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眼前,有一片鲜艳夺目的红,唤起深藏在内心中的记忆。

初中时,乍到美国的仁杰第一天报到,混帮派的同学联手对他下马威,混战中,血漫过他的额头和眼鼻,世界是凄苦的红色,无边无际。

他考进美国医学名校,见过很多病人的身体,有的血肉模糊,有的丑陋苍白。他以为,儿时血腥记忆已经淡化。从此,不再害怕。

此刻,阿飞身上触目惊心的红色,令性情温和的仁杰燃烧成一支熊熊的火炬,喷发奔腾的烈焰,将他的心烤得快要碎了。

仁杰仔细地检查阿飞身上的伤痕和印迹,然后拉过锦被,异常温柔地将阿飞裹好,俯在阿飞的耳边说:“乖阿飞,对不起,我这就带你回家。”

阿飞陷入昏迷中,破裂的眼角凝着一滴泪珠。

这个柔顺的少年曾仰着纯真的笑脸,全心全意地说:“仁公子,阿飞好喜欢你。”

一滴泪,啪的滴在阿飞的脸上。

小侯爷吩咐候在门外的老鸨:“准备一辆马车,铺上两床被子,还有,这是谁的房间?”随手丢出一颗金豆子。

老鸨用力咬了一下金豆,差点崩了牙,压住喜悦上前答话:“园中的马车就候在门口。回公子,这一排屋子是城中几位公子定的贵宾包房,平时空着,那些公子哥来的就自个挑了用。”

小侯爷美目中射出一道冷芒,“把那些公子的名单呈上来。”

仁杰心无旁怠地抱着阿飞走了出去。

小侯爷望着他的背影,无意识地敲着丝扇,追出房门,对刚赶到的随从交代:“彻查今日进出百芳园的客人,特别要留意贵宾名单上的公子哥。”

夜幕降临。卢府的雪园气氛肃穆。

小鹃坐在仁杰的卧房门前,低头抽泣。听到脚步声,小鹃站起行礼:“给美公子请安。”

小侯爷轻叹一声:“小鹃,仁公子还是没有出来吗?”

小鹃摇摇头。

小侯爷默默无语,立在院中,俊美的身影映着莹莹月色,显得缥缈迷人。

屋内,阿飞从昏迷中睁开眼睛,长而美丽的睫毛,尤挂着泪珠。他怯生生地说:“仁公子,阿飞不乖……”

仁杰轻柔地抚摸阿飞的脸庞,微笑如春风:“阿飞,别说话,好好休息。”

阿飞的小脸往后退缩,喃喃而语:“仁公子,阿飞身上脏,对不起……”

仁杰的咽喉被什么噎住了,捧着阿飞的脸,郑重地说:“阿飞,忘了今天的事,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初相识时,这个腼腆的少年,毫不犹豫地选择信任自己,这样的伤害,不可以再发生。

仁杰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肩头的责任。

阿飞终于安心地睡去,仁杰走出房门。

月下,小侯爷的身子站成了一棵清丽的杉树,他的睫毛上晶莹透亮,似乎凝着露霜。

他上前牵住仁杰,一双美目中溢出点点星光:“仁杰,不要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

仁杰怔怔出神,恍如陷在一个银色的梦境中。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带出一根长长的尾巴。

他仰望天边,轻声说:“我想,这件事是因我而起。”

小侯爷说:“阿飞一向只跟你亲近,任何其他男人的接近,他都非常抗拒。”

仁杰叹息:“这个男人,可能同我很象,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局?”

小侯爷若有所思说道:“有可能,小鹃说,阿飞守在百芳园门口,照理没有见到你,他绝不会走开。此人能装扮成你的样子,必定对我们有所了解,他带阿飞进园中,在我们眼皮底下犯案,且算准时机从容离开,或许是想警告我们。”

仁杰盯着天上晦暗不明的一弯新月,将上涌的泪意留在眼框里,“真的是我连累了阿飞……”

小侯爷优雅地抖去靴子上的露水:“住雪园仅一日,已有人投了三次毒,看来,这里有人不欢迎我们。”

仁杰神色有些凄凉:“阿飞与人无怨无仇,昨日我们无端卷入卢府的是非,有人想赶我们走,却拿无辜的阿飞下手。可恨!我,我不会放过此人。”

小侯爷沉着地说:“仁公子,世上的人知面难知心,你猜,百芳园贵宾名单中有谁?”

