名字,可好?

起码,这能证明,我与你并不是毫无关联。

崔云跪坐在他对面,抬头望他。

未等她开口问,王显已经急急的打断她,“我没有父母,我是弃儿。”被家族流放的弃儿。

所以,大概死后也不会有人记得。

崔云顿了顿,“好。”

他很听话,将所有的饭菜都吃的干净。明明是比她大,他望着她时,崔云竟觉得自己被依赖。

她静静的陪着他,直到最后,低声开口,“你要答应我,不到最后不许放弃。”稍顿,她叫他,“世荣。”

眸色沉沉,嘴角轻弯。

有刹那间,王显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门开门合。室内的刺鼻味道似乎也散去,余下的,只有她的味道。

拓跋屺是秘密回北魏,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只让温远根传话,“不要与太子再多加来往。”

这句话带的莫名其妙,且是快天黑的时候才来。

崔云暗想,果然拓跋屺知道太子有意想与崔家交好,以前一直不动声色,如今不知怎的就特意提醒了呢?

问温远根,他摇着头说不知,只反复安嘱,一定要听王爷的话。

皇帝病重,太子刚开始还是收敛着,到了最后,动作却越来越大,直接不问缘由的就开始流放乐平王的心腹。

太子要趁着拓跋屺在外打仗,去掉他的左膀右臂,大伤他的元气。而拓跋屺,却在这个时候秘密回平城,还告诫她,不许与太子多加亲近?

崔云思虑再三,将府中门客连夜召集起来秘密商谈。

几个大儒

各执一词,末了,忽而有人惊呼,“乐平王悄悄回城,不会是要反了吧!”

一言毕,满室皆惊。

崔家现任郎主崔云,是乐平王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以前未明说不要与太子来往,现在却特意强调,必定是要有大动作!

况且,前方战事紧张,没道理,北魏战神会丢下大军擅离军营。除非,是有更重要的事!

而这重要的事,明摆着,便是皇位。再加上太子一派严重抵制乐平王的朝中势力,彻底的惹恼了乐平王,他才一气之下回了平城!

门客分析的头头是道,临了,向着崔云一抱拳,“郎主,乐平王这是在让你表态啊!”

到时候政变一发,世家大族必须要立场严明,否则绝对会被两头视作墙头草,无论最后谁输谁赢,都将下场惨烈。

孤注一掷,才是如今形势的最佳选择!

崔云的双手紧紧的按着面前的小茶几,才能控制住情绪,她抬眸,在所有人面上扫视,“你们说,拓跋屺会造反?”

他们皆是崔府的老人,跟着崔府最长时间的也有四五十年,最短的也有十年。

父亲若做大决定,必会先问过他们的意见。

可如今,他们说,拓跋屺会反?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件事。上一世,北魏帝拓跋嗣病逝,太子拓跋焘登基,在外打仗的拓跋屺虽未赶得及见皇帝最后一面,却也是回来参加了登基大典的。

且世人都说,自从新帝登基后,拓跋兄弟一反常态,兄友弟恭,感情甚笃!

那些门客望着她,忽而齐齐朝着她行礼,“请郎主早做决断。”

崔云没反应,离她最近的一个,低声开口,“吾等潜心专研朝堂大事,绝不会无的放矢。要防患于未然啊!郎主!”

其实,两派相争,早有端倪。

崔云将手收回,深吸了两口气,“这一仗,你们觉得,谁更有胜算?”

她是一族之主,不能单凭自己喜好决定全族人的命运。

门客们面面相觑,良久,异口同声,“吾等以为,太子殿下更胜一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