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皓扯过衣袖擦了擦脸颊两侧无端冒出的冷汗,在他接下这个任务时,这样的结果是他预料到的,虽有着心里准备,真正碰到了多少是有些惶恐的。

停顿良久,眼见慕容子音快要没了耐心,他脱口说道:“师父打算何时带公主回去?皇帝陛下那里,怕是要瞒不住了。”

说罢,偷偷瞄了眼昏厥的烟雨,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又是谁能想得到呢,即使是能预知过去未来的师父,这回亦是栽了跟头。

“你,回去吧。今日所见,全当不曾发生过,为师自有安排。”感受到怀中人气息越来越弱,慕容子音唯有尽快打发姜皓离开。

看着逐渐淡出视线的那一抹蓝色,姜皓如泄了气般,蹙眉沉思,喃喃道:“十一,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不惜以死相逼,如果看到这样的结局,你会满意吗?”

一盏青铜香炉里袅袅升起香气,烟雨悠悠得睁开双眸,入眼的是她熟悉的屋子。

昏厥前的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哪怕只是想了想,心依旧莫名的泛着疼。

慕容子音端着药推门进来,见她苏醒,略显疲倦的脸上勉强得扯出一抹浅笑,温柔地说道:“来,把药喝了。”

瞳孔里的身影渐渐放大,烟雨瞧出他的倦意,便不再抗拒,忍着苦涩乖乖喝了药。

慕容子音起身刚要走,她立即抓住了他的衣袖,空洞无神的看着他。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异样的感觉并非始自方才,从被救起的那天起就发现了。

倘若脑海里不曾出现过那样纷乱的画面,她或许会一直问心无愧的生活下去。

但是,她有知道的权利,封存在深处的记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笑容未褪尽,慕容子音阖了阖眼睑,深邃如海般的眸子仿佛已透过烟雨的身体望尽她的灵魂深处。

有些事他不解释,并不代表是掩饰,不过是在等,等她哪日忍不住了才开口。

他的手反握住她的,轻轻得揉在掌心里,“十一,是想知道些什么?”

烟雨不太喜欢陌生人

的触碰,抵抗心油然而生,下意识地把手从掌心里抽了出来,仓促地藏进被褥之下,“你是谁?”

这个问题问了不知多少遍,他却从来没有给过正面的回答。

那日,躲在被窝下听得并不是很清楚,隐约间,她好似听到‘国师’,似幻似真,她尚且不能肯定。

“慕容子音。”他淡淡地回答道,“南国国师,你曾经的师父。”他将‘曾经’二字咬得颇重。

闻言,烟雨浑身一震,失神的眼眸倏然睁得老大,他的身份已是如此居高,那么自己呢?

在简单平常的‘烟雨’名字背后,又是否会有惊天骇浪时时刻刻准备着扑过来。

沉寂良久,屋内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那么,我是谁?”屏足了气,才有勇气平静得说出来。

“我说,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谁,你可信?”

无端想起几日里出现的状况,无师自通的探脉,角落里堆积的药草,以及相熟于心的针绣,懂得做这些的人怎么会是他所认识的烟雨呢。

听到他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烟雨有些恼怒,脑子像浆糊似地缠在一起,他还要与她兜圈子说话,气愤地挺起身吼了句:“慕容子音!”

话一出口,心加剧泛疼,猛地止住尾音,按着心房瞪着他看。

瞧她气得厉害,慕容子音扶着她的身体躺下,“该来的总会来,你又何必急于一时。休息吧,等身子好了为师再说于你听。”

烟雨虽然还想着再多问些,脑子却越发混沌起来,沉重的眼睑缓缓落下之际,许是想到了什么,努力要清醒怎么也抵不住涌起的睡意。

“十一,能忘则忘,哪怕你心里记恨着为师,为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残留在体内的药性逐渐消褪,烟雨醒来已是夜半,想起慕容子音的故技重施,心底多少存着怨气。

鼻翼下萦绕着一股浅淡的香味,当她偏过头去时,晶亮的眸子内闪出慕容子音恬静的睡容。

她推了推他的臂膀,“慕容子音?”

他安然得侧

身躺着入睡,覆在身上的毯子已不知去向。

月华如洗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淡淡余辉洒在他的梨白衣袍上相映成辉,唯独他的脸颊像上了妆似地,白里透红,不复之前的冰冷。

静寂屋内唯有浓重的呼吸声,他一动不动得躺在榻上,丝毫不受外界打扰的影响。

“慕容……”

注视许久都不见他有所反应,烟雨伸手覆上他略微泛红的脸颊,指尖刚一触及,立即缩回了手,滚烫得犹如一锅烧开的油。

他发烧了,烟雨拖着疲软的身躯来到柜子前。

借着微弱的烛光,翻找着剩余的药材。煎药、喂药、敷脸,忙绿到天微亮,方体力不支地趴在榻边憩息。

再次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烟雨揉了揉沉重的眼睑,探过慕容子音额上的温度,只比昨夜好了稍许,轻叹口气,重新为他换上冰冷的巾帕。

零碎的药材散乱一地,当初从山上采撷来的大数是调养的药,能用的都用上了,现下若想再找出点来怕是不可能的。

“烟雨,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张婶熬了粥正要送过去,就凑巧遇到背着竹篓出门的烟雨,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赶紧走上前关心询问了句。

昨日烟雨被国师抱回来的情景,她是有看到的,想着她身子骨向来都是这般柔弱,眼下再不好好休息,怎能再折腾,未免太不爱惜自个的身子了。

“我上山找点药材,张婶,麻烦你帮我照看下……里面的人,谢谢你了。”

回首瞅了眼紧闭的屋门,她不知要如何向他人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说师徒?她不愿承认,哪怕关系颇为微妙,至少在清醒的时候,心底难免抗拒着。

张婶一听就明白烟雨所说的人是谁,想起国师救天宝时的情况,忙不迭点头应允,“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国师的。”

仅留昏迷的慕容子音一人在家,烟雨多少是有点不放心的,如今遇到张婶,这颗大石算是能够放下了,紧了紧背上的竹篓就往上山之路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