仁杰黑亮的眼睛异常清澈:“难道有卢家大公子?”

小侯爷摇摇丝扇,冷漠地点点头:“据报,卢大公子年前曾强占翠姨娘,被老爷训斥一通,他是大房所出嫡子,原本可继承整个家业,现在改由他与二弟分管,三弟长年病弱,从不过问家事。”他白玉般的俊颜,浮起一丝阴云:“另外,今早,卢家大公子确有出门。”

仁杰俊朗的脸色添了一丝冷厉:“作案的动机有了,现在就该找出证据。从阿飞身上的牙印判断,此人门牙漏风,右边缺了很小一块。阿飞的指甲里找到皮肤血屑,这**贼的身体应留有抓痕。”

夜已深,乌云罩月,星星隐了踪迹,仿佛宣告,这是一个月黑风高、作奸犯案的好日子。

卢家大公子的庭院。

门悄悄地打开了。一个男子探出头来,英俊的五官依稀可辨,正是卢大公子。

仁杰和小侯爷有些惊讶地对看一眼。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前来探查,却真的撞见不寻常的夜半出游。

大少爷似乎满腹心事,背着手低头前行,对追在身后的两人,一无所觉。

他穿过天井,长廊,观鱼池,来到一座遍种竹子的庭园,左右观看了一会儿,纵身跳进高墙内。

仁杰指着院门挂的匾,小声说:“这不是卢三少爷的馨园吗?”

小侯爷微微一笑,提着仁杰飞跃入内。

这园中是竹子的天地,各种的竹子,郁郁葱葱,风吹竹动,婆娑起舞的婀娜身影。

两人静静地伏在窗下。屋内亮起晕黄的灯光,隐约传来一阵争执声。

仁杰的眼睛乌黑清澈,在月色朦胧的夜晚,恍若流星灿烂发光。小侯爷瞟过仁杰英俊帅气的侧面,他唇中温热的气息吹拂过仁杰颈间,“你猜,他们正在做什么?”

卢大少爷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摸索三少爷的脸,“馨儿,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三少爷唇角出现一丝异样的抖动,却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必要。”

卢大少爷俯下身,离三少爷的清秀脸仅一寸之遥,嘴边逸出邪魅的笑容:“馨儿,你害羞了?”

三少爷直视他的眼睛,没有泄露心中的情绪起伏,慢吞吞地说:“大哥,今天不是月圆之夜。”

卢大少爷的嘴唇勾起优美的上扬弧形:“上个月,你推说身子不好,这回,就当是补偿你大哥。”他的手下不停,掀开薄毯。

三少爷曲线优美的脖子,宽松的睡袍下隐露的光滑胸部,在灯下显得异常有**力,卢大少爷的喉咙有点干燥,他的手覆在那片白璧无暇的胸膛,轻柔地滑动,忽然捏住其中一个小巧的突起,缓慢又颇具力度地揉搓起来。

虽然已经作好逆来顺受的准备,三少爷的身体还是僵硬微颤。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拧着眉头提醒自己,忍一忍,这无情的肆虐很快就会过去的。

卢大少爷笑得温和无害,贴着三少爷的耳朵下命令:“你躺着不许动,我来验伤。” 轻轻扯下三少爷的睡袍,冰冷的手摸上了风中惊弱的□□。

总是避不开。

敏感之处传来一阵让人难堪的刺激,羞辱如影随行侵蚀着三少爷的神经。

他咬着牙关,想象自己将这个恶徒一脚踢到床下,但是,他知道对方练武的强健体魄,只会牢牢地压住自己,作更疯狂的冲刺。

三少爷的眼里浮现一丝绝望的泪意:“卢旭之,你是我的大哥啊!”

