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离和小禾刚出门不久天就彻底阴下来了,好在马车顶部有防雨层,马夫也备了蓑衣。行至不远,电闪雷鸣,竟然下起了暴雨。马车无可避之处,雨中视线不清,也不敢急速行驶。那拉车的白马似乎有些恐惧这惊雷,变得焦躁不安,马夫拼力提着神使着劲才勉强控制住它。

突然一个响雷打下来,劈在了一家客栈门口悬挂幌子的木桩上,木桩应声倒下,倒在尹离乘坐的马车前面,桩上悬的幌子也瞬间起了火,那拉车的白马再次受到惊吓,发出一声惊鸣,再也不受控制地奔向另一侧的街墙。尹离和小禾在车上也不断颠簸,这下更是不受控制地撞向车厢的另一侧。马夫三四十岁年纪,驾车熟练,惊遇这样的事立马镇静下来,一个旋身跃下马车,向相反的方向拽着缰绳使劲掉转马头,那马头被硬生生地转过来,免除了车撞墙的危险。马夫和尹离都惊得额头渗汗。只是那马并未安静下来,不断嘶鸣,蹄子狂躁地刨着地面。

“小姐,这马可能以前被雷击过,惊吓过度有后遗症,这会儿怕是不能再走了,您先找个避雨的地儿,我这就回去换匹马。”马夫对车里的尹离说道。

“好的,有劳了。”尹离忙拉着小禾钻出马车,用手掩着头跑到对面客栈的屋檐下。

那马夫拽紧缰绳,拉着举步不前的马,掉了个头往回走去。那马走走停停,望着雨中披着蓑衣的身影不断和马抗争,尹离心里颇为内疚,早知道下这么大雨,就应该避过了这阵雨再走,平白给人家添了麻烦。

马夫刚到了平西将军府,就有下人回禀给郑霜:“小姐,送尹小姐的马车路上出了故障,那马受惊过度不肯再走,现在已经牵回来了,要换匹新马才行!”

郑霜和容沐正在担心尹离呢,一听便起身恼道:“没用的东西,尹小姐现在在哪儿?”

“听马夫说那马不受控制,他担心尹小姐受伤,就将她先放在路上避雨了。”

“混账,这么大的雨怎能将她一个姑娘家放在路上?”郑霜娥眉倒竖,“快给我备车,本小姐亲自送她回去!”

“等等,霜儿,我的车就在门口候着,别再费事让他们备车了,你赶紧用我的车接上离儿要紧!”容沐道。

“也好,我这就去,把刚才那个马夫也带上!”郑霜干脆地道。

这边尹离不见了马夫的身影,就四处眺望,雨势渐急,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的,她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便靠紧了小禾,用手环住了肩膀。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尹离大喜,以为是平西将军府的马车来了,忙探头去看,只见三人骑马而来,溅起一路水花,渐行渐近。

“公子,我们还是避一下雨吧,这雨势越来越急了!”

“该死的!”骑在最前面的人咒骂了声,随即猛地勒停了马,把缰绳扔给后面的随从,大步走近尹离避雨的地方。

尹离站在锦阳客栈的房檐下,为了避人,她和小禾并没有直接站在门口,而是选了个靠近门口比较避风的地儿。见有陌生男子靠近,尹离忙转头回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男子勒马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一身青衣的尹离,待下了马便有意走近尹离。

“公子,这儿有家客栈,我们进去避雨吧!”一随从指着客栈的大门殷勤道。

“没见这边有两个姑娘家吗?不如约了一道去!”那男子嬉笑道。

尹离并不回头,脆声道:“男女有别,请公子自重!”说罢忙同小禾一起朝外挪。

那男子哪里肯依,快走几步伸手拽住尹离的胳膊,“这雨势这么大,姑娘往哪里去?小心淋了雨,可不叫人心疼?”

尹离恼羞成怒,扭头用力想拽出胳膊,那男子偏不松,尹离怒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想做什么?”

那男子的五官原本并不十分讨人厌,只是那脸上三分霸相三分痞相还有四分色相,令尹离作呕。

“没想做什么,不忍见姑娘家在外淋雨,请你进客栈喝杯热茶休息下总可以吧?”男子嬉皮笑脸。

“放手,男女授受不亲,我家人马上就来接我了,快给我放开!”尹离边挣扎边厉声道。

“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识相,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一个随从既不屑又得意地道。

“我管你是谁,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啊。”尹离作势大喊,小禾也上前急道:“快放开我家小姐!”一边说一边抓着尹离的胳膊往回拉,见拉不动,又上手去掰那男子的手。

“滚一边去!”那男子一脚把小禾踢倒在地。尹离大怒,张嘴就要咬上那男子的手。那人警觉,忙松了手。尹离趁机扶起小禾,道:“快走!”

