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夜话心声

衣物便是女人间永远都说不完的话题,不管年龄,无关位分,不分古今。

此时长宁宫中,季悯秋仍然被季婳惟留在了长宁宫中用膳。

两人心情似乎都不很好,故而也没有什么精神,草草的用了膳,两人就着季悯秋身上的那件紫色白狐毛皮的披风说了起来。

“妹妹这件衣衫倒是精致,皇后娘娘对你们倒是大方,赶明儿个去荣兴宫请安的时候,可得好好的谢谢皇后娘娘才是。”季婳惟看着那件披风,漂亮是漂亮,于她而言,却是没有什么威势,倒不是她所喜欢的。

季悯秋愣了一会儿,她觉得这个话题真真是极不好答的,若是夸得皇后娘娘太过了,面前的季婳惟定是要不高兴的,若是不夸,这传出去,那可就悲摧了。

思前想后季悯秋便一笔带过:“确是,皇后娘娘倒真真是极其宽宏大量又,端慧慈娴,待我们这些下面的人确是很好。”

“哼,可恨盛滢心,明知道我最是喜欢那匹彩锦贡品,却偏偏仗着我被禁足,没了与她斗争的资格,这便横刀夺了去。”季婳惟想到从秦皇后大宫女玉叶那里听到的那些话,这心里头就很有些难受,耐不住骂了一句。

季悯秋原本之前在秦皇后的贴身宫女玉叶前来发放的时候就知道季婳惟心中不快乐,只是,当时见得季婳惟竟然那般没有眼色,当着秦皇后贴身大宫女的面就闹起了。

情急之下,季悯秋这才冒着被秦皇后怀疑的风险及时的拉住了欲要闹起事端的季婳惟。

没想到,不过就是一匹布的事情,居然能让这季婳惟惦记到这一会。

季悯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到底这是季婳惟身为女人的她自大,自骄,自傲,但是本身就是她天生就那般小气。

无论如何,这事已经在秦皇后那里走了过程,就该要将其放下了。

“不过就是一匹布的事情,待得姐姐出了禁足,再多的彩锦也会有的。”季悯秋叹了一口气,整个身体瘫坐在了榻上,全身只觉得累,身心俱疲的感觉。

夜间,季悯秋在心若的伺候下沐浴洗漱换了衣物,享受着心若的按摩。

“主子觉得这力道如何,可还适中?”心若歪着头问道。

“倒是辛苦你了,按得正舒服。”季悯秋微微抬起头,轻轻的前后左右晃动了几下,然后又躺了回去,继续享受着。

“主子,您瞧您,这一日日的,如此辛苦劳累,何不歇一歇。”心若眼看着自家主子为了季淑仪娘娘的事情一日一日的到处跑着。

先是为了季淑娘娘打听竹心小筑的事情,又有探寻盛贵仪娘娘的事情。

虽说来回都有软轿,主子倒是累不着脚,但是,她就那般看着季悯秋与她们说着话,一句话掰成为三块,转三个弯,却还是没听明白,这不是累心吗,可惜,纵是主子这般掏心掏肺的为季淑仪娘娘打算,为她筹谋,她却仍然不放心主子,这说话间,一口一个怀疑,一字一句的不相信。

“能歇吗?一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了。只怕这还是轻的,在这皇宫里,若是再不小心些,丢了性命也是再寻常不过了,似那嵘怀宫中的绿兰,前儿个不还是盛贵仪身旁最为得脸子的大宫女,这转头,便被推了出去,乱棍杖责而死,直接丢到了后山的乱葬岗,指不定这会子,都喂了野兽了。”

季悯秋闭着眼睛躺着,粉唇微动,声音轻轻的。

心若也低了头,小声的附在季悯秋的耳边:“主子这般为了淑仪娘娘,却还要被她那样的说,奴婢心里都为主子鸣不平。”

季悯秋倏忽间睁开了双眼,看着心若,见心若的面上倒是并无异色,有的只是真的不平,季悯秋重新又闭上了双眼。

心若这丫头此时算是真正的融入了后宫生活了,只是……

想想,季悯秋便提点了心若几句:“你这丫头衷心为主是个好的,不过,这样的话,万不可经常挂在嘴边,就算是噎也要半它们尽数噎回去。”

说着季悯秋,唇边挂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谨言慎行,方能挣扎求生。”只有到了一日,能够成功的攀登到山顶,方能享受一览众山小的场面与气势。

“主子,奴婢以后会管住这张嘴的,只是……”心若有些心疼的看着季悯秋略显得憔悴的脸。

主子这般的周旋在她们之间,每日里只怕要费上不少的心神吧。

季悯秋无力的叹息一声,看来有些事情有必要与心若说清楚了,否则,依着她这样的性子,只怕还没帮上自己,就先把她自己给搭上了。

“来,坐下吧,且先歇一歇。”季悯秋拉了心若的手坐下,又朝着房间外候着那人道:“银珠,你且下去侯着,我要歇息一会儿,命如儿、意儿守着房门便好。”