卢大少爷看着身下秀美修长的□□身躯,只觉兴奋目眩,□□情不自禁挺立起来。他掐着三少爷的细颈,欢畅快意:“馨儿,别忘了,你不是爹的孩子。”

他快速褪下自己的裤子,熟练地掰开三少爷白皙柔韧的臀部,激昂的猛兽顶在入口蠢蠢欲动:“ 猜一下,如果爹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对你的娘亲?”

他的声音里带上一份难得的温柔:“只要你乖乖趴好,我会替你保护这个秘密。”

忽然,窗外花盆砸下,发出砰的一声,在静夜中显得异常突兀。

三少爷用尽全力挣脱钳制,趁机翻身滑下床,捉了一件袍子披在身上,颤声问:“是谁?”

仁杰笑眯眯地回答:“三少爷,我是仁杰,今天月色很好,我散步到此,不小心迷路了。”

片刻,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三少爷白净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看了一眼乌云蔽月的夜空,笑道:“我陪仁公子赏月吧。”

仁杰回头瞟去,那推倒花盆的始作蛹者已不见踪影。

三少爷回屋取了一盏灯笼,在前领路,“仁公子,可愿在院中观景?这里有四季石。”

从卧楼走进花园,青翠的竹子和各种奇石巧妙的搭配,春,夏,秋,冬四季石头的变化迎面而来,让人看遍奇石,就犹如走过四季,也犹如走过了四季,心中不免戚戚然。

仁杰微笑道:“三少爷,你的花园与众不同,希望有机会再来。”

三少爷凝视着仁杰言笑宴宴的眼眸,像大多数人一样,他看不出什么东西,只觉仁公子的眼神温和完美、深不见底。

三少爷淡笑,脸色几近透明:“多谢仁公子,但愿能与你把臂同游。”

仁杰恭手告辞:“时候不早,就不打扰三少爷歇息。”

仁杰出了馨园,沉思着走向雪园。方才,他分明听到有人翻窗而逸。

今晚已打草惊蛇,时不我待,如何才能尽快确认伤害阿飞的凶手?

途经卢大少爷的庭院时,仁杰向内望了望,只见院门虚掩,屋内黑不见光。

忽然,内室响起脚步声,有人在微弱地呼叫:“救命,救命!”

仁杰冲进院内,发现几个婢女昏迷倒地,他有些迟疑,四周一片漆黑,仿佛伏着不知名的猛兽,正张大口等着自己。

屋内传来极其低弱的喘息,事发突然,医生救死扶伤的仁义之心,使他无法置之不理,想为阿飞报仇的那股血勇之气,让他变得头脑冲动,仁杰身不由己地闪进了卢少爷卧房。

**的卢大少爷如濒临绝境的动物,嘶声叫道:“西……丝……”蓦的没了下文。

仁仁杰睁大眼睛努力辨认,身后传来风声,一柄刀斜斜地砍来,他扑地避开,侧面又一把刀飞来,仁杰拔出匕首左右格挡,这两人黑巾蒙面,只露出眼睛,身手矫健,武功深不可测,将仁杰逼入角落。

不远处有人声喧哗,这两人不说话,一人猛力强攻,让仁杰有些手忙脚乱,他避开快攻,向外呼叫,“雪公子,有刺客!”

这时,另一人趁机飞起连环踢,踢中仁杰的穴道。

只听呼呼两声,两蒙面人纵出窗外,飞上屋檐。

仁杰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逃逸,慢慢软倒在地,陷入黑暗中。

一盆凉水泼在脸上,仁杰悠悠醒来。

情势已大变。他的手脚被缚,趴在地上不能动弹。有人踩在他的背上说:“老爷,此贼杀害大少爷,不如先打死他,再报官!”

卢老爷大骂:“这卑鄙的小贼,我竟受其蒙蔽……不杀此人难消心头恨。”

仁杰分辩道:“不是我……”几根木棍狠狠砸在他的肩膀和头,他痛得几乎晕去,但强自保持意识,只咬得嘴唇出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一个悦耳清亮的声音响起,“卢老爷,不可伤他性命。请借一步说话。”

仁杰的心口变暖和,松了一口气,小侯爷,赶到了!

