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那他这个礼拜怎么治疗?“葛薇的手心开始簌簌冒汗。

“是啊,葛薇姐,我跟你说啊,医生说如果是水肿压迫神经的话,水肿消了人就好了,可是水肿压迫的话,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船长现在胸以下完全好像有点麻烦了。“BRUCE压低嗓门。

葛薇内心的菜市场开始愈发喧闹起来,耳中人声鼎沸,吵的她心慌人慌,咬唇,嘴唇干裂开来,指甲亦忍不住在墙上不停地钻凿着,钻出一个个灰色的痕,白粉末哗哗落在地面上。

开窗,一阵凉风打在脸上,灌入喉中,葛薇的思路稍微清晰了些。

“BRUCE你现在在哪?他现在在做什么?”葛薇将一双胳膊压在窗口,白T恤迅速压出两道灰印子。

“我在病房门外啊。船长他一天也没说话,早上派我回公司带回笔记本来了,检查完了身体就继续工作。其实他有偷偷掐自己的大腿,都掐紫了“BRUCE悻悻汇报着。

“他吃东西了么?”葛薇追问着。

“不吃早上喝了半盒牛奶。”BRUCE摇头道。

“中午呢?”葛薇忙问。

“喝了剩下的半盒牛奶。”BRUCE说:“葛薇姐,你下班之后赶紧过来吧,我是劝不动他,他胃不好,可别折腾了。”

“好,我现在就过来!“葛薇说着,便离开走廊,往写字间抬腿便跑。

BRUCE却阻拦着:“喂,都周五了,你还是下班再过来吧,找个工作不容易。我保证让船长吃饭,好不好?再说,你又不是医生啊。”

葛薇还未等回话,BRUCE则又想出一招:“葛薇姐啊,船长好像和你们的CEO有交情,要不要问他医院的放射科有没有熟人啊,也好让诊断书早点下来?“

“好。“葛薇答应着,放下电话,便要去找钟少航,忽又想起SUSAN的白眼和ADA黑夜中的眼神,心道这份工作必是干不长久了。

既然害得他旧伤复发,那我用工作赔他吧。葛薇一面果断决定着,径直进写字间,一路向前,敲几下akira透明的办公室门,钟少航一愣。

“ein。”

葛薇便直言不讳地说明来意,说完之后,钟少航也不拒绝,也不答应,轻轻将一份文件夹合上,笑问:“CICI,你知道刚才你犯了几个错误么?“

“啊?“葛薇咬唇。

“第一,我属于你上司的上司,上班的时间你绕过ADA来找我,是越级汇报工作,ADA那边你说不过去。第二,上班时间,你即便越级也是和我谈工作,可你和我讨论的是什么?第三,你这样直接的进来找我,你知道会有多少女同事羡慕嫉妒恨么?“钟少航轻笑,和煦的笑容在午后的日光下细如暖风。

葛薇耷拉着脑袋,使劲揉搓着帽衫的帽带,不知如何回答。

“MSN号是多少?“钟少航将目光投在自己的那台笔记本上。

葛薇一怔,如实回答。

“加你了。赶紧回去想好怎么和ADA解释吧。”钟少航摊手。

葛薇不安地从办公室挪出犹豫的步子,果然一头迎上ADA满脸期待的目光。

葛薇只得一步步向前:“ADA,刚才AKIRA找我,说,说不要理睬周翎的无理要求,说这次多写的话题算是附赠的。“

ADA点头:“真行,一告状高到AKIEA那里。CICI,下次我不想因为策划不被满意而事情闹大,你明白么?”

葛薇这才发现,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大坑。

ADA说完,忽又笑道:”CICI啊,你会写PR稿(公关新闻稿)么?我们来不及找兼职帮忙写了,咱们自己赶紧写出来吧!资料我马上就发给你。“

“好。“葛薇顺从地点头,话音刚落,实习生女孩不失时机地添乱:“CICI,你答应给我的BLOG还没给我。”

葛薇强压着怒火,僵硬地微笑着:“可是我一个小时之前就给你了呀,没有收到么?”

实习生急忙去刷邮箱:“有么?”

葛薇无暇和她计较,再泡一杯浓咖啡,开始急匆匆地收ADA的资料,发现这个稿子实在难写得可以:不但需要从资料中筛选出活动的精品图片,还要从头了解活动的背影。剧烈的战斗,开始了。四个小时,不吃不喝不去厕所,不聊Q不乱看一张网页,精力高度集中成一点……

他真的不吃饭么?万一胃再坏了怎么办?他是怕自己动不了,上厕所不方便么,那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啊!

