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日,从京城来的天使背负圣旨来到了徐州城。

徐州城的大小官员便忙准备接旨用的香案。

不出半个时辰,圣旨的内容就已经传遍了徐州城那些耳目灵通的人家。

圣旨是对于四个多月前徐州地方匪患被灭的事情来进行表彰的,除了一大通官样文章外,圣旨中赞赏,“绿营参将肖从恩英勇杀匪,为地方除掉匪患,考绩为优,待任期满后着令吏部加以考核将其调任京城,以便为国出力,并赏赐了大量财物于肖从恩以及其他立功的将士。”

对于顺天府尹黄德川却是赞其“老成持重、殚力谋画,平定匪乱,安定地方,恪尽职守,待其任期满后,同样由吏部考核,如果优良就将其调到京城,并同样赏赐了财物。”

表面上看起来,圣上不偏不倚,但有心人不免会琢磨起来:绿营参将肖从恩的功劳是英勇,顺天府尹黄德川的功劳是指挥方定,也就是说肖从恩只是一个服从命令的小卒,顺天府尹黄德川才是指挥一切的大将――看来太子恩宠未衰。

徐州的官场也因为这道圣旨而恢复表面上的平静。

当然,这一切跟伊水没有关系。

此刻的她正在看秦秋雨刺绣。

此时正是春天伊始,大地解冻,万物复苏,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气的景象,然而有人却精神疲惫,昏昏欲睡。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在这样的大好时节让人困在绣房里与一根绣花针奋战确实不太人道。

伊水同情的看着一脸委屈的汶水,但转眼想到再过两年自己也要过上这种不人道的日子,跟汶水、沉水同病相怜了。

高薪的工作令新来的秦秋雨格外卖力的教李汶水李沉水两姐妹学刺绣,虽然她教得详细,也很小心,李汶水在拿起小小的绣花针不到半个时辰就两次被针刺破了手指。

秦秋雨忙将韩嬷嬷交给自己的伤药给汶水敷上,小心谨慎的她便不让两姐妹轻易动针线,自己刺绣多多示范,让两姐妹熟悉拿针的姿势,落针的方位,绣布与身体的距离等等。[]将自己的经验全部讲出,等汶水和沉水全明白了才让她们动手,虽然仍会被针扎,但是频率比最开始要好得多。

吕先生的一颗心全都铺在李纪的乡试和自己的大考上,伊水发现上书房念书并不能从吕先生身上学到什么,加上书房的书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也就减少了去书房的次数,只是偶尔才过去搜罗搜罗新书,或者拿不认识的繁体字请教吕先生……

李汶水和李沉水更是去书房的次数减少,按照赵姨娘的说法:“女孩子读什么书,不过是能够认识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就罢了。”到了后来,甚至在书房绝迹了。当然,在刺绣过程中李汶水、李沉水偶然也和秦秋雨学几个吉祥字以便日后用在绣品上。

如今的李汶水、李沉水更像是一个大家闺秀了,当然这只是在她们安安静静坐下来刺绣的时候,一旦离开绣房,李汶水就立刻原形毕露了。相反,李沉水在回房间以后仍会研究如何刺绣,手艺日渐高涨,自然得到秦秋雨的夸奖。

一看到李伊水进了房间,李汶水立刻将手中绣得乱七八糟的作品扔下:“伊水妹妹,你可算来了――”转向秦秋雨,说,:“伊水妹妹找我有事,我能不能先停一会儿。”

伊水哭笑不得,秦秋雨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是什么样儿的,再加上当初太太说过,他们家的女儿不求能做出什么精品,只要会刺绣,以后寻婆家的时候,不要被人挑剔就行,因此才对汶水的要求放松,有些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作没有看见,因此点点头,同意了汶水的偷懒。

汶水向李伊水诉说了一会儿练刺绣的辛苦,又拿来她自己的作品让伊水看。伊水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汶水绣得是什么,想到如果猜错了更加会打击汶水的信心的,便向一旁的沉水求助。

沉水拿过旁边的一幅画递给了伊水,伊水一看,是一副漂亮的凤仙花,虽然笔法稚嫩,但仍可以看出画得不错,疑惑的问道:“这幅画难到是你画得?”