“是,才人。”门外的宫女身子一矮便退了出去。

季悯秋听着门帘外的动静,这才翻了身子,看着心若:“今日的话,我只说一回,听多听少,是否听懂,便全看你自己了。”

若是连自己这般明显的点拨都听不明白的话,那这心若,她日后只怕还是不太敢用的,空有一副忠心的心肠,却没有半点城府,装不事,存不话,这以后,怕是要出大事的。

毕竟,她既然已经进宫,自然不可能永远都这么低下任由他人宰割。

“是,主子,奴婢受领。”

季悯秋这才娓娓道来:“从前,我便听过两个梨的故事。”

心若仰起脸,尽管季悯秋只开了一个头,她却已经听得十分的入味,一双眼睛眨也不值得眨,生怕辜负了季悯秋的一番心意。

“准确的说,你家主子可不是随处胡捏捏的,而是真实的听过,还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的一个好朋友身上的。”

“小的时候,我那个朋友的妈妈,就是他的娘亲,拿出了两个梨子,一个大颜色黄澄澄的十分好看、一个小,似乎已经放得有些久了,蔫了。很明显,这两个梨,自然是大的那个好吃。”

季悯秋停顿一下,这当然不是发生在这里的,而是她在现代的时候听他的男朋友赵华城亲口说出来的。

遥远的记忆中,一被打开掉,那些过往就如潮水般涌向她的脑海。

脑海中的那些记忆,渐渐的拨开迷雾变得清晰起来。

季悯秋还记得赵华城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们一起躺在宽大的席梦思**,两人手拉着手,赵华城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她每听一回,都会心跳上一回。

赵华城的故事,季悯秋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赵华城是这般说的:妈妈将两个梨放在茶几上后,还十分严肃的告诉自己和弟弟,大的那个水分足,会比较甜,小的那个吃起来没有水分,口感也不好。

弟弟小,自来受到家里人的宠爱,当下就当仁不让的一把抢过了大的那个梨,这一回,妈妈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而是伸手就拿过了,然后重新将它摆放在了茶几之上。

接着,妈妈还语带责备地看着:“你这样做,你的眼里可还有哥哥吗?”

弟弟被妈妈训斥地低下了头,心中无限的后悔,觉得自己辜负了妈妈的期望。

而这个时候,哥哥赵华城却是十分懂事的说了:“妈妈,我吃那个小的吧,我长大了,好的要让给弟弟吃!”

赵华城这样的回答,自然逗得他的妈妈心里很是欣慰,唇角边的笑意停都停不下来。

良久,他的妈妈对着小儿子道:“你看哥哥多爱你,这大大的黄黄的梨子是要给哥哥吃,相亲相爱才是好兄弟。”

说着,妈妈便将大黄梨子递给了赵华城,小的那一个给了弟弟,然后趁机教育道:

“好的东西只想到自己先享用,这个叫自私!”

心若认真的听着季悯秋讲故事,心里其实根本有些不懂,但是一直在十分认真的听着。

“这其实并不是这个故事的结束。第二日,那个妈妈又拿了大梨子,仍旧像昨日那样,但是这一次吃到黄灿灿的大梨子的却是弟弟。”

“原因却是因为哥哥的诚心不足。”季悯秋将身上长裙的褶皱抚平,喝了一口心若递到唇边的共水,这才道:“哥哥本来也是像上次那样说的,但是,他的心思被他们的妈妈看穿了。于是他们的妈妈道:‘心花怒放把你出卖了,我看你已然把‘谦虚和礼让’当成了你光明正大的欺负弟弟的工具。’”

“因为你知道谦让会让你得到表扬,并且会因此得到大梨子,所以,你这叫狡猾;另外,你明明想吃大梨子,但是,却硬生生的装出了一副谦虚和礼让的样子骗取你妈妈的欢心,这便是虚伪。所以,这一次为了惩罚你,你今天不能吃大梨子了”

“而弟弟已经意识到上次的错误,虽然他很想吃,但是他没有一副以弱小者自居的样子,所以这次的大梨就归给弟弟吃,他可是进步了,应当奖励。”

“哇,主子,这个梨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心若睁着大眼睛,看着季悯秋,一脸无辜的询问。

季悯秋可以说她快要崩溃了吗?这个婢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愚蠢。

其实,季悯秋之所以会跟心若讲之前她听过的这个关于大梨子的故事,原因在于,在这宫里,所有的生存法则,却要完全与之相反。

“不争亦是争,争自然还是争。”季悯秋声音冷冷淡淡,眸色深沉,看向窗外无边的黑暗。

那里的星空闪烁,偶尔有几颗星星挂在柳梢枝头,远远的射出微弱的光芒。

“这个所谓的后宫于我而言,根本没有什么上中下的等级划分,大家都是平等的,谁又有义务一定要对谁谦虚礼让呢,就算是每日里面对着别人,笑得脸上都开了花,但是那又岂是发自内心的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