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夫有点失望,转而又释然,从未听说过临王妃懂医术,且,似这种明显外域流进的剧毒,太医院都没有见过,自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从未亲眼见过,临王妃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子,怎么可能会解毒?

不过,方才见临王妃收拾情绪,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各司其职,明显是要自己动手,还说让自己配合她,看来真是要死马当作活马医,临王爷的状况,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便在两人各自思考时,玲儿领着李景琛与陆士元进了屋子,我抬手先行制止他们行礼,景琛看到我身后的泡在木桶里的思聿,脸色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站在景琛身边的陆士元走到思聿身后,仔细的看着思聿后背上的伤口,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大哥,陆先生,王爷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太医院的院士已回去查找解方,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时间紧急,我也没有太多的客气,率先开口要求。

两人俱拱手,同时道:“王妃请吩咐。”

我偏头问钟大夫,“钟大夫,我听闻医界里有一种推宫换血的手法,不知先生可会?”

钟大夫蹙紧眉,眯着眼道:“听过,也知道是怎么做,只是没有亲自操作过,难道王妃是想……”

我没有多做解释,只快速的道:“知道怎么做就行,若真有需要,请先生指点我,具体的操作我来。”

“大哥,这里是方才太医们留下的医者手记,里面详细的记下了王爷自中毒以来的各种症状,你拿着这本医记,在京中各处医馆打听,看有没有大夫有见过相同的病患的,如有,速速的请到府里来。”

“陆先生,似我妆台上这种玻璃材质的器皿,你多带些人手于各处打听,有没有管状的,嗯,我主要是想用来导血,是以越细越好,最好是有筷子粗细的。若实在没有玻璃的,玉质或是石质的也行。”

“王爷、王爷……”

这边我正细细的思考可能有用的法子,一点一点的吩咐其他人去准备,门口突然一阵吵吵嚷嚷,紧接着就看到孙意汝狠狠的打了陈西一个耳光:“贱奴才,凭着你也敢碰我的身子,王爷在哪?我要告诉王爷,砍了你这贱奴才的双手。”却是孙侧妃在院子里与守卫闹将起来。

孙侧妃的话音刚落,站在院外的江管家一皱眉,道:“孙侧妃这话错了,奴才们十几双眼睛看着,陈西不过是忠于职守,侧妃自己撞上来,陈西躲避不及,如何碰了孙侧妃身子?”

江管家是临王爷外家亲戚,临王成年开府以来就在王府任管家,在王府一向受人尊敬,且为人公正,虽不苟言笑,但对于府内众人多有照顾。平时对于两位侧妃也多有礼遇,像这般直接开口辩斥却是头一次,想来思聿受伤生死不知,他心急如焚,哪还有心思跟这等愚妇周旋。

孙意汝气极,纤长的手指狠狠的指着江管家,“你,你……”或许是惮着王爷平日对他信任,不敢放出多狠的话来,只是指着江管家,眼神怨毒。

见院中气氛冷凝,周侧妃从众人身后走出来,面前正厅敛衽一礼,遥向屋内问道:“王妃,妹妹听闻王爷受伤,担心不已,不知王爷现下如何?”

我叹了口气,只拿眼看着玲儿,玲儿会意,黑着脸出去了。

“陆先生,大哥,你们先去各自行动,其他再有想到的,我差人去寻你们。”二人受命出去,与刚进门的孙周二侧妃擦身而过,只略一拱手。

“王妃,王爷怎么了?”

甫一进门,孙侧妃的草草的行了一礼,礼未毕就急急的问话,未待我回答,眼神已扫到泡在药桶里的思聿,尖叫着扑过去,靠在药桶边沿失声痛哭。

周侧妃则是低眉顺眼的行礼,未抬头泪已先流,只因她平日里就比孙侧妃多着一份心思,是以并未如孙侧妃般直接扑过去,起身后望着我,泪眼里充满乞求。

我无力的扶着额点点头,周侧妃走过去,眼睛紧紧的盯着思聿惨白的脸,未哭出声,泪水却是如同泄洪一般爬满了整张脸。

“王妃,羊已经拴在院子里了,属下另寻了两只羊和三只猴儿,一并都拴在院子里。”苏莨才进来,身后喜儿脚跟脚也进了门:“王妃,牛黄与蟾酥已取回来。”两人放下手时的东西,充满希翼的看着我。

