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轿舆出了宫,方才换了马匹。两人在郊外赛了几里路,方才停下,心中郁结稍解。李勇骑马在后跟着,两人在前并辔而行。赵祯见玉儿眉间愁色已散,心内高兴,道:“难得出来,今日我们就玩个尽兴。”

“怎么是难得出来?你可总是三天两头从家里溜出来。”玉儿轻佻眉头。

“教训我了不是?还没娶你过门就开始教训我了,今后我怎敢娶你?”

玉儿听他的话,面颊绯红,早不知所措:“谁要嫁你?”

“不嫁吗?真的?”赵祯故意调侃:“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娶了!”

“你讨厌!”玉儿撅着嘴,只能瞪眼望他。

赵祯见她摸样,心内一笑。这样的人儿他如何舍得?便忆起有一次自己牵了踏雪溜出宫,来山上找她。因玄静师太素来不喜他与玉儿往来,那冬日清早,她必定又是跟师父一起读书练曲,他只得在山下等候。刚下过雪,河面已结了一层薄冰,霜气凝重,冷风刺骨。踏雪在一旁刨着雪地,他站在河畔,就像事先已跟她约好,知她会来,就一直等。太阳暖暖挂在正空,扫去几许冬日阴霾。远远见一红妆女子,在冬日雪白的映衬下,便如那出水芙蓉,不是方物。

“我教你骑马,怎样?你若学会了,我便将这匹我父亲送我的汗血宝马送你!”他信誓旦旦。

“真的?”玉儿见这马体型彪悍,定是良驹,早爱不释手。“只要我会骑你就将它送我?”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玉儿狡黠一笑,拉过辔头,认镫而上,体态轻盈,挺身立于马上对他道:“你可不能小瞧我!”

赵祯已明了,只淡淡的笑。她这样的女子,自己怎能小瞧?

悠悠的琴声切切,白衣胜雪的女子珠翠步摇,绫罗锦缎端坐古琴前,手抚琴弦。口如含朱丹

,腰若流纨素,眼波流转,脉脉带情。

“‘铜雀春深锁二乔’,”白袍男子抿口小酒,朗朗道:“本公子还以为你这铜雀楼里真会有大乔小乔般的绝色佳人,如今看来,这‘铜雀’二字实在是言过其实了。”

女子听他口气,脸色顿沉,琴声戛然而止,便起身拘礼道:“公子眼光高,恕小女子技艺平平,不配伺候公子。”话罢,拂袖而去。

一旁候着的老妈子见状,面色尴尬,躬身上前:“这位爷,我这里的姑娘可都让你看了个遍,现在连花魁都入不了您的眼,你叫我这…”她转念又道:“京里倒真是有位相貌倾城的姑娘,你要是早些来,指不定还真能见到…”

老妈子语中透着些许遗憾,他倒来了兴致,问:“此话怎讲?”

老妈子长吁口气,缓缓道来:“她一家人就在不久前,都被杀了,说是谋逆罪,诛了九族的!可太尉大人刚正谁人不知?还只不定被谁害的呢。”一席话来,她知自己扯得远了,忙道:“那小姐长得可真水灵,真真是可惜了,要是她来我这楼里,可真就…”她怅然若思。

“你倒见过?”

“那可不是?”她欠身一笑。“不怕你笑话,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哪能见到人家官家小姐啊,我也只是在她被抓那日看到过一眼,当日下午就被斩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老妈子的话只当闲谈,并未放进心里,说是绝色,也不过是一家之言,不足为信。他斜倚窗棂,眺望这城清丽景色,倒比方才那些脂粉浓妆的女人怡神许多。满城绿柳依依,似名家精心描绘的山水画卷。“这水是?”

“那是绿桥河,就跟着河上那座桥叫的。”

绿桥。细细品味。河流呈勺形,湖中一三层小楼,曰“揽月楼”。那绿水、绿树,宛如碧玉妆成。一艘红漆楼船缓缓从河中驶过。船

头一婷婷女子,身着鹅黄色轻纱,手拂岸边垂柳,笑靥如花,那风景竟仿佛蒙上一层雾色,黯然失色。他惊起身,目光追随那越行越远的船影。折身下楼,跑至河畔。老妈子不明所以,还未开口就不见了他人影。跟他同来的小厮掏了银锭给她,就慌忙追出去。

沿河道一路追行,船已驶入湖心。他在岸边不住的喊、挥手,那船上女子却只醉于清风,充耳不闻。他只得停步。倘若老妈子口中的官家小姐真有几分姿色,怕也不及她万一。

“公子,天将晚,不如早些回去吧。”

“子宁,这一趟还真没白来!”

“您是说那船上小姐吗?”他望去,只道:“我看一般!指不定走近了看会吓您一跳呢!”

“你这嘴!”

“我这嘴可都是被公子你**的!”他欠欠身,脸色焦虑:“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船上的人又四处寻。”

“嗯,也好。”

赵祯从舱内取了外衣与玉儿披上,道:“风凉,可别在外面立这么久。”

“这长安可真美。”玉儿心下感慨,轻靠他胸膛。落日余晖映红了天际,半江瑟瑟半江红。虽家逢巨变,但她犹感谢上苍,还让他在自己身边,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时刻,更弥足珍贵。

“玉儿,我…”赵祯略有踌躇:“其实我…”

“你什么?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其实没什么。”赵祯轻耸肩,将玉儿揽入怀中,在她耳畔低语:“此生无论我是谁,我都只想与你厮守。”他语气温热,撩动她耳发,痒痒直入心窝。她无暇去想他话中深意,已软软似跌进蜜糖罐子里去。

李勇见天色已晚,怕宫门下钥,掀了舱帘,本想提醒主子早些回去,却见他二人你侬我侬,煞是亲密,忙退回舱内。八尺高的汉子,顿时红了耳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