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确是书香之家,庭院古朴大方。现今季父是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这样的人家原自视甚高,未必看得上尹家的门第,但尹君的夫婿季常只是排行老大的庶出之子,也还没有出仕,况且听说尹君是侯府亲戚,又出落得秀雅大方,才请礼部侍郎夫人提了亲。

尹君见到尹离很是高兴,连俩人的丫头小如、小禾见了面也欢喜得很,尹君忙命人端茶上点心。尹离笑道:“姐姐,别忙活了,自家人,坐下来说话要紧,母亲很是想念你,让我来看看你。”

“让家里不用担心,我很好。你瞧,这吃穿用度比家里还要宽裕。”尹君笑道。

看着尹君一副出阁的妇人打扮,尹离有点儿不适应,“姐姐,季家对你可好,听说姐夫已经被荐到礼部做事了?”

“嗯,我遵规守礼的,季家自然不薄待我。你姐夫虽去了礼部,不过是个未入流的文书。”

“那也没关系,你这儿又不缺吃少喝的,只要姐夫对你好就行!”尹离笑道。

尹君一怔,强自笑笑,道:“不过图个相敬如宾罢了。”

话刚说完,见一女子进来施礼道:“若香给夫人请安!”

尹君收起笑容,道:“起来吧,这儿没什么事,你不用在这儿伺候了,下去吧。”那女子便出去了。

尹离见那女子衣着鲜亮,面容娇媚,并不像寻常婢女,便问:“姐,她是谁?”

“你姐夫的妾室,在我嫁过来前就已经伺候他两年了。”尹君淡淡地道。

尹离一时无语,尹君安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为官做宦的,谁家没个妾室,况且你姐夫对我也还尊重。”

“姐,你不可一味温顺,要想法儿让自己过好,若在这儿受了委屈,即便不说给爹娘听,也要让我知道。”尹离嘱咐道。

“好,离儿不用操心我的事,回去对家里说一切都好。倒是你,姐姐希望你将来能找个自己中意的人。”

“姐,离儿知道,也会留心的。”尹离笑道。

待辞别了姐姐,尹离就惦记着柳园之约,但有小禾跟着,她无法脱身。小禾这丫头什么都好,但偏就话多,一不小心就可能说漏了嘴。若是让母亲知道她与男子私下相约,告诉父亲,估计自己不仅要抄上百遍的女德、女戒,还得罚跪、挨板子。尹离暗自头疼。路过相府后门时,尹离灵机一动,便下轿道:“小禾,刚好路过相府,我想拜访一下容小姐,你先回家去,于嫂得买菜做饭,母亲那儿缺不得人侍候,待会儿容小姐自会差人送我。”小禾上次随尹离来过相府,知道自家小姐和相府小姐有交情,便听从吩咐放心地遣了轿子回家去了。

尹离待小禾走远,就寻路到了柳园,轻敲了门,开门的还是上次的老伯,她乖巧地问了好,那老伯还没等尹离说第二句,就笑眯眯地道:“公子等候多时了,姑娘快随我来。”

柳园此时真是名副其实,遍园柳树,“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此外,园里的各色盆景也泛出新绿,**漾着勃勃生机,在这绿波中百花也竞相吐艳。楚荆在亭子里望着尹离分花拂柳而来,竟觉得像是在梦里。

待尹离走到跟前,楚荆还没回过神来。尹离在楚荆眼前晃晃手,调皮地笑道:“楚大哥,你不高兴见我来吗,发什么呆呀?”

楚荆双目含笑细细打量尹离,一身淡绿衣裙,衬着灵动慧黠的眸子,让人眼前一亮。楚荆也不作声,上前拉起尹离的手,一边感受掌中的细腻软滑,一边将她带进亭里,安置在座位上,并拿了块糕点吹掉细屑递给她。

尹离也不言语,含笑接过糕点便吃上了。

“味道可好?”

“嗯,好吃。”

“莫不是也鲜香可口?”