“不是我,是姐姐画得。”

汶水却些沮丧,“虽然我能画得好,可是拿起笔的感觉跟拿起绣花针的感觉根本不一样,这根针老是跟我作对。”

秦秋雨让她们在绣花之前先将自己要绣得花画出来,这样绣起来能够做到心中有数,才能不会自乱阵脚,哪知李汶水虽在作画上有天赋,一拿起针就紧张,能不扎到自己就不错了,自然不能指望她还记着往什么地方落笔。

看到汶水一脸痛苦的样子,伊水想去劝赵姨娘让汶水放弃学刺绣,改成学画画,琴棋书画一样是女孩必须学的,只要有一样精通,一白遮百丑,相信别人对汶水的刺绣也不会太在意了。

又闲谈了一会儿,伊水要将汶水画得凤仙花还有另外几张画借了过来,汶水手一挥,爽快的说道:“送给你了。”

伊水离开后,原想去找赵姨娘,但想到自己说的话也许赵姨娘不会当回事,便先去母亲房间里,见母亲忙,就先等着。

张氏正在打点周太夫人的寿礼,将礼单又检查了一遍,觉得妥当了,吩咐琉璃派两个妥当的人将寿礼现行送过去。处理完后,便问女儿何事?

伊水将汶水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将手中李汶水作的画打开让母亲观看。又将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

“因材施教?”张氏翻看着庶女的画,虽说比不上什么名家作品,但对于一个七岁没有正经的学过画画的女孩来说,这些话足以表现她的天赋,张氏心中有些同意伊水的想法,再说并不是每一个女孩都能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样样精通的,能有一样精通也说得过去,想到秦秋雨来的那天赵姨娘的要求,便有几分把握。

将女儿打法走后,立刻有婆子来报:“李姨娘回来了。”

李姨娘是出门看自己女儿李惠水去了。

惠水是六月的产期,按照徐州的风俗,娘家会提前派人照顾将要生产的女儿的,一般也会是在产前两三个月,但是因惠水的肚子比寻常七个月的产妇大,林家怀疑会是双生子――毕竟有李汶水、李沉水在,忙请大夫仔细诊断,谁知大夫诊脉后却说只是一个胎儿在肚子里,只是这个胎儿比寻常的要大一些,当然生产时也会有很大的风险。

林至磊原来还开心这一次可以得到两个儿子或者女儿,哪知美梦立刻被大夫毫不留情的话破碎了,还不知道妻子能不能过了这一关口。李姨娘担心女婿照顾不好女儿,丫鬟婆子又不放心,便三天两头的往林宅跑。

张氏也是一个母亲,自然体会到李姨娘的心情,因此没有阻拦,并每次李姨娘回来时都要向李姨娘打听李惠水的消息,以示自己对这个已出嫁的庶女的关心。

李姨娘这次过来不单单是向张氏汇报请安的,还有女儿的事情要向张氏请示,那就是生产时的稳婆。

林至磊的父亲林祥瑞在四年前就因病过世了,现在林家是林至磊的哥哥嫂子管家,林至磊的大哥林至淼忙于外面的生意,大嫂胡氏对弟妹也不太关心,李姨娘在林家呆了几天,便为女儿担心,加上见林家至今还没有预备产婆,女婿又是一个不同事务的呆书生,每每向他提起,他根本不知道该准备什么,一开口便说内宅事务有他嫂子在,加上自己在林家毕竟是外人,不好对林家的家务指手画脚,便忍了气不对女儿提起,回家来找张氏商量。

张氏听了后叹息道:“那林至淼夫妇确实不怎么厚道,就拿过年时的干果铺子来说吧,满徐州城谁不知干果生意是咱李家的,他林至淼看见赚钱就跟咱对着干,也开了一家干果铺子,生生扫了咱们家脸面,这还是亲戚呢,对待外人更是苛刻,不管什么生意,只要赚钱他就要插上一杠子。这两年亲家母不怎么管事,倒是委屈了惠丫头,还好大姑爷不是这种人。且熬着吧,等大姑爷考上科举放到外面做官,惠丫头跟着一起到任上过自在日子。”

张氏劝完李姨娘,就和她一起想府上哪位婆子生子多,经验丰富又性情稳重,商量了一会儿,最后敲定为车夫郝家的婆娘和西城专门接生的苏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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