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梁其臻翌日没有露面,但丞相府的仆从也算周到,伺候楚荆用罢晚饭,还为其准备了香汤沐浴。

楚荆坦然受之,挥退仆从,脱衣跨入浴桶,任由温热的水浸没全身,绷了一天的弦慢慢放松下来。他舒服地轻吁一口气,健壮的手臂从桶沿上挂的里衣中摸出一根发簪。那发簪用普通的桃木雕刻而成,却无桃木的干涩,反而较圆润,簪头几粒细小莹白的珍珠组成一朵梅花,为这朴实无华的簪子平添了几分秀美之意。楚荆目光灼灼地望着那根发簪,拿手不住摸索那滑润的簪身,心里不由得想起那晚尹离身着粉白黎衣、柔发轻绾的娇俏模样,身上渐渐泛起丝丝燥热。

正当楚荆情动之时,忽觉肩上多出两只柔腻的女子手臂,那凉爽滑润的触感让楚荆原本燥热的身子本能地想要得到更多,但也不过瞬间,他已从灼人的中醒来,猛地睁开双目,眼神清明警觉地看向身后。只见两名美侍仅以薄纱缠身,微跪于地,凹凸有致的身子一左一右斜倚在桶边,胸前的粉白与嫣红一览无余。

“公子,相爷吩咐婢子侍奉公子安寝。”一女嗓音柔媚诱人。

楚荆闻言不语,微一闭目又倏然起身将桶沿上的里衣迅速披覆于身。

两女被楚荆冷然的气势慑住,眼见楚荆出浴披衣,却也不敢直接粘上去。

楚荆旁若无人地系着里衣的衣带,然后向床边走去。

两女见楚荆往床边走去,心里窃喜,一步一趋地跟着。眼看到床沿了,两人正要柔弱无骨地贴到楚荆身上,只觉颈后一麻便瘫倒在**。楚荆收回手,转头一个弹指,屋子里暗了下来。

楚荆放下床幔,穿上玄色外衣,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跃出,又一个纵身轻飘飘上了屋顶。

片刻,楚荆已施展轻功来至梁其臻书房的屋顶。

揭开一片屋瓦,只见下面橙黄的灯光中,梁其臻正在书案前与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说话,那男子五官有六成像梁其臻,只是体形微胖,肤色偏白。

“父亲,孩儿不明白您在这事上还有什么好迟疑的,与卢回中合作,既能替我黎国一雪前耻,又能晋为黎国代王,甚至还有望角逐天下。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

“你就如此相信卢回中能夺得熙国皇位?!”

“兵权在握,又有我们做外应,有何不可!”

“哼!卢回中有能力不假,只是他的话不可尽信,兵权是否在握,有无这个能力夺宫,我们还有待调查。若是押错了宝,我们付出的代价就大了!”

“父亲多虑了,我们在熙国的暗探已潜伏了数年,传递回来的情报和卢回中所言不差上下。”

“你怎知那暗探没有被卢回中收买,这方面他可是极为擅长!”

“那照父亲之意,我们难不成要和那熙国合作?帮他消除异己,壮大国势,再一统天下?!”

“你以为那卢回中图的不是天下?熙王和卢回中都是乱世中的枭雄,若你有能耐,我还有心与他们斗斗。不过现如今就罢了,保全权势已是不易!”

“父亲,您何必藐视孩儿呢!我就没觉得那熙王有何过人之处,不过一初出茅庐的小子,岁数比我还小上好几岁。我倒觉得他委实斗不过老谋深算的卢回中!”

“瞧你那点儿出息!你看上的怕不是卢回中的能力,而是他给你的金银珠宝吧?你以为我不晓得卢回中的使臣给了你多少好处?现在人不是还留在你别苑里坐如上宾吗?”梁其臻用怒其不争的眼光瞟了眼自己的大儿子梁元宾。

“父亲!”梁元宾不满道。

“我也听闻父亲把那熙王的暗使留在府中,父亲既然还没决定同熙王合作,为何还将那暗使留在府中?”

“我不管你这消息是如何得知的,但绝不能泄露给卢使半句。我这不过是为梁家留条后路。等我再详细查探一段,若熙国形势果真对卢回中有利,这人自然留不得,在府里也方便随时解决。只是可惜了这么个人物!”

楚荆掩上瓦片,夜色中身形矫健飘忽,在屋檐上渐行渐远。

楚荆早已熟悉黎国都城中显贵的府第,没费多大事便找到梁元宾的别苑。

已是子时,袁天青和容沐还在厅堂上蹙着眉,相坐无言。

“师妹莫急,我明天就设法到丞相府一探究竟,你安心去歇息吧!”

“好!明天我同你一道去!”

袁天青见她面色决绝,只得点头。

容沐略显放心地一笑,转身就要去后院。

这时,只听哐啷一声门响,一黑衣人用右手掩着肩头踉踉跄跄地进了门。

“师兄!”见楚荆无力地垂着头,左半边身子血迹斑斑,容沐脸色煞白,疾步上前和袁天青一道把几近昏厥的楚荆搀往榻上。

袁天青也是一脸肃穆,半跪在坐榻下,扒开楚荆的右手,察看伤势。

那伤口已被点穴止了血,应是被软剑刺穿了肩头,伤口处呈青黑色。

“有毒!”容沐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那该如何是好?我去请大夫!”袁天青紧张道。

“不用,我随着师父习过医,我来!你快去取我房里的包袱,那里有师父配的百草丹,能解毒。还要剔刀和烧酒,越快越好!”