他艰难的转头,从这个角度看去,小侯爷一身蓝袍,显得高挑俊杰,一双美目在仁杰身上转了一下,面色沉静地领着卢老爷走到一旁密谈。

窗台上,一盆雏菊已褪去颜色,只剩孤零零的一片花瓣,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地上,又脏又湿,仁杰的四肢扭曲,浑身血迹斑斑。

有人建议:“不如卸了这杀人凶手的一条胳膊,让他受点苦。”

众人愤愤不平,连声赞同。

卢老爷悲痛的下令,“此人貌似忠厚,实际凶残,应断其手足,再做道理。”

小侯爷连忙阻止:“不可,此案悬疑颇多,来人,先将仁公子押送官府。”

仁杰的身体被提起来,两脚坠地拖出门去。

他竭力扭头看向小侯爷。那个人,恍若飘渺气质的谪仙,悠悠地注视着自己,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仁杰有满腹的委屈,揪结在心口,他怔怔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候爷,直到那俊美的身影无可挽回地在眼角消逝。

“一,二,三,四……“差役口中数着,板子用力往仁杰的腿上打去。他身子被紧按在地上,大板子一下又一下的落下来,和他心中痛楚相比,这些击打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神色木然,思路纷乱:“雪公子,你将我送官,是想保护我不受卢府的私刑,还是你对我有些起疑?……”

疼痛,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不得不中断思考。

“十……十一……“板子不停的落,肌肤肿了,破裂了,鲜血沾到了板子上,溅在四周地下。

今夜的雪园,气氛异常不安。

阿飞气虚体弱,睁着无暇的眼睛,不懈地问:“姐姐,仁公子什么时候回来?他怎么不来看阿飞?”

小鹃为难地说,“仁公子大概是回不来了。”

小侯爷擦掉左手的血,将伤口初略地包扎一下,徘徊于仁杰的庭院中。

他有些气燥地问:“白一,仁公子怎么样了?”

那随从上前禀报:“堂上有人指证仁公子,是入室抢劫案的主谋,他故意施恩救了卢老爷,以图谋家财,不想被大少爷识破,故而逞凶杀人。”

小侯爷将衣袖一甩:“再探!”

小侯爷年少聪惠,鲜衣怒马,藐视天下群芳,此刻,只觉得胸口钝钝的郁闷,一口气居然提不起来。

伊人独立中宵,露水打湿了他的额发,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淡,仿佛就要消逝在空气中。

天快亮的时候,另一位随从前来汇报:“禀侯爷,仁公子被打了十几大板,几乎晕过去。”

小侯爷一掌拍在石榴树上,一大片枝叶倒伏断裂。远处,宿鸟惊飞。

他的心怪怪的,如被针刺了一下,“丁二,他说了什么?”

丁二答道:“重刑后,仁公子浑身是血,没有叫唤一声,也没有招供,有人听见他低喃了一句:雪公子,请你相信我……”

小侯爷眉头轻蹙,沉声吩咐:“备马,去扬州都督府!”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几位大大的评语,我有所感触,什么样的感情才是BL?和一般的言情到底是否本质相同?

这篇文仅代表自己对BL的观点。我和大家讨论一下。

在加拿大和美国,我和GAY作过同学或同事。他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比较会打扮,更有品位些。

GAY,首先是男人,所以男人的声色享受,免不了,要他对一个伴侣忠贞不渝,很难,除非,两人同甘共苦,经历生死,成为知己情人。

我想,言情的女猪,是坐等爱情的小公主居多。而BL,我所希望看到的是两个可以并肩作战的知己,好友,情人。本文只有男主,不特别推崇平胸小受,如果小受只是哀怨地等人疼,被人当作女人看待,我宁愿写BG。

第一卷江南行是情动之初,感情不会太过细腻缠绵。如果看情感戏,下一卷会浓厚很多。

本文的主角仁杰并非万能,他由现代穿越而来,经过阿飞被袭,自己蒙冤等事件,渐渐意识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必须变得强大。所以,他的故事,是一位少年由弱变强,最后站在权力顶端的成长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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