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晴。

阊城城破已有五日,城中所有事务都已由秦国人接手,秩序尚好,安堵如故。

古阳为显萧国国威,入城前安排了军队驱使齐国人延官道两侧下跪迎接。可怜阊城十存一二,剩下来的更是被饿的几乎走不动路。被军人轰赶过来,恨不得立时趴在地上干喘气,歪歪扭扭的,不成个样子。

看在古阳眼里,心中更是鄙夷。端坐在马上,越发趾高气昂。

他却不知道,在这无人再有反抗之心的现下,在这护卫森严防备密集的其中,却有一个人,他是永不肯放弃的。

君澈伪装成护城士兵,执矛立于城墙之上。他站在这里已有五日,时刻等着古阳入城。

这一刻终于到来,紧了紧手中长矛。城墙虽高,他却有自信,自己完全可以一击必杀。只是,机会稍纵即逝,屏气凝神,不可心焦,此刻更不可走漏行迹。

突然身后被异物顶住,惊得君澈冷汗霎时雨下。心思疯狂盘算,自己绝对没有走漏丝毫!

为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我不管你今日究竟要做什么。我只告诉你,你必须陪在我姐姐身旁。今日,我是绝对要带你走的!”

是书生?是书生!

原来璧月棠受了百般折磨,宁死都不肯透露,究竟是谁告诉她,自己阻止了蓝郎刺杀安陵梓默。他一直以为是初云那个神鬼莫测的姑娘,却原来是书生,那个柔柔弱弱、见人都要怕上三分的书生。

不能挣扎抵抗,再小的混乱都有可能惊动古阳,可恨现在古阳离城尚远。纵使书生也伪装成守城兵将,他站在这里长久不动,早晚会引起旁人怀疑。

可是这短短几句,用什么说辞才能劝动这个眼中只有自家姐姐的弟弟?

君澈再怎样机敏,一时也无言可出口。

“你说什么也没用。我若不能带走你,抗,也要抗走!”

“好,我跟你走。”

言毕,君澈准备转身。

书生稍稍后退。

双指做剑,刁钻诡异如电刺出。君澈避开甲胄护卫之处,力求对书生一击必杀。不想触指竟是金属坚硬,心惊!

软金护甲,这青丘可还有什么宝物拿不出!

匕首重又横上君澈脖颈,书生怎会没有准备:“染染姐姐的恩泽,你以为只会惠及蓝郎那个傻瓜吗。”就是怕君澈不服会引发大**,不能抵挡只能硬抗,“你若是想咱们两人都无谓的死在这里,那大可继续打下去。”

原来还是怕死的吗?

笑,半面罗刹阴冷。君澈决绝回转身,

恍若万事不曾发生。

书生或许无一处可以与君澈比肩,但只一点,执着之心同他一样,半步不肯让人。

匕首,削铁如泥的匕首,刺入君澈体内,不带丝毫声响。

微皱眉,君澈心下盘算,这距离还是远,该如何才能不让书生这个疯子毁了自己的计划。

“你若再不跟我走,我立时将这匕首拔出来。你若不选我姐姐,我定让你一无所有!”

书生有多疯狂,看他犹如对镜自照。

便跟他走了吧,之前万事都是这么忍过来的,伤害、凌辱、分离,统统忍下来。为的不就是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君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昔日种种,皆为云烟。

现下跟他走,留的命在。日后慢慢运作,有什么求不得。

可是不行。

古阳为人暴虐,阊城一战虽然最终是萧国得胜,却对萧国的军队亦造成极大的损耗。这几日虽然过度的无声无息,一是阊城活下来的人已不足万人,二是从皇城中寻出来的安紫清吸引了古阳的全部心神。

但这只是暂时。齐国不止阊城这一座城池,古阳的野心也绝不止齐国一国。为立国威,古阳势必要拿阊城大做文章。屠城惨祸,早晚而已。

若除去古阳,萧国中立刻能接替的是四皇子古弻。古弻自小作为质子在晋国长大,接受的同为孔子教义,心怀仁慈,由他接掌萧国,势必会比古阳少了许多杀戮。

所以今日必须除了古阳!

“书生……”君澈开口,哀哀死气,“我已无计可施,可是我想求你,请求你。今日,只今日,你放过我。让我做完这最后一事。我求你,书生,我求你,我求你……”

“你二人在做什么!”

书生久站在君澈身边,终于还是引起了守城将领的注意。此刻古阳进城,最是紧要,立时引得众多兵士围拢过来。

闪电般拔出君澈身上的匕首,后退,书生指着君澈大喊:“他是齐国的奸细,想要刺杀皇子殿下,被我认了出来!”

发声喊,兵士长矛齐齐对准了君澈。那将领连忙下令:“抓活的!”

松下紧绷的那口气,君澈放下手中长矛,缓缓除去身上萧国兵士盔甲,露出里面青袍布衫。不理会身上伤口血涌,缓抬双手,对着那将领展颜轻笑:“贺将军立功……”

摆手,命人上前抓捕。

趁众人疏忽转瞬即逝之际,君澈抄起长矛,纵身一跃。

“夏言老弟,近日太子迎娶正妃,坊间传言:一雌复一雄,双飞入东宫。虽流言无稽,却不是空穴来风。令郎男生女相,相貌更在

那宰相公子之上。望老弟早作打算,莫要等这孩子成了祸害,老来反落个晚节不保!”

“你怎敢同他说话!……他可是太子的专属,若是被那多嘴多舌的告诉给了太子爷,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信?你看他那长相,比女人都还要妩媚三分,腰细成那样!传说他在**那更是……哎呀,最是个祸害!”

“君澈,你就是这齐国的祸害!”

微笑。

万民臣服,军队齐进,人声、马声,嘈嘈杂杂,齐齐整整。有人呼喝国威,有人哭泣国亡,有人趾高气昂,有人如丧考妣。一人坠亡,泯于万人间。

“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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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老弟,近日太子订婚,坊间传言:一雌复一雄,双飞入东宫。虽流言无稽,却不是空穴来风。令郎男生女相,相貌更在那宰相公子之上。望老弟早作打算,莫要等这孩子成了祸害,老来反落个晚节不保!”

“兄台所言甚是,愚弟谨记在心。”

“……”

“吱呀。”开门声。

“爹,看孩儿写得如何?”

“澈儿……你……你总有一日会明白为父的苦心!”手中利刃明灭闪烁。

……

“爹,疼。”

——

“君澈,走那么急做什么,这么叫你都不肯停下等我一等,早课晚不了你的。”

“没听见。”

……“你,你捂着脸做什么?”

“牙疼。”

“骗谁,牙疼哪还有说话这么清楚的。快给我看看!……再不给看,我可掰你手了!”

“真是!无赖。”

“你!你脸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树枝划得。”

“骗人!唔……莫不是太子又打你了吧。”

“都说是树枝划得!”

“好好好。树枝划得,树枝划得。唔,你容我想想。”

“……又想什么?”

“我姐姐与太子定下婚约之时,皇后赏赐过一件宝物。莫说你这浅显划痕,抹上之后没几日便会痊愈,更能令肌肤剔透若水。宫里都再找不出第二盒。你等着,我要是求不出来,老子也在脸上划一道,必定能给你骗到手!”

“非羽,不要!疼!”

“你可忘了?面上有疾者,不得上殿面君。”

“……哦……是吗。”忘了。

“我啊,可还要在奉天殿里和你堂堂正正的比试高低,别想用这么低劣的手段逃!”

“唔……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