说罢,容沐俯身去吸楚荆伤口上的毒液,一口一口地将黑红的毒血吐出,待到那伤口黑色渐浅,容沐又一言不发地接过袁天青递来的剔刀,那刀尖泛着蓝光,异常锋利。容沐将刀放在烛火上一烧,咬牙仔细剜去楚荆伤口内外的腐肉。

待放下刀来,容沐已是满头冷汗。不待喘气,又拿过烧酒含上一大口,猛然喷到楚荆的伤口上。

楚荆受了这连番疼痛,不禁蹙着眉似要醒来。

容沐忙喂楚荆吃下百草丹,随即又拿了热毛巾替楚荆擦洗脸上和肩上的血污。

“师妹,我来吧!”袁天青见容沐面白气短,不忍地道。

“不要紧!”容沐勉强一笑。

袁天青刚要说话,却看到楚荆渐渐睁开了眼。

“师兄,你怎么样了?”容沐柔声问道。

“无妨。”楚荆见是容沐,青白的嘴角挂上一丝安慰的微笑。

容沐眼睛一酸忙低头拭泪。

“师兄这毒可是完全解了?”袁天青担忧地问道。

“还需每隔两个时辰服一颗百草丹,到明早才能完全清除。”容沐道。

“这就好!师兄,是谁伤了你?竟然还在剑上用毒,真卑鄙!”

“我夜会卢回中派来的使者,与他打斗中不小心被他的暗卫所伤!”楚荆调息道。

“卢回中派来的定是心腹爱将,竟然还配了暗卫!幸好师妹来了,不然这毒怕是会要了你的命!”

楚荆感激地望了望容沐的身影。

容沐端了温水来喂楚荆,楚荆忙单手接过饮下。

“天青,你去为我取件同样的衣物,我还需连夜赶回丞相府。”

“师兄不可,你身上有伤又中毒伤了元气,不能乱动,还得在此静养几天才行!”容沐急道。

“必须得回!放心,我能撑得住!”

待楚荆换好衣物,又运气调息了半炷香的工夫,气色已有几分恢复。

“天青,还需麻烦你一件事。”

“师兄但说无妨!”

“明日一早以我的名义给梁元宾送去一笔钱物,越多越好!至于你的亏空,弈安王会以矿业、盐业的收成补偿。”

“师兄放心!”

楚荆临出门,又对袁天青道:“好好照顾师妹,早日劝她回师父那儿或回家去吧。”

“嗯,好!”袁天青看了眼一脸忧色的容沐道。

翌日一早,梁其臻匆匆起身来至议事厅。

只见梁元宾正在厅堂上不安地走来走去。

“何事如此惊慌?”

“父亲,不好了,那卢使刚被发现死在我别苑里了!”梁元宾惊慌地道。

“何人干的?莫非是他?”

梁其臻立马神色冷峻地赶往楚荆住的偏院,梁元宾不明所以地跟着。

门被猛然推开,楚荆正弯腰用清水抹脸。

“何事?”楚荆边问边抬起头来,见是梁其臻,遂神清气爽地笑道,“梁丞相早啊!”

“楚公子果非凡人,那卢使是卢回中手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是善用计谋、驰骋沙场、杀人无数的悍将,昨晚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让你给解决了!老夫真是打心眼里佩服!”梁其臻脸上挂着冷冰冰的笑,一分试探三分怒意六分威慑。

“丞相何出此言?楚某昨晚有佳人相伴,一夜好梦,哪里寻得出空来去取人性命?何况我也不知那卢使身在何处,又从何下手呢?”楚荆一脸坦然地笑道。

“那卢使败在你手里倒也不亏!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好个楚荆!老夫冲着你的面子也需给那熙王几分尊重!”

“相爷谬赞了!若是相爷考虑好了,楚某也好早日回去交差。”

“我还有得选择吗?!”梁其臻转身摔门而去。

“父亲,您是要和熙王合作了吗?!”梁元宾不甘地追上道。

“卢回中生性多疑又记仇,他这使者可是他的亲侄子,又是他的爱将,死在我们这儿,我们怎么解释也脱不得关系,等他事成之后,必定与我们算账。这楚荆也是算好了这点才下手的,以逼得我们不得不与熙王合作!”

“我杀了这熙贼!”梁元宾怒道。

“凭你?!连他的身也近不得!”梁其臻叹道,“算了,卢回中确实不可靠,与熙王合作也未尝不可!”

“可是……”

“没有可是,管好府上的人的嘴,谁敢把卢使的死讯传出去,活剥了他!”

见梁其臻在气头上,梁元宾也不敢忤逆父亲,只得垂头回别苑。

才一进别苑,便见管家喜形于色地迎上来。

“公子,今儿一大早就有人送了厚礼于后院,这是名帖,请过目!”

梁元宾接过名帖,又看了礼物清单,脸上不由得绽开了花。

“看来还是父亲老谋深算,这熙王确实大方,与他合作才是正道!把卢回中那使者抬出去处理了,秘密点儿,谁敢走漏消息,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