我明白他们的想法,只要我能吩咐他们做些什么,总好过被动的等着太医院的人查方,这样希望渺茫的等待已经逼得众人几近崩溃。

我环眼四顾,王府上下,连着各房各院侍候的人,共得有近三百口人,很难讲其中有没有跟思聿同血型的人,古代的滴血认亲用现代的知识来讲,肯定是行不通,但就同血型相溶这方面来讲却是正确的,我也不敢去想思聿的血液中毒后会不会影响判断,现下情况紧急,一半是我的专业知识,另一半,则是需要一点运气了。

“苏莨,纠齐府中身体健康无不良状况之人,放血与王爷之血以净水静置核对,若有相溶者,带着院子里来,此事紧急,你与陈正三兄弟同时进行,要特别注意水质,不可杂糅其它任何杂质。喜儿你也去帮忙。”

我回身看着钟大夫,慎重道:“钟大夫,我准备给王爷输血,请协助我。”

钟大夫一脸怀疑,只是现在他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沉默着点点头,取过药箱里的银针开始准备。

连同周侧妃在内,最后试出能与思聿之血相溶者一共有十七位,我与孙侧妃亦滴血试过,只是均不能与思聿的血相溶。江管家按照平日里身体壮实程度,先男后女的排了个顺序,从第一个开始,将众人健康之血用擦净了的器皿盛起来。

导血的管,是陆士元从一个朋友那里寻来的,据说是平日里用来吸食大骨骨髓的玉管,事急从权,也顾不得许多忌讳,我让陆士元用高浓度的烧酒再三的冲洗消毒,又拿开净的白布撕条从里穿过拭净,想来应是无碍。

干净健康的血液顺着玉管一点一点从思聿的左手腕输入,红中透着青黑的毒血一点一点顺着思聿的右手指尖滴出。到第七个人输血之后,思聿先是惨白后又潮红的面色终于看上去正常了一些,从指尖滴出的血慢慢的变得鲜红,钟大夫给思聿把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道:“毒性减缓,脉象看着慢慢平稳了些,只是仍旧不能彻底清除毒素,王爷始终昏迷不醒。”

我吩咐玲儿将输过血的众人带去休息,平儿乐儿端了刚做好的夜宵让大伙儿补充体力,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匆匆的喝了两口米粥,道:“眼着天快亮了,周侧妃,你先用点吃食后去休息,余下几位女子也先下去休息,一定要留好体力才能帮到王爷。”

“孙侧妃,我算着天亮后会有些得到消息过来的人过来探望,你与江管家在前厅照应一下,王爷病着不方便,待到好些了一一去府上拜谢大家。”

众人应下,一一退出了卧室,只余苏复等几位平日随侍在正房的人。

皇宫

“太后,昨天傍晚时分临王爷在四方馆遇刺,皇上将章太医等人遣去临王府瞧了。”

天才微微亮太后就起了身,福子领着几个宫女侍候太后漱口梳洗,待到着装时,使个眼色让众宫女回避,亲自服侍太后穿衣。

“哦?伤着哪里了?”太后就着胭脂印纸抿一下,淡白的嘴唇随即变得红润,太后满意的看着铜镜的面容。

“伤在后背上,匕首上喂了毒,昨夜临王府的护卫满城里寻找能解毒的大夫。”

“太医院里不是也有擅毒的吗?章院首也没解?”

福子拿着角梳,轻柔的梳理着太后的头发,将银白的头发掩在乌黑之下,只是白发太多,总有那掩不住的从黑发下透出来。

“听章大人的意思,毒是外面来的,中土并不多见,且毒性相当凶猛,若不是临王府那个护卫反应快,匕首才刺进肉里就连着肉一起挖出来,怕此刻已没有临王了。”

“还伤了谁?那个普逻的王子呢?”

“普逻王子死了,刘太医去过仵作房,胸口那一刀是后面补上去的,实则普逻王子也是死在同一毒下。怪的是,这刺客似乎认准了,除了普逻王子与临王爷,并没有其他人受伤。”

“临王府寻着人了吗?”

福子低眉顺眼的站在太后身后,道:“没有,李景琛带着几队侍卫在京城里每家医馆都问了,连胡同里弄的老赤脚都没放过,没人见过临王爷中的这种毒。”又道:“章太医说,不在昨夜。”

太后默了一会,问道:“皇帝呢?”

“皇上昨晚上从临王府回来后连夜审问四方馆驿臣,又命章太医通宵查书,若不能找到解毒之方,要太医院阖院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