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离到了家,母亲也不让她劳作,吩咐小禾专门照顾她,让她再好好休养几日。前三天在病里,尹离很是思念楚荆,迷迷糊糊中脑子里不断闪现他们从相见到相识的一幕幕。她还惦记着信鸽的事,这三天不在,若信鸽没有带回自己的回信,不知道楚大哥会不会担心呢。

傍晚用过饭,尹离便回了房,虽然服了三天药,但依旧是鼻塞声重,头也微疼,坐在窗台的竹榻前等了一会儿信鸽,没见着踪影,倒是又吹了点儿凉风打了两个喷嚏,于是小禾便硬把她劝上床躺下了。至夜间服了药,头不怎么疼了,却晕乎乎地犯困,虽然心里惦记着信鸽,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尹离觉得床边好像坐了个人,还轻轻抚弄她的眉,是小禾吧,她懒得睁眼,只轻轻挥了挥手,意思是你也睡去吧,不用在这儿伺候了。

那人却握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不是小禾!尹离警觉,这手掌厚实粗糙,不似女子的手,她努力睁开眼,待要呼救,那人忙捂上了她的唇。

“是我,离儿!”

“楚大哥!”尹离难以置信地睁开眼。

正是楚荆,他来了一阵儿了,借着月光看着尹离睡得不太安稳的小脸,呼吸声重而不稳,时不时还皱眉。是不舒服吗?于是手指情不自禁就抚上她的眉,不承想尹离睡得如此熟,警觉心还蛮重。

尹离挣扎着要坐起来,楚荆忙将她连人带被裹靠在自己身上。

“楚大哥,你怎么来了,若让人发现还了得?”尹离半是惊喜半是担忧地道。

“没事,院里只有你的小丫鬟,我已经点了她的睡穴。这几日心里不宁,总觉得你出了事,给你送信也不见回,我跟着信鸽夜间来了你这儿也不见人。后来我去寻了师妹,她说你发热,住在平西将军府了。我正要寻机会去看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楚荆原本捂着尹离嘴唇的手已经改为抚摸她消瘦的脸颊,“瞧你这几日清减了许多,病得厉害吗?可是吃了苦了?”楚荆低哑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思念和怜惜。

“只是淋了点儿雨,发了三天烧,没什么的。”尹离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了楚荆的手,“楚大哥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尹离的话里还带有浓重的鼻音。

楚荆拉了拉被子裹紧尹离,将她抱在胸前,把脸贴在她的脸上轻轻磨蹭,闭眼享受着细腻、柔滑、温暖的触感,“见到你我就放心了,这几天着实不好过,总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

这就是心灵感应吧,尹离心里笑道。有人时时惦记的感觉真好!

尹离扭头,想看看想念许久的面容,冷不防楚荆紧贴着她的脸,这一扭,嘴巴正好碰触到了楚荆的唇角,两人俱是浑身一震,尹离慌忙别开脸,紧张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楚荆回味着那柔软的触感,哑然失笑,“若是故意的我就更欢喜了!”

尹离脸上又是一片飞红,道:“楚大哥,你、你……”

楚荆用手抚上尹离发烫的脸,轻轻把她的脸扭过来对着自己,尹离忙想扭回去,楚荆制止道:“离儿,我只是想看看你。”话音里的深情让尹离不自觉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楚荆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尹离,忽然,他用手抚上了尹离左边额角上的伤痕,“这是怎么回事?”

“下雨那天滑倒摔的,过两天就好了,霜姐姐给了我碧痕膏。”

“痛吗?”楚荆轻声问道。

“早就不痛了,楚大哥不用担心。”尹离答道。

楚荆略一低头,吻上了尹离额角的伤口,尹离顿时觉得那里在愈合结痂似的微微发痒。

“离儿,若有事别瞒着我,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我最想关心、爱惜的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楚荆缓缓道。

“嗯。”尹离重重点头。楚大哥,等你忙完了你的事,我一定会天天麻烦你。尹离心道。

“离儿也该困了,快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楚大哥不回去歇息吗?”

“看你睡着了我就走,这几天心绪不安,只有这会儿才觉踏实,让我多待一会儿吧。”楚荆道。

“那好吧,我喝了点儿治伤寒的药,这会儿是有些困了。”尹离也觉楚荆在这儿她心里踏实,遂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楚荆怀里睡去了。

闻着尹离身上淡淡的药香,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楚荆这几天的不安一扫而空,望着窗外的天色渐渐发白,他觉得这晚实在是太短了。

次日,尹离被小禾唤醒,“小姐,该起来喝药了。”

