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雅雯哭嚎着冲进阿肯的病房:“阿肯阿肯,怎么办怎么办,洛亚她妈妈回家乡办事,我根本联系不上。”

阿肯和丽芳二话不说去到了医生办公室。

尽管罗雅雯已经着急得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丽芳也不停地劝说医生,阿肯更是气急败坏地满嘴脏话,医生还是坚持要求家属在才可以进行手术,现场一片混乱。

“病人家属不在,我们是他的朋友,有什么事情和我们说吧医生。”阿肯已经暴跳如雷。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们有这功夫和我磨皮,还不如赶紧把他家属找来。”

“我们已经打电话了,但是他妈妈在老家联系不到,你就行个方便吧。”罗雅雯边哭便央求道,“我可以负责的,我是他未婚妻,我可以作为家属的。”

医生白了他们一眼,只是通过电话吩咐林花对洛亚先用药物处理。

阿肯听到林花的名字,像被点燃的炸药桶似的粗暴地推开医生,抢过他的通讯机,疯狂地喊道:“林花林花,我命令你马上到重症医生办公室,马上!”说完,他一语不发地坐到医生的办公桌面前,找到洛亚的病例,认真地看起来。

报告上显示,洛亚抑郁是因为在海外留学孤僻,幻想症则是因为思念奶奶过度,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描述。阿肯意识到洛亚全家人对他杀人这件事是逃避甚至是包庇的。那他该怎么办?他作为唯一知情的外人应不应该捅破?阿肯感到无边的压力。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了,林花终于来了。

“医生,这么急找我什么事?”林花看见被推倒在地的医生感到十分惊讶,又鸠占鹊巢的阿肯,更感到匪夷所思。

阿肯见到林花二话不说把她拉到办公桌前,拿起绳子把医生五花大绑,并命令丽芳和罗雅雯在前屋看住他。随后,门被阿肯锁上了。被惊到的林花准备呼叫保安员被阿肯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吼喝得愣住了,耳边一阵嗡嗡的凌乱。他沉重地看着她,面色变得苍白,脸扭作一团,办公室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似乎沁入人的肺部和心脏,使人感到更加惶恐不安。

“他现在怎么样了?”阿肯的牙齿不住地上下颤动。

林花对阿肯这样武断的做法感到生气,她不想回答阿肯的话,说道:“暂时使用药物使他复苏,没有尽快手术,药力不过几个钟头就会失效。”

“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而且即使是手术,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林花的表情十分不满,她屡次三番想打开通讯机呼叫保安,但都被阿肯用野熊般的粗吼呵斥住了。

“我说你一个病人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自以为是,你现在把医生绑住除了添乱没有任何作用,识相点赶紧给我们放了,洛亚的病情现在需要严格监控才行。”

“有没有别的办法?”阿肯讷讷地重复问题。

林花感到极其气愤,大声说道:“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病人的阴影区过分扩张,除非你有办法让他回到那个症结点发泄情绪。他是因为他奶奶过世才这样的,你能让他奶奶出现吗?”

“你能不能给他动手术?”阿肯的眼睛出现了泪水,他拖长了声音苦苦央求

道,“来不及了,你可不可以给他开刀,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

“我?我不行,我只是一个实习医生,没有动手术的资格。”林花被阿肯连声的哀求触动,但也没办法。

“如果他妈妈实在回不来的话,也不能开吗?”

“我说阿肯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手术的严重性?没有家属签字,手术一律不能进行,这是医院的底线,更何况这不是一场小手术。你赶紧放开我们,不然我叫了啊?”说完,林花气冲冲地踢开阿肯,走到门边。

不知道是医院压抑的气息让阿肯绝望到了极点,还是心里承受的压力逼得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居然在林花面前跪了下来,像地震中渴望救援的灾民一样,颤颤巍巍地伸出苍白的手,死死抓住林花的裤腿,像古代为丈夫践行的妇女似的哀啼:“我求求你了,真的,林花,救救他好不好?”

