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龙井茶水

季悯秋见状也不再问她,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着季悯秋便阖上了双眼,再也没有开口。

这是一座曲径通幽的花园,还不曾进到里面,季悯秋已经感受到了那满园子的绿意与生机勃勃。

不用费力的打眼去猜想那园子里面有些什么,只消抬眼一瞧,便能从那绿瓦红墙的墙头上看到,阵阵枝头挂满花苞,有些已经尽数开放,有些还在打着花骨朵儿。

“季充容,请吧,这就到地儿了。”卞嬷嬷突然停住了脚步,叫住了那些还要前行的宫人。

卞嬷嬷的态度之高傲,其间的言语颇为不敬,季悯秋自动选择了无礼,等下有她好受的。

想着,季悯秋点头头,看似十分顺从的跟着卞嬷嬷的身后上了那园子的台阶。绕过园子台阶前的一棵大枣树,园子的正面出现在了季悯秋的面前。

“天佑园”三个大字赫然映了季悯秋的眼帘,那三个鎏金大字,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季悯秋此时心头可谓思绪万千,如果说,刚刚看到卞嬷嬷拿出那红色的蝴蝶结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疑问的话,那么现在,可算是让她给闹明白了。

之前,季悯秋一直都没能想起来,自己会在何处掉下了这样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当然,她很肯定那个蝴蝶结便就是自己的,上面有自己打结的方式,和心若高超的打络子技艺。

季悯秋先是想到了那蝴蝶结的归属问题,然后想到的便是,自己的暗香阁里面是不是一直潜伏着盛滢心派过去的宫人,一直以来,都将自己的行为处事都看在了眼里。

又或者说是,自己的身边之人里面有谁是盛滢心的人,毕竟那红色蝴蝶结应当是属于自己的私物,乃是有专门的宫女掌管着的,而那个掌管的大宫女便正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心若。

季悯秋在想到心若的名字时,不可否认,那个时候她是慌的,坐在软轿之上,手脚都是在抖着的,只是掩映在宽大的裙摆和云袖之下,压根看不出来罢了。

但是在季悯秋看到天佑园的时候,季悯秋的心头先是几不可闻的长叹了一口气。

至少她已经知道了,若是那红色蝴蝶结与这天佑园有关的话,那么心若必定是不知道,心若依然还是她最为贴心的那一个,不曾背叛过她。

但是,季悯秋不过才略为放松了一会儿,便听得卞嬷嬷边走边试探着:“这个红色蝴蝶结可真好看哪。”

季悯秋刚刚只顾着走路,想心事,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是跟着卞嬷嬷进到了天佑园里面了,现在已经绕过了园子门口的那道玉白色雕花鸟图的照壁,而自己的贴身宫女心若和一干宫人都被留在了园子的门房之处,从季悯秋的这个方向,可以斜斜的看到心若站在那园子里面的台阶之在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脸上一脸的焦急之色。

季悯秋的心头略略一热,这才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卞嬷嬷的身上。

这是个人精一般的老嬷嬷,自己尚且年轻,必须要打起全部的精神,才有勉强应对一番,季悯秋将心思全部转到卞嬷嬷的身上。

听得卞嬷嬷这般问,心头是惊讶的,低下了头,一直在细细的思索着。

沉吟半晌,在卞嬷嬷扬起了老眼,以为季悯秋不会回答的时候,季悯秋终于开口了。

“卞嬷嬷难不成是喜欢这个红色的蝴蝶结,若是喜欢,自己派人过来跟我的宫女说一声便罢了,我私心里想着,我应当也不是这般不气之人罢,连这么一个劳什子的蝴蝶结也舍不得?”

季悯秋脸上的笑意天真,语气从容,那里面还略为带着一些打趣的意味。

卞嬷嬷却是听明白了她掩在话语中的意思,季悯秋这话说的好听,是显得大方愿意送她一个老宫女东西,其实却是在暗指,你一个宫廷的老嬷嬷,倒是老来俏,盯上我的东西了,这盯上了,也不算什么,偏偏还不敢光明正大的要,却为了这个劳什子的东西小题大做,弄出这般多的是非来。

当然,季悯秋此话其中还有一层深意,那便是暗指,这个蝴蝶结是她的没错,但是这后宫之中,她为人大方,送出去的,不知道有多少,便是如卞嬷嬷这等奴婢前来讨要,她也是会允的,至于各宫其他的妃嫔主子们,那更是数不胜数了。

然而,这卞嬷嬷又有什么理由要将这个蝴蝶结之事栽到她的头上了。

卞嬷嬷听得季悯秋这般一说,心头一滞,顿时就怒上心头,但是念着季悯秋的正四品充容之位不算低,比不得心往嵘兴宫里那些低位阶的妃嫔,可以由着自己厉声教训,想想,卞嬷嬷到底还是咬着牙,咽了回去。

“按理说,季充容这般大方,奴婢却是感激不尽的,但是,奴婢与季充容相比,毕竟是尊卑有别,上下有分,故此,季充容的恩德却是不敢领受。”卞嬷嬷忍了半晌,才将那些气忍回去,低着头嗫嗫嚅嚅地答着腔。

“如此这般,想必是我进宫的晚,还不曾听说过,原来主子赐东西,这奴婢还可以推辞不受的,哦,我想,定然是卞嬷嬷常年待在盛贵妃的身边,所以,这双眼睛啊,定然很是厉害,怕是看不上我这点子小物件了吧,不过,你就这般明目张胆地拒绝我,这难道不是大不敬之罪吗?”