一边筛选着活动照片,目睹着夕阳下的一滴水珠,葛薇情不自已地拄着下巴,忽然想起,某人那天曾是怎样地矗立在秋风夕阳下,这样一道风景,是来给自己送晚餐的

“CICI,PR好了吗?”ADA适时提醒着。

“努力选最好的照片,紧张筹备中。”

葛薇努力摆出一个精神振奋的笑,心下却笑得瑟瑟的,点击开下一张照片,脑子里却是他梦中呢喃时沉醉的神情。葛薇不觉舔着嘴唇:他既对我好,还在梦中杨梅、草莓的做什么。可是,谁没有过初恋?葛薇啊葛薇,他不怕旧伤复发却要救你,你还图什么?

葛薇这样琢磨着,一想到加班又是逃难此劫,便打起精神,饮掉整整一杯咖啡,下午六点下班时候,葛薇以超人的速度成功完成PR稿、10个广告问答的撰写,邮件发出去的时候,号称铁胃的她人生头一次胃部剧烈抖动开来。

“ADA,终于完成了,请查收下,还有别的事情么?”葛薇极力乖巧地笑问。

“别着急。我看看。”ADA摆出一副专业的派头。

需要说明的是,葛薇所在的部门WOM(网路营销策划),雅多最小的部门。wom的主管ADA以前是做其他网络项目的,在公司做了三年最不起眼的基层项目,她的项目逐渐在市场中削弱化,今年三月份公司又应时地设置了WOM部门,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成为这个最小的新部门的主管。掌管几个实习生、以前项目的一个属下,以及负责媒介沟通的一个男同事。策划的任务,则是全部担子都由新来的葛薇担着。事实上,几天下来,葛薇发现,她的策划资质实在是几乎为零,“大家一起来买一款深受日本人喜欢的红酒,争取让日本人买不到酒的”的策划,便是出自她手的“杰作”。

葛薇趁机给BRUCE发短信问:情况怎么样啦?

BRUCE回复道:好生劝着吃了半碗粥,还是动不了。

葛薇紧张起来,一面开始收拾东西,却听ADA召唤着:“CICI啊,你看,这里需要”

葛薇只觉得脊梁后滋滋冒出一股冷汗。

晚上九点十分,葛薇挎上包急匆匆地从公司奔下楼,急忙打一个出租车,坐上车时,葛薇不断张望着周围的景致:一大会址、新世界、妇女儿童用品商店,一个又一个的红绿灯。

“司机师傅,可以快点么?”葛薇敦促着,胃里的微微**感亦是像在催促着他急忙去见那个人似的。

“侬那么着急,是很重要的人吧?”四十岁左右的司机多嘴地问道。

这一问,却把葛薇问住了。

葛薇怔怔地望着窗外变幻的霓光,竟不知如何回答。一个莫名其妙追自己的优秀男人,一个几天前还为一个女人失常,却又让自己幸免于车轮之吻的男人。葛薇啃着指甲苦笑。头一次遇到这种藏在雾水后头的男人,心是被雾气挡着的,人脸亦是在雾霭后头,她看不分明,然而,这人又付出得沉重,两人的关系,她斩不断,裁不碎。

近了,匆匆刷了交通卡付费下车,葛薇飞奔在病房的走廊上,一如每个见自己男友的女子,可是,未进那人的病房门,便在门外听到了热闹的声响。

冰砖似的声音哼道:“多事!都说不用了。”

“船长您也别害羞,都是男的,一会儿葛薇姐下班来看到咱俩这样卿卿我我的,多不好。”年轻而嬉皮笑脸的声音。

“一,二,三。“冷山在恐吓。

“别别别,船长您怎么能为这事儿扣薪啊,我错了唉,挺干净的人,这么不爱洗澡,洗个澡您不就不用失眠了么别,别扣!”

葛薇十分好奇,一进门,却见BRUCE一手拿着一条大毛巾,另一只手做投降状。再见那个别扭的冰山男,上身的睡衣领口已被解开,露出凸凹的锁骨和大半胸肌,两人的姿势,大有让萌男男爱的腐女们趋之若鹜之态。

许是在4A公司呆久了,公司里从来都不乏左耳戴耳钉的贝雷帽男士和西装领带的女士,凌欢一眼便看穿了葛薇的小念头,牢牢地躺在**,侧过那张天寒地冻的俊脸,狠狠剜了葛薇一眼:“出去!“

葛薇细细端详着这人:只见他整个身躯粘在**的一般,纹丝不动地躺着,脸色发青,胸前一起一伏,面颊处更是因水粮不进而消磨下去,甚至,葛薇还瞥见了从雪白的被子里伸出的一条茶色的管子。那是导尿管么?葛薇不安地猜测着,心下禁不住一紧一抽,像被毒虫狠咬了一口。

万一,他好不了怎么办。

葛薇忽然蹦出这样一个可怕的想法。

“就不出去!反正围观你又不要门票。”葛薇本是想道歉,没想到话到唇边,竟自动转换成这样一句。

凌欢却因此心情稍微缓和了些,侧过狭长的丹凤眼冷道:“卖门票?来瞻仰高龄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