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有一天,他们是要分道扬镳的,或许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待所有人都熄灯歇下后,烟雨摸黑走到一楼柜台前,她把早上收起的信函递交给掌柜。

“姑娘,这是?”掌柜停下拨弄算盘的手,接过信函看了眼,他不明白烟雨的意思。

“麻烦掌柜明天一早把这封信交给陆公子,看过信后,他不会再为难掌柜了。”烟雨道。

这样说来,掌柜更是满头雾水,“姑娘明日亲自交给陆公子不就好了吗?”

“我有事要先离开这里,怕是等不到明日了,这件事还是要劳烦掌柜了。”无奈之下,烟雨只好把话挑明了说。

掌柜浅应了声,随手就把信函夹进账本里。

嘱托完这些事后,烟雨走出客栈,隐入茫茫夜色中。

二楼,微掩的窗边伫立着一道黑影,晚风挤进窗缝,吹起那袭翩翩白袍。

烟雨连夜折返回到朝露寺,她要在这里等,既然能遇到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晚上的雾有些大,迷迷蒙蒙得宛若似快灰纱笼罩住天地四周。她蹲身坐在台阶处,木柱上的灯笼随着风摇摆。

忽而,一阵疾风吹过,柔黄的烛光瞬间被吹灭,徒留一缕白烟慢慢在空气里尽情勾勒着图纹。

乌云遮蔽住圆月,天空飘起绵绵细雨。

烟雨抬起沉重的眼睑凝了眼飞舞的雨丝,下雨了。

雨水打湿她的黑发,沁凉的触感渗透到肌肤里,看着雨越来越大,她不得不起来去找个避雨的地方。

想到早上经过的茶棚,她提起裙裾快速朝着山腰跑去。

幸好,店家只是把碗壶带走,推车顶端的那块长板勉强能容得下她进去躲雨。

她搬来木凳坐了下来,飘零的雨水打湿她的臂袖,她蜷缩起身子,避免被雨淋湿,然后在雨滴声中进入了梦乡。

晨间山中的空气比山脚要清冷许多,烟雨被冻醒了,掌心不住摩挲着双臂来取暖,奇怪的是……

她环顾了眼四周的环境,雨不知是何时停的,脚尖前不远处聚积着小小的水滩,翠绿枝叶上的雨珠坠进土壤里。

她摸了摸衣裳,

完全没有任何的湿意,仿佛这场大雨里,她是那个置身事外的人。

简单得收拾好面容,起身把推车放回原先的位置,还未松开车把上的手,一柄钢刀已然架在她的脖颈处。

耳畔传来一声低叱,“大胆刺客,是谁派你过来的?”

“我不是刺客,你误会了,我……”她转身之际,瞳孔里映出数十张陌生的脸孔,看到人群中央的那人时,口中的话语戛然而止。

宇文琰……

一袭明黄的衣袍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骤然捂住心口的位置,整张脸都狰狞在一处,疼得倒吸了几口气。

时隔三年再见到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天。

是她被接回本家的第二天,爷爷牵着她的小手来到后院的桃花林里,指着一道伟岸的背影告诉她,那就是她将来的夫君。

目光往下移动着,她看到宇文琰的身旁,正是昨日见过的小男童。

宇文琰还未开口发话,男童已经认出了烟雨,他拉了拉宇文琰的手,道:“父王,儿臣昨日见过她,她不是刺客。”

说着,他低下头有些不敢去看宇文琰,谁教他昨日是偷偷溜出来的呢。

听到这句话,烟雨勉强撑起一记笑容,目光一瞬不瞬得锁着男童,看到他胆怯的模样,心口的疼痛更是加剧,她支撑不住的蹲在地上。

宇文琰挥手示意把人带过来,两名侍卫架着烟雨把她拖到宇文琰的跟前,钢刀仍抵在她的脖颈间,唯恐她会悴不及防做出些会伤害到宇文琰的行为来。

“懿儿,你想救她?”宇文琰盯着烟雨看了许久,方问向自责中的男童宇文懿,他多少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

宇文懿黯淡的眸子立马变得炯炯发光,知道宇文琰不会轻易的应允他,又巴巴得皱起了小脸,苦思冥想着要救人的理由。

片刻后,他小步来到宇文琰的面前,佯装一本正经得说道:“父王,儿臣想找个人来陪儿臣玩。宫里的娘娘们都是看父王的脸色才会喜欢儿臣的,真正愿意跟儿臣玩的除了清娘娘外就没有了。儿臣昨天来时,她待儿臣极好,所以,儿臣想请父王放过她。”

宇文琰拧紧眉心,他素

不知,宇文懿小小的脑袋里,居然装着这么多的想法,看人看事看得这般透彻,他不清楚是该喜还是该悲。

宇文懿屁颠屁颠得推开侍卫的手,从怀里的纸包里取出一颗糖莲子递到烟雨的嘴边,“清娘娘说,吃颗糖就不会感觉到痛了。姨姨,吃糖。”

“真乖。”

烟雨举起手来抚上宇文懿的笑脸,拿过掌心里的糖莲子放入口中,丝丝甜意顿时在散开来,心头猛地涌起阵阵痛意,她硬是咬住唇瓣不让吟痛声溢出来。

宇文懿明白是这么一回事,折返回到宇文琰的身边,重新攀上他的掌心,“父王,夫子教过儿臣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救姨姨好不好?”

宇文琰阴郁得侧首吩咐身后的一众宫人,冷冰冰地斥道:“太子殿下的话,你们都没听到吗?”

话音还未落定,宫人们蜂拥而上架起烟雨就往山上跑去。

宇文懿为自己做了件好事而感到高兴,轻拍着小手欢快地继续扯步前行,倒是宇文琰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他们比往年早了几日来朝露寺,但……百官们都会提前把道路看守起来,免得有心怀不轨的人做埋伏。

他奇怪,那个女子是怎么突破层层看守走到这里来的,尤其是她看宇文懿的目光,是那般的炙热与怜爱,全然不曾拿正眼打量过自己一眼,这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瞧她犯病的模样,觉得她即使能折腾,也掀不起翻天巨浪来。索性就遂了宇文懿的意,先救下她再做打算。

随行的队伍里医术精湛的御医,不出片刻的时辰就诊断出烟雨的症状,配药、煎药一气呵成,那碗药端到她面前仅花费一盏茶的时间。

烟雨被安置在朝露寺的禅房里,环顾着满室的柔黄,她静静得闭眸凝思起来,鼻翼前萦绕的檀香,令她的心情不复之前那般紧张。

以至于宇文琰进来的时候,她都浑然不觉。

直到宇文琰忍不住张口破坏静谧的氛围,“说,是谁派你来的?”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畔,她没有睁开眼看他,淡淡得回了他一句,“我就是我,没有人派我来,君上多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