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言犹在耳,却已见着大滴大滴的热泪从玉儿双颊滚落,良辰不知所措,惟用手替玉儿拭去,却如何拭也拭不干,拭不完,只见着玉儿一张脸面无血色,惟望着殿门外,哭得如同个任性的孩子,不住地喊着:“我想见你,我想见你…”如梦呓般。玉儿满脸是泪,喉头哽咽,只不住唤道:“赵祯…我想见你…想见你…”那声音里的绝望,直让良辰撕心裂肺地疼。

良辰第一次见着主子哭得如此厉害,也第一次听见那个陌生的名字。良辰扶着玉儿的手,只觉得她瘦弱无骨,良辰只怕极了,害怕她一松手,玉儿便会融化在地上一般。良辰禁不住落下泪来,想劝,却不想不出哪一句是能抚慰她的绝望、给她希望的话。

便就让她放肆的哭着、哭着。

殿外的风雪呼呼卷过树丛,昭阳殿里寂静无声,只听见玉儿的哭声轻灵空明,如泉水坠入冰池,这冬天便显得尤为清冷。

良辰见主子昨日哭了整晚,今日便就起来得早些,刚绕过回廊,却见玉儿蹲坐在屋檐下,蜷着身子,身上只穿着便常的狐裘暖缎,她自是慌了,慌忙跑上前,却见玉儿衣上,裙上零零落着些雪花,从庭外卷进来的雪已在玉儿脚边上铺了层轻白,已然没过了绣鞋的底子。良辰慌扶起玉儿,玉儿衣衫触手却如撒了层霜,只冻得手疼,良辰立时凝眉,焦急道:“你这是在外面坐了多久了?”

玉儿却依是坐在地上,望着庭院上一方白茫茫的天际,只是如何望,也望不见尽处。良辰只慌扶了玉儿起身进屋,只怕她要是再受了凉该如何是好。

玉儿终究是一病不起,卧病在榻,下不得床来。良辰从外间进来,急急对玉儿道:“我刚去外面,见皇上寝宫悬着白灯笼,还听见哭声,说是皇上突然驾崩了。”良辰微凝眉头,深思道:“宫里面突然出现好多侍卫,真不知是怎么了。”

玉儿只望着煞白的窗纸怔怔出神,楠木窗格,镂刻着万寿无疆花字纹饰,一眼望去,万字不到头,便如真能万寿无疆…

雪密密地下,铺天盖地的。不知过了多久,良辰只听见殿门开启的声音,沉闷而哀怨,她跪伏在殿外,只听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愈渐清晰。待见白色袍角飘入自己眼帘,她方才抬起头来,却满脸是泪,只看不清眼前之人。那人只将她从地上拽起,他的声音却是熟悉之极的,只听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她人呢?”

一听见晋王的声音,良辰舒尔就痛哭失声,只重重跪至地上道:“王爷,娘娘、娘娘去了…去了…”

魏永熙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提袍便冲进殿去,却只见那梦中见过千百次的人儿静静躺在床榻上,眉目如墨,如诗如画,脸色皎如白雪,浓黑的眼睫便如晕在纸上的墨。魏永熙喉中说不出的堵闷,直如利剑抵喉,他心下只觉怕极了,还不待他走上前去,他已禁不住哭出声来,声音哽咽难捱。他头中晕沉厉害,便用手扶着桌案,惟定定望着**的人儿,却怎奈泪水糊了眼,如何看也看不清晰。

只觉心下有个声音不断说着:“这便是你对我的惩罚…再也见不到你…再也见不到你…”

雪一直下,如撒盐、如扯絮,绵绵无期,不知何日才是个尽头,仿若春的脚步也要为之停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