尹离睁开眼便下意识地寻找楚荆的身影,哪里还有?她失望地起身洗漱完毕,喝了药又吃了一碗清粥。

待要向母亲请安,却听闻尹君回来探亲了。尹离忙跑至母亲的前院,“姐姐回来了吗?”还没进门,尹离就嚷道。

“瞧,咱家离儿还是不够稳重,也不向你姐姐学学。”母亲嗔怪道。

“这样挺好的,在那边我就时常想念这样的离儿。”尹君笑着上前拉了尹离的手道。

“姐,我可想你了。”尹离撒娇道。

“瞧你的鼻音重的,怎么就害了病?昨天我打发丫头过来问安,听闻你患了病还磕伤了头,吓得我一宿未睡,今儿一早就赶忙回来了。”尹君道。

“让姐姐担心了,就是前几天下雨着了凉,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快好了。”尹离笑道。

“你呀!”尹君无奈道,“我带了些你喜欢的点心,等下拿给你和莫儿吃。”

“谢谢姐姐。娘,我带姐姐回我们的院子里坐坐吧,一会儿再过来陪您。”

“好,去吧。”尹母笑道。

待回了两人住的小院,尹君望着那一树开得灿烂的夹竹桃,眼角不禁一片湿润。

“姐姐,你怎么哭了?”尹离不解道。

“没什么,在季家,我时常梦见咱们的小院,这粉红的夹竹桃前几日还在我梦里,现在看起来好生亲切,真怀念以前的日子,那时真是轻松舒心!”尹君擦了泪,感慨道。

“姐,你在季家过得不舒心吗?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尹离疑道。

“没有,你别多心,我去我的房里再看看,你去喊了莫儿来我们一道吃点心。”尹君笑道。

“好的,我去喊莫儿。小如过来帮我端点心。”尹离招呼道。

小如听了忙跟着尹离一道出了院子,刚一出院子,尹离便拉了小如到墙角,道:“你一直跟着姐姐,她的情况你最了解,快同我说说,姐姐在季家是不是有什么苦楚?”

“没有啊!”小如低头道。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敢看着我?”尹离清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小如,仿若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大小姐不让我说。”小如嗫嚅道。

“你同我说,我又不说给爹娘听,况且说不定我还能帮姐姐出出主意呢。若是姐姐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那你以后的日子就苦了。”尹离诱哄道。

小如考虑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向尹离抱怨道:“二小姐,我不知道大小姐这么好的人,姑爷为什么不珍惜。那若香除了生得一脸媚相,有什么比得过大小姐的。可是过了新婚那几天,姑爷就对大小姐淡下来了,现在时常住在若香那儿,一个月也不见到大小姐这儿几次。那若香现在又有了身孕,仗着姑爷的宠爱,也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了。大小姐在季府处处忍让,不但没换来他们的尊重,反而让他们越发嚣张了。”

尹离早就担心以姐姐的性子若是遇到个不知心的人,怕是要吃亏的,这下果然不出所料。“你先下去端点心吧,我不会告诉姐姐的,待我想想办法从侧面劝导她。”尹离对小如道。

尹离又折回院里,见姐姐在她的房间里抚摸着桌案,她又想起了姐姐临出嫁那晚的情景。“姐,你还记挂着表哥吗?”

尹君回头见尹离一脸关切地站在她身后,“傻丫头,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出了阁梦就碎了。”

“那姐姐心里可中意姐夫?”尹离虽知不该问,但还是想问清楚。

“已经是他的人了,还提什么中意不中意,他对我好,我自然对他好。”尹君淡淡地道。

“若他心不在姐姐身上,姐姐又该如何?”

“那就随他吧,我也落得个清静。”

“姐,我就是担心你会这样想,你总是顺其自然,从不去争取,也从不费心为自己打算。这样你在季府的日子怎会好过?”

“离儿,你莫担心我,你姐夫和季府上下待我还好。”

“姐,你不用哄我,以前你总劝我和尹莫别净看些闲书,但现在我却想将那闲书中的道理说给你听听。若是你对姐夫真的无意,那你在季府就孝敬好婆婆、太婆婆,再时常往姑母那里走动一二。季府是书香门第,讲求孝道,只要季家老夫人疼你,又有侯府照拂着,也没人敢欺负你。但我想作为夫妻,姐姐怎会一点儿都不介意姐夫的心放在哪儿?只要姐姐不总是对他淡淡的,而是注意他、喜欢他,时间久了他自会体会到姐姐的好。若他真是不值得交心的男子,那姐姐就干脆放开手,读些清心寡欲的书,清清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也罢。”

“离儿真的长大了,竟能说出这些道理来!你放心,姐姐都记下了。快去喊莫儿一起来坐坐,我们三人还像以前那样聚聚吧。”尹君眼中似得一丝清明,略显放松地笑道。

尹离点头,见小如端了点心过来,忙转身喊尹莫去了。

如果不去争取,将来自己也会如同姐姐这般生活吧!尹离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