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有客来访

季悯秋看一眼心若,将她的茫然看在了眼中,只是自己入宫这么久,心里实在有太多的感慨和叹息,此时起了兴头,真是不吐不快。

“大家都在耍手段,不过有些人是以弱者自诩、以欺骗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而有的人,却是凭着先天的身份地位,背影关系以强行碾压的方式打击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强与弱之间,都没有什么区别,目标都是一致的,不过是采取的方式不一样罢了,谁又真的能比谁高尚了。”

谦虚和礼让,只是表面上的,自私、狡猾、虚伪才是自己要戴上的面具。

心若抬头看一眼目光中透着精光的季悯秋,眼中是无比赤子之光。

季悯秋一一捕捉到,又继续着:

“或许你现在不懂,但是作为我的婢女,你只需要知道,不管是强者还是弱者的那一派,最重要的是要看谁争得最淡定从容,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所以现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再累那也是值得的。

她也只允许自己脆弱这一次,往后就只有单纯的活着和拼搏了。

在这后宫之中,根本没有人人平等的想法,若是想要爬得高,站得稳,就要努力去争取,哪怕是耍尽诡计,搅弄起一池的风云又如何。

“主子,淑仪娘娘今日着人送过来的茶具可是要收到库房中去?”心若看不得季悯秋如此的忧伤,便寻了个话题,将这事岔开了。

季悯秋自神游中回过神来:“不必了,只需登记造册,将它暂时安放到耳房中去,闲瑕无事之时便可以煮茶,清心静气也好。”

“是,主子。”心若退了出去,安置那个茶具。

白天的时候,季婳惟因着被季悯秋用眼泪无声的指责了一回,便想着要赏季悯秋一些东西安抚一番她的情绪,季悯秋自是推辞的,道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左右是自己的亲姐姐,自家姐妹,又如何会有过不去的坎,又怎么会有隔夜的仇了。

可是季婳惟听得季悯秋这般一说,倒是越发的不好意思,便想着,季悯秋往日里来总是喜欢与自己喝茶,便将她一直收着那套斟茶的茶具送给了季悯秋。

季婳惟这一行动,倒是真正送到了季悯秋的心头上了,在现代的时候,她除了研究那些化学知识,调香玩之外,最喜欢在闲瑕的时光,坐在自家的阳台前,搬一张躺椅,然后躺在上面,晒着日光,亲手泡着茶,那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惬意了。

又是过了几日,连着刮了好一阵的寒风,这一人一出去,纵是穿得再厚,也总觉得寒风穿透过身上的衣衫,钻进人的骨子里去。

季悯秋是有些怕冷的,见着这样的天气,越发不想出门了,也正好应了季婳惟的吩咐,不许她老是往盛滢心的嵘怀宫去。

“主子,下雪了。”心若站在游廊下看着外面的一片雪白。

季悯秋心中一动,捧着温度短路的暖手炉移步往雕了花鸟的棱窗前靠去。

心若连忙过去,将那棱窗推开一条小小的缝子,让季悯秋的目光能够看到外面一地的雪白,却又不会被刺骨的寒风吹到。

季悯秋极目眺望,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天地之间俱是白茫茫的一片,季悯秋靠近棱窗,略微一抬手,便接住了从从天上纷纷扬扬飘落而下的雪花。

雪花雪白雪白的,远目一眺,四周已经都像是刷了白色的漆,白色已经占满了所有的空隙,整个大地都变得银装素裹。

季悯秋只觉得手中的雪花浸得人的手冷得生疼,忙不迭地弹掉了手中的雪花,收回手紧紧的捂住了手中的暖手炉。

果然,好不容易想要装一把文艺范,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知什么时候掉光了叶子的枫树之上,稀疏稀疏的挂着毛茸茸、亮晶晶的银丝;那些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堆积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从下往上看过去,只觉得像是一桩桩通体雪白的帐篷。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原来是真的,却不是完全写来看的。”季悯秋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此时细如棉花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装玉砌,浩淼一片。

“幸好今日里主子不用去请安,否则,这路上该有多滑啊。”心若看着外面下得越来越大的雪花,心有戚戚焉。

秦皇后也还算是休恤人,念着说是天气日渐冷了,便直接将每日一请安的规矩改成了三日一请,故而心若这才有此一说。

“嗯,这都是皇后娘娘的有心体恤,咱们不必议论旁的,只需要心中感恩即可。”季悯秋侧头,看着心若,又看看窗外的雪,然后感叹出声:“瑞雪光兆丰年,今年下了大雪,明年才会有个好收成。”