尹离一惊,糕点差点儿噎住喉咙。楚大哥知道她的丑事了,尹离心道。

楚荆温柔地拍她的背,笑道:“慢些吃,还像个孩子似的!”

尹离满脸通红,低着头问:“楚大哥是不是也听说了我在弈安王府的事了?”

楚荆含笑点头。

“楚大哥会不会觉得尹离很丢人?”

“不会,我倒觉得离儿很可爱!也只有我的离儿会把一盘八宝鸭看得比王爷还重!”楚荆笑道。

尹离抬头,望见楚荆的眼里满是宠溺,幸福的感觉顿时弥漫全身,甚至觉得那事不是很丢人了。

楚荆话不多,只喜欢默默地看着尹离,就是听尹离讲日常琐事,也听得津津有味。正当两人沉浸在二人世界时,亭子外边传来了脚步声,两人转头,见一男一女正走过来。

“沐姐姐!”尹离没想到在这儿会遇到容沐,惊讶之余忙起身迎上去。

容沐也是一惊,随即笑眯眯地走过来,道:“离儿也在这儿啊,莫非是和师兄一起来的?”

“师兄?”尹离皱眉,不会是指楚大哥吧?!尹离疑惑地看向楚荆。

楚荆上前一步道:“前两天得知师妹回了都城,不承想今儿个就见着了。”

“这主人还没插上话呢,你们倒聊起来了?”和容沐同来的青衣男子笑道,“上次听楚伯说你带了个姑娘来我的园里,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今儿给遇着了,快给介绍介绍。”

“这位是尹离姑娘。”楚荆毫不避嫌地拉过尹离介绍道,引来另外两人的注目。尹离心里甜蜜,面上却红了脸。

“离儿,这两位是我的师妹容沐、师弟袁天青,天青就是这柳园的主人。”

“尹离不请自来,叨扰了!”尹离笑着向相貌端正的袁天青施礼道。

“离姑娘快别客气。若不是你,我跪请师兄还请不来呢!他肯带你进我的院子,是我和这院子的福分,改明儿就把这园子叫离园,你看可使得?”袁天青笑道。

“天青别贫嘴,让师妹和离儿笑话!”楚荆正色道。

“我倒不会笑话天青师兄,但容沐却很是好奇离儿怎么将楚师兄这块顽石给焐热的?”容沐笑道。

“对呀,尹姑娘有所不知,楚师兄自小就是冷面孔,一起从师游历十多年就没见他笑过几次,对女子更是从来不假辞色,连我们这唯一的师妹也是想方设法也暖不化他。”袁天青补充道。

楚荆瞪袁天青一眼,对尹离道:“别听他俩胡说,我们到别处走走!”

尹离舍不得容沐,就笑笑道:“我们同沐姐姐一道不好吗?”

袁天青见状忙说:“不如我们大家坐下来聊聊吧,我们师兄妹也有许久没见了,师兄不会如此绝情吧?”

楚荆无奈,只好拉了尹离在亭子里坐下。袁天青忙让人又重新布置酒水茶点。

容沐看看两人拉着的手,面色一紧,旋即笑笑。尹离不好意思起来,忙从楚荆手中抽出了手,拿起石桌上的杯子作势要喝茶。尹离本不是羞怯作态之人,但因皮肤较白皙,一旦不好意思起来,就连腮带耳的一片红。

“沐姐姐,我从未听楚大哥谈起他从师游历之事,你能多讲些他的事情给我听吗?”尹离笑道。

“好是好,但我想师兄可能是想留着慢慢讲给你听,我若讲了,师兄会不会怪我多事?”容沐道。

“若尹姑娘想听,我讲给你听好了,以后你多来我这柳园几遭,我慢慢讲给你听。”袁天青插嘴道。

“就你话多!闭嘴!”楚荆冷声道。

袁天青冲尹离眨眨眼,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尹姑娘别见怪!”

尹离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