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正像是绵延不尽的春雨,温柔而又多情。

她不想走,那便留着。

在她的心里,他慕容子音素来都是袖手旁观的观戏人,那么现在,他这个甘之如饴继续观戏。

“前方有个小镇,十一同为师一道过去添置些必需品,可好?”双手习惯性地负在身后,他淡淡得询问道。

耳畔回**着他一口一口以师父自称,想起月夜的那件事,烟雨便觉得颇为刺耳,忍不住大声直呼道:“慕容子音,你我好像已断了师徒关系,你是不是要改个称呼呢?”

马车缓缓行驶在羊肠小道上,烟雨撩起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清风灌进来,慕容子音主动替她关上车窗,“小烟雨,为师头疼,经不住风吹。”

听到这个暧昧的称呼,烟雨连忙放下帘子,转过头双眸怒瞪着他,“慕容子音……你无赖。”

“哦?”慕容子音不怒反笑,饶有兴致地挑眉睨向烟雨,“小烟雨你要为师改个称呼,为师唤你这声又有何不妥呢?”

字音拖得甚长,余音方落定,又听得他发出几记浅叹声:“小烟雨,你不愿认师也罢,好歹为师虚长你十载有余,如此连名带姓的称呼,怕是有失妥当。”

烟雨见他总是在一个问题上绕来绕去,有些颓败地瞅了他一眼,索性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眼睫微颤,紧闭的眼眸露出一丝缝隙,不知何故,这狭小的车厢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心的那个位置,隐隐泛着疼痛。

在没有寻回本身的记忆前,她不想和慕容子音再牵扯上什么,正如他所说的,那日当着众人面已断了师徒情分,现在亦不需要顾虑其他的。

小镇地方不大,却十分的热闹。

烟雨一言不发得尾随在慕容子音的身后,熙熙攘攘的街道,填补不了她心中的空白,一如既往的陌生。

轻抬眼眸,这才察觉她和他之间已有了一小段的距离,

螓首低垂,鼻翼间她闻到一股极淡极淡的香气,她不熟悉,但她却十分

喜欢这股香气,仿佛在某个记忆深处就有闻到过。

“十一?”他不再打趣她,又恢复之前的沉稳。

慕容子音回过头来,看到烟雨放缓的步履,停下脚步等她,“十一,我们到了。”说着,他看向身后的成衣铺。

烟雨端详着悬在横梁上的各种样式的衣裙,如此来回走了数遍,掌柜堆砌起满脸的笑容将怀中的几匹绢布递到烟雨的眼前,笑容可掬地说道:“姑娘,可喜欢这几种颜色?”

竹青,水绿,湖蓝,烟雨眉心微蹙,指尖细细摩挲着光滑的布匹,看了眼旁侧的几匹绢布,如流水般淡淡说道:“就那件吧,我喜欢那个颜色。”她指了指布匹中最显眼的那抹水蓝。

掌柜一愣,有些为难得看了眼身后从容淡定的慕容子音,刚要上前张口说话,就被慕容子音的一个眼神定住,只好惟命是从将布匹送进内堂裁衣。

半个时辰过后,烟雨换上那套水蓝长裙,临走要出铺子时,眼角瞥到搁在边上矮几上的针线,心中一动,径直走上前,熟络地穿针引线。

掌柜甚是诧异,望着烟雨动作流利地在裙裾上绣着花纹,“国师,这……?”他满头雾水,是嫌弃裁衣师傅的手艺不佳吗?

慕容子音注视着烟雨专注的样子,摆了摆手,“由着她去吧。”

他发现,与她相处的这些天,几乎每天都会带给他不同的惊喜。

水蓝的裙裾绽放着几朵清丽脱俗的花朵,重新回到街上,之前闻到的香气由淡转浓,由远转近,烟雨有股冲动想知道这香气的出处。

不远处,一家药材铺前不少妇人围聚在一起,场面颇为热闹。

滚滚白烟自铺前冒腾而出,逐渐掩盖了空气里的香气。

烟雨愣怔地停住身下的步履,远远瞭望着那白烟,胸膛莫名得泛起了疼。

顿时,她往后退了半步,脑海里闪过一段一段的画面。

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室内,女子倚在榻上轻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胜雪的裙衫勾勒着几朵红梅,娇艳欲滴。

什么都是那样的清晰,模糊的仅是女子的容颜。

画面一闪而过,依旧是那袭红梅白裙,隆起的腹部变得平坦,取而代之的是她身旁襁褓里不足月的婴儿,盈盈笑语充斥着满殿。

珠帘浮动,有人进了内室手里端着一碗滚烫的药碗,药香四溢,惊扰了榻上休憩的女子。

温馨的画面突然来了急转弯,床幔被扯落,药碗在地上摔成碎片,女子一动不动地斜在榻边,只是没了生气。

胸膛的疼痛蔓延至心口,烟雨死死地握着令她难受的地方,目光紧锁着半空上的白烟,口中喃喃道:“不该是这样的,四物汤,四物汤……”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坠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她莫名其妙地擦了擦脸上如断线般的泪水,苦笑着问向自己,“哪怕再疼,都要不起我的泪,为什么现在这般轻易得就哭了呢。”

慕容子音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温和的眸底掠过一丝沁骨的寒冷,藏在袖中的十指慢慢收拢成拳。

诸多谜团围在他的心转了几圈,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十一。”他低沉地唤了她一声。

烟雨缓缓抬起下颔,朝着慕容子音扯出一道惨淡破碎的笑容,“很奇怪,对不对?”随着说话声落定,她整个人如泥般瘫软倒下。

“丫头!”

袖袍急切扬起,慕容子音冷着脸接住烟雨的身躯,探究地端详着她的满脸泪水,怜惜地为她擦拭着。

他的十一永远都是倔强的,即使流血,她都会撑到最后笑着看别人哭。

慕容子音从地上抱起烟雨,刚一站稳身子,冷峻的面容又寒了几分,黑眸向后瞥了眼,厉声吼道:“还不滚出来。”

一抹艾绿身影自河岸旁的绿柳后闪出,男子约二十左右年纪,浓密的眉毛微微拢起,似有隐忍,径直走到慕容子音身后,恭敬地抱拳说道:“姜皓见过师父。”

他始终背对着姜皓,似有意不想让他看到怀里的烟雨,“皓儿,为师不记得教过你们鬼祟行事,你来,所为何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