林花愕然,冷冷地说道:“不是我不救,这是医院的铁律,而且我没有信心可以救治。”

“你是天才,你肯定可以的。”阿肯把裤脚扯得更紧了。

“阿肯!”林花有些不耐烦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不会拿病人开玩笑的。”说完,林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慌里慌张地为医生解绑。

阿肯凝视着桌子上洛亚的病例,瘦削的指头抖动得厉害,他已经没有分析该不该透露真相的能力了。他感到自己即将成为一个罪人,他害怕自己亲手又杀死了洛亚,他浑身都有一种沉重的空洞的感觉,仿佛他的肉、血和骨头,全在皮下溶化掉了;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接触病历单的时候没有了知觉。

直到医生被解绑的时候,连声的唾骂声传来,他才回过神来。

决定了!阿肯决定了!他仿佛从牢笼里挣脱出来,连续不断地、突如其来的灾难全像一场梦,一场真正的梦。他一次次面对这些梦,一次次挣脱这些劫,每一次都有崭新的突破,即使每一天都和前几天没有差别。

阿肯越过了一道屏障,他大叫起来:“林花!您跟我来。”说完,他再一次拽住林花的手,发疯似地冲到了洛亚的病房,“砰”的一声把门重重地拴上,心跳加速。

他原地大力地跺了跺,呼出一口长久不断的气,严肃地说:“接下来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林花一边调整洛亚身上的仪器,一边点头答应,她对阿肯有些无语。

“洛亚之所以有这么严重的幻想症不是因为奶奶因病过世,而是因为他的奶奶是他杀。他知道了以后,在他奶奶的忌日去到坟前,亲手杀死了凶手。他幻想的所有举动,就是当年他杀死凶手时,凶手的反应。”阿肯的目光始终盯着林花,没有一点出神,语气没有一点轻缓的痕迹。

林花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猝不及防,但是她并不是很相信。

“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没人说起?”

“因为说起他会坐牢的。”

“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他杀的是我爷爷。”

“你爷爷?不可能,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我爷爷杀了他奶奶,我不想杀了他。”

“荒谬!”林花

脱口而出,“太过荒谬!”

在这关键性时刻,林花完全不相信阿肯的陈述,阿肯不知道该怎样证明才是,做些什么才行,眼看着洛亚的心跳在慢慢变得缓慢,他感到无边的罪恶。

林花也许模糊地感受到了阿肯的诚恳,她坚定的态度突然变得有些缓和,用稍微软弱的语气问道:“如果是真的,又怎么样?”

阿肯不说也不动了,他把目光慢慢地移动到洛亚身上。他发现他穿着白色的大衣,头发凌乱,嘴巴半张着仿佛在渴求着什么,就像杀死阿肯的爷爷后倒在坟墓边的样子。

“回到症结点发泄情绪是吗?只要把他发作时的场景复制出来就可以了是吗?”阿肯的脑海里开始不断地回放这两个问题,他有了一个古怪的计划。

“啊!林花!”阿肯惊喜地喊了一声,激动得手舞足蹈。

林花被他突如其来的亢奋惊道,她问:“你又怎么啦?”

“如果我有办法回到他的症结点,你愿意帮我吗?”阿肯满怀希望地问道。

林花犹豫不决,迟迟没有作声。阿肯有些着急了,一再重复道:“如果我有办法回到症结点,你没有不配合我的理由不是吗?既然洛亚的手术迟迟没有办法进行,不如信我一次。”

“只是这症结点如果有偏差,那么洛亚的病情就可能陷入更严重甚至无药可救的地步,你知道吗?”

听到这里,阿肯什么也没回答。他回想起自己经历过的自己的、别人的故事,有哪一场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是经过自己同意的?人生就像棋牌,每一局都有崭新的手牌,你不可能永远都输,也不可能永远赢,除非你根本不会打,或者你根本不敢出牌。

阿肯终于又说话了:“林花,当年你发疯的时候,我用特殊的方法点醒了你,你记得吗?”

林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问道:“当然记得,不过我至今也没弄明白你是怎么突然会出现,又突然消失的?”

阿肯接着说:“如果我当年那么做的时候有所顾忌,会是什么结果?”

“说实话,阿肯,我现在想想其实当年会神志不清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敢面对既定的现实,总是幻想着有神迹出现。后来你那样以后,起初我真的觉得神迹是存在的,可是渐渐的我就不那么想了,如果我真的是神又如何?我会像你一样有新的问题,那时候我又可以幻想自己是什么呢?我开始接受、面对,不再逃避和幻想,笑着也好哭着也罢,才发现一切都没那么美好,也没那么糟糕。”

“那为什么不让洛亚去面对?结果好也罢坏也罢,人生福祸是挡不过的。”

在平息的几分钟里,林花的眼睛盯在阿肯身上,心中感到一种渴望相信的力量。生命中有时有这样的时刻,你毫无把握会成功,跃跃欲试却越来越关照你,最后你硬着头皮上了,却发现一切都不可思议地变得越来越有意思。

“我该怎么做?”

“把洛亚运到坟场。”

“坟场?”

“对,那里是症结触发点。”

“可是要怎么让他进入画面里面?”

“我就拿这条贱命,我唯一的家当做最后一次赌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