“呀,季姐姐,没想到,你人身在深宫,居然还这么记挂着外面的黎民百姓了。”一道打趣的声音自帘子外面传来。

季悯秋一愣,放下手中的暖手炉,就迎了出去,伺候在门口的小宫女意儿赶紧打起厚厚的绣花门帘。

季悯秋抬眼便看到了打头走在前面的一个是穿着一身玫红色水貂毛绣腊梅披风的少女,她的脚步走得略快,显出一股迫不及待的感觉。

她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位穿着宝蓝色及地皮袄披风的女子,其脚步稳当,身形优雅,倒是十分稳得住。

季悯秋的双眼穿过廊下的雪花,凝神看着她们的脸,一个是脸型稍有圆润,面色略带着健康的红晕,五官生得大气,后面的一位脸型略显得消瘦,五官长得精致,脸色略有着些许的苍白。

这两人正是季悯秋几日不曾见上面的林青青和董琉姝。

季悯秋迎上前去,送上一个大写的笑脸,然后关心的问候:“董姐姐、青青妹妹怎地来了,瞧瞧这大冷的天,路上都冻着了吧。”

“可不是吗,季姐姐,快,快,快,赶紧让我们进你的房间里熏一熏,手都冻成冰了。”林青青嘟着红唇,娇俏的道。

紧跟在后面的董琉姝也笑着道:“是啊,季妹妹,你也赶紧进去,披风也没披,暖手炉也没捧着,这寒风朔朔的,别吹着了。”

不提还好,董琉姝这么一提,季悯秋还真觉得有了几分凉意,身子都是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便赶紧侧了身子,将林青青和董琉姝两人迎到了里的炕上,嘴里还一叠声的吩咐:“心若,赶紧给青青妹妹和董姐姐拿两个手炉来。”

心若道一声是,手脚麻溜地,很快就捧来了。

两人身边伺候着的大宫女这才替两人脱下外面的大衣裳,一股暖意瞬间流转过身心,两人的脸上俱都露出了舒适的表情。

“还是季姐姐的屋子里暖和。”林青青喟叹一声,看着不小的屋子里燃烧着四个火盆,那红红的炭盆映着屋子里的装饰,只觉得极为的华美。

季悯秋顺着林青青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摆设。

这屋子里的东西除了有几样是她的之外,其他的都是季婳惟自她的私库里面挑出来的,四扇大的锦绣鱼戏莲叶屏风,旁边是两架红木雕刻山水图的博古架,架子的空格里面摆放着一些玉质和金银制的摆件,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不过,自己的心里是知道的,却不好将这事拿出来说道,季悯秋便默默的笑着。

其实除了季婳惟用自己的体己补贴自己这一茬之外,林青青的这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

后宫之中,最重规矩,一众妃嫔从皇后到四妃,再到以下位分的妃嫔,她们不仅仅是在身份地位上的差异,就连平日里所用的一应物事都是有着明显的等级划分的。

如这冬日里,像季婳惟和盛滢心那种身居一宫主位的娘娘,便能有着烧了地龙的屋子,那上等的银丝炭更是无数,再怎么大手大脚的用,都不会有短缺了的。

而其他依附于主宫娘娘的妃嫔,便只有用炭的份例,炭也是有数的,且炭的等级都是不同的。

而这一切物事的用度,都是内务务按照妃嫔的位分、品级以及皇帝陛下的宠爱程度来分派。

例如她们姐妹三人当中,便就只有季悯秋的待遇要稍微好些。

既有季婳惟那个主宫娘娘的拨给,而且自身又是承了宠的,还升了正六品才人的位分,所以,冬日里从内务府里划分出来的银丝炭数量自然要多些,用起来也就奢侈一些。

像林青青那种最末等的妃嫔,冬日便是燃上两个炭盆都要觉得奢侈了。

董琉姝坐在软榻上,一直抱着暖手炉不说话,此时听得林青青这般的言语,心中微微一跳。

说实在的,董琉姝其实是了解季悯秋的,但是,林青青这话说得太过直接了,她自来性子温软,生怕林青青的话让季悯秋听了不高兴,连忙开口替林青青解释着:“季妹妹,青青妹妹说话向来没遮没掩惯了,然则,无论如何,她的心却是一片赤诚的。”

语毕董琉姝又转向林青青:“青青妹妹,在这宫中,有些福分,恐怕未必是我们想要的。”

林青青确实是一个没心没肺之人,对于这样的事情,不过是随口的一声感叹罢了,见此,自己笑着道:“我知道,董姐姐,不过是随口一说,季姐姐万不可在意与我计较。”

这一边说着,林青青还拉着季悯秋的手,轻轻的摇晃着,颇为像孩子在撒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