却见那两名随从已经绕到她俩前面堵住了路,那男子奸笑道:“想跑?我卢世标看上的人还没有跑得掉的!”此人正是熙国大将军卢回中的二儿子卢世标。卢回中有二子二女,只有这二儿子卢世标不成器,成日里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是辰阳都城的一霸。这几日他混迹于烟花之地,见惯了浓妆艳抹的女人,腻味了歌姬花魁,今日乍一见雨中一身青衣的尹离,顿觉得她清纯动人,不由得又兴起了强抢民女的念头。这事儿他也没少干过。

尹离拉着小禾,进也不是退也不成,惊恐间无助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街上并无几个行人,正当尹离绝望的时候,从客栈里钻出两个书生来,看到此景,大声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那卢世标不耐烦地回头,尹离见状忙拉着小禾绕过卢世标没命地朝前奔去,卢世标大怒,对身后呆愣的仆从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追!”又回头对那两个书生恶狠狠地道:“该死的,敢管老子的事!若是活腻了,尽管跟过来,也不进去问问你大爷我是谁!”

雨水打在身上生疼,尹离和小禾浑身的,眼睛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来,但两人什么都顾不得了,只顾慌不择路地往前逃。所经之处没有一个行人,身后的脚步声像是催命似的,尹离拼命想摆脱后面的脚步声,但体力快要不支了,情急之中便拉着小禾拐进旁边的巷子里,试图敲开一户人家的门。

尹离使劲拍着门,不行,再换一家。那两人追上来时,尹离正在没命地拍第二家的门。

“往哪儿跑,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伺候好了公子,有你的好处!”一名随从冷笑着道。

尹离一边往后退,一边急中生智道:“你们别欺负错了人,我是邵阳侯府的小姐,若是我爹知道,不管你们是谁,绝饶不了你们!”

那两名随从顿时停住了脚步,将信将疑地互看一眼。“别听她胡说!”身后传来了那卢世标的声音,“莫说她不是,就算是侯府小姐又如何,大不了纳了她!再说,你俩谁见过一个侯府小姐出门连个马车都没有?就个小丫头片子跟着还充侯府小姐!哼,当爷是傻子吗?”

尹离见那两人朝自己围拢过来,忙以眼神示意小禾快逃。小禾也算机灵,趁人不注意背靠着墙一点一点往外溜。

“即便不是,难道国法规定民女就可以强抢吗?”尹离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

“哼,一个女人家也懂什么国法,不怕告诉你,老子父亲就是大将军卢回中,国法还不是皇上定的,连皇上都不敢奈我爹何,更何况什么狗屁国法!”卢世标不屑地道。

“那你就不怕你父亲因为你而蒙羞吗?”

“哼,蒙羞?这就不用姑娘操心了,说不定我为家里开枝散叶,父亲还夸我呢,哈哈!”卢世标不怀好意地笑道。

尹离头皮发麻,厉声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不怕遭报应吗?!”

随着尹离的暴喝,轰隆隆一声,一个响雷突然在他们头顶炸开,那三人俱是一惊,呆愣了片刻。尹离趁机想跑,那卢世标立马惊醒道:“快捉住她给我弄进客栈去!这晦气的雨把大爷淋的!”

尹离又惊又吓,又淋了多时的雨,已经头重脚轻了,眼看那两个五大三粗的随从逼过来,她满心绝望,脑子瞬间闪过楚荆温暖的笑容,楚大哥,你在哪儿啊?尹离心道。

尹离冷冷地看着一人伸出手来朝她胳膊钳去,绝望间她从头上拔下一支头钗,用力划下去,那人顿时发出凄厉的号叫声,只见他的胳膊从肘到腕有一道血淋淋的划痕,“娘的!敢伤老子!”那随从不待尹离划出第二下,一个巴掌扇过去,尹离顿时只觉头晕目眩,浑身轻飘飘的,下一瞬似乎撞上了硬物,脸上随即滑过丝丝温热的**,是眼泪吗?尹离昏迷前暗想。

眼见尹离被这一巴掌扇得撞向墙头后跌落在地不知死活,卢世标大怒,“妈的,老子还没碰的人也是你打得的?!”说罢两个巴掌扇过去,打得那随从唇角出血,诺诺点头。卢世标走上前,探探尹离的气息,还好,活着。卢世标将尹离从地上捞起扛向肩头,却见有殷红的血顺着尹离的额头、面颊流到他的衣服上,卢世标一阵心烦,转身对那随从又是两个巴掌!“混账,胆敢给我下这狠手,成心想败老子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