季悯秋一开始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后来,干脆将神色一肃,直接瞪着卞嬷嬷了。

与人友好相处,本着这个原则是没错的,只是,这面前的老嬷嬷却仗着自己是伺候着贵妃主子的,态度很是嚣张,季悯秋觉得,自己若是不好好生生的挤况这老嬷嬷一番,她都对不起自己。

卞嬷嬷郁闷了,低着的头始终都没有抬起来过。

这一开始她没想到面前的季悯秋是这般的能说会道,顿时被季悯秋如此的牙尖嘴利给惊了一跳,按理说若是有人做了昧心之事,那么当被人当着面点了出来之后,应当或多或少会有一些理亏心虚之态,但是,这季充容似乎完全没有这个自觉性。

“卞嬷嬷,你放心,你乃是贵妃嬷嬷跟前的人,我也不是那等子小气的人,自然不会与你一般见识的。”季悯秋的眼角瞟过前面的一座彩绘八角亭子,舒缓了脸色重新含了笑。

卞嬷嬷缓缓的抬了头,此时再看季悯秋的那张天真从容的面庞,心里莫名有些心虚,一时又有些生怒,面上一时青红交接,很是精彩。

季悯秋的笑脸是对着面前的卞嬷嬷,但是目光一直都锁定在前面走过来的一个身穿翠绿色大宫女模样的人。

那个翠绿色大宫女一开始是远远的立在亭子旁边伺候的,看到了这边卞嬷嬷的不对劲,这才连忙踏着小碎步凑了过来,这便正好遇到了卞嬷嬷被眼前的季充容给说得没有了还嘴之力,这便随口解了围,然后态度傲慢地道:“季充容,贵妃娘娘已经在亭子等着了。”

见这宫女比之之前的卞嬷嬷还更让人讨厌,季悯秋的面上一冷,回过了头,看也不看那前来搭腔的宫女,目不斜视的朝前面走去。

大宫女被季悯秋这般明显的无视了一番,身子莫名的瑟缩了一下,然后赶紧甩着帕子,重又踏着小碎步上前。

季悯秋脚步从容,很快就走到了亭子的白玉台阶前,一打眼就看到了盛滢心的那道红色的身影。

此时的盛滢心也已经注意到了这边,正凭栏相望。

季悯秋双眼闪动片刻,趁着裙摆轻掀之际便已经走到了亭子的圆柱子前。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季悯秋态度恭敬,面上带着一抹浅笑,与刚刚在卞嬷嬷和大宫女面前的态度那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季充容。”盛滢心脸上也带了温和的笑,站在原地,对着季悯秋点点头。

一应行礼过后,季悯秋马上便感觉到了,这盛滢心的态度倒比那两个奴婢要好的多。

不仅十分客气的免了她的礼,还赐了坐,命人上了明前的龙井茶水。

这待遇,在盛滢心这里倒是极为难得的。

不过,盛滢心越是这样,季悯秋的心头,却是更加的打鼓,她早就已经习惯了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盛滢心,也习惯了看她平日里露出来的颐指气使的神态与手势,乍然来这样一场优厚,季悯秋却是不得不多一个心眼子。

“季充容,这茶水如何?”盛滢心娇声开口,只是这所说的话,与之前卞嬷嬷所试探的却是半点也搭不上。

季悯秋闻言,适时的抬头,朝着盛滢心点头笑笑,顺势伸手,以纤纤素指端起了白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然后才道:“从前便听闻过,道是这龙井茶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如今嫔妾也是托了贵妃娘娘的福气,才有这和等口福,能得以品评一番明前的龙井。”

季悯秋为了证明她所说属实,还十分自然的轻眯了双眼,似是有一种沉迷之相。“这茶叶看之一叶一芽,整齐漂亮,而这茶水闻之,清香而淡然,温柔缱绻,不胜向往。”

季悯秋说得认真,倒让盛滢心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这季悯秋不过是丞相府里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像这等极品的雨前龙井,从前只怕是连听都不曾听过,但是此时,听她说来,却颇为有些懂茶的意味。

盛滢心哪里知道,季悯秋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在茶楼里面打过暑假工,对于端茶倒水,泡制茶水倒是很有一番自己的体会。

除此之外,季悯秋本人也是一个爱茶之人,平日里做化学试验做多了,太多费神的时候,或者是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独自一个人寻了午后,静静的煮茶自饮。

到了大颍皇朝的后宫之时,季悯秋也没少钻研茶道这一途,旁的没什么,这茶的种类和各种茶叶的泡制方式,倒是格外的熟悉了。

盛滢心往日里对季悯秋了解不深,不太清楚季悯秋那一手精湛的茶道,此时有些疑惑倒也罢了。

盛滢心消化了季悯秋所说的话,挥挥衣袖,端起面前的茶水也轻轻的啜了一口:“这明前的龙井虽好,但是煮出的茶水味道却是太过于清淡了,本宫口味稍重,倒最是喜欢雨前的龙井。”盛滢心说着,挑着眉头看了一眼季悯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