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欣悠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她甚至不知道刚才对魔尊承诺了些什么,也没太听清楚魔尊的回话。

她只是在发泄,发泄对劭子衿背叛自己的怒与恨。

怒是因为太在乎。

恨呢?若没有爱,又哪儿来的恨?

花弄影带着洛欣悠一路踏云,很快便回到了地穴。

他一路没再主动与洛欣悠讲话,似乎他的心情也未晴朗到哪里去。

直到重新把她丢进石宫中,他才淡淡地说了句:“哪儿也不准去。”

他正准备以灵力封住石门时,她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钻入耳内:“不用封,我不会逃跑的。”

他拧眉轻叹:“噢?新鲜,为何这么有觉悟?”

“心已死。”她答。

他像被锤爆的皮鼓,突然震怒不已,咆哮道:“本尊准你心死了吗?你给本尊听好,本尊就是要让你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只有这样,他才会痛不欲生,本尊才高兴,明白吗?”

她苦涩地笑了笑,抬眼看他:“好啊,你最好让我比现在痛苦百倍,这样他才能痛苦千倍,如此,你高兴,我也高兴!”

他沉默转身,大步踏出了石宫。

那道原本会被他以灵力封住的石门,就那么兀自寂寞地敞开在那儿。

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她会逃跑。

她也当真没有食言,老老实实地端坐在石**打坐。

她本可以堂而皇之地从石门逃掉,可她没有这么做。

她在赌一口气。她赌,劭子衿其实是在乎她的。如果在乎她,又岂会放任她跟魔尊走?

暴躁离开的花弄影被洛欣悠气得够呛,立即打个响指召唤出一个黑衣人,吩咐道:“拆洞房!”

黑衣人一愣,显然十分不解,迟疑道:“可是这出戏主尊准备了足足三个月,为何要……”

花弄影冲着黑衣人的脸颊就是一掌,声如死神:“照本尊说得做,除非你想生不如死。”

黑衣人只觉脸颊处袭来一阵噬骨的火辣,当即匍匐在地,颤声回道:“属下失言,还望主尊开恩。”

花弄影一脚将黑衣人踹倒,吼了一声“滚”,后者便屁滚尿流地滚远了。

他忽然觉得无比失落,明明所有事都按照他的计划运转,可为何心的天平却在一点点倾斜,这让一向随心所欲的花弄影很不舒服。

他当即就踏空飞回了魔域,只留了几个功夫一流的黑衣人在地穴把门。

一连三天,他再未踏足过地穴。

一连三天,洛欣悠没再遭受他的骚扰。她踏踏实实地在地穴憋了三日。

这三天,她想了很多,从当初被劭子衿救上龙抬帆,到与他一起坠入龙湮窟,以及后来两人一路冒险,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地被呈于脑海中,记忆愈清晰,她愈发对那天清晨的捉奸在床起疑。

慢慢的,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也许,那天是和劭子衿一起逃离花弄影摆布的最好时机,可她居然被那一幕给冲昏了头脑,以为眼见为实就信了那一切,连最起码的分析与怀疑都没有,这实在不该是她的作风。

看来,情感真的会蒙蔽女人的双眼,让女人的智商变低。

这就是爱之深情之切吗?

她紧紧盯着那扇敞开的石门发呆,忽然觉得命运其实对她还是很公平的。

她正一边佯装打坐,一边盘算着如何突围才能让成功的几率更高。

门外立着两个黑衣人,魔尊大抵还是

不太放心我,所以多少留了几个高手把门,不过……她勾唇轻笑,暗叹道,这个花弄影,也太瞧不起人界的女高手了,以为区区几个黑衣人,就能拦住我的去路吗?

打定主意后,她正准备雷厉出击,以两记飞刀瞬间封喉黑衣人,却不料指尖刚刚触摸到刀柄,就被突然闯入的花弄影给骇得呆若木鸡。

“跟我走。”他言简意赅地道。

她赶紧把手从袖口拿出,眨眨无辜的眼睛,迟疑道:“去哪?”意思摆明了就是,姐不想跟你走!

可魔尊是行动派兼实力派,当即二话不说走上前来,扯着她的手就丢出了门外。

还没来得及抗议一声,人已被魔尊扛着跃出了地穴。

再定睛一瞧,嗬,周围全是云彩,赫然又来到了天上。

“魔尊大人,你不会想把我从云彩上扔下去,活活把我摔死吧?”她仰起脑袋,问得小心翼翼。她可不想死得那么难堪,她还想溜回问天阁,听劭子衿为那天的事解释一番呢!

“杀你用得着这么麻烦?”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头,亮给洛欣悠看,那意思就是,杀你不过捻捻手指的事。

她识趣地闭上了嘴。

谁让对方是人见人怕、鬼见鬼都能被再吓死一次的大魔头花弄影呢?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一处立在厚重云层之上的仙山前。

仙山上矗立着一座巍峨的仙殿,气势磅礴,丝丝云雾缭绕,若不是花弄影指给她看,她还真没看出这比仙山更恢宏的居然是一座宫殿。

两人飞到殿门前,正在打盹的两个仙童被花弄影身上散发出的煞气所惊动,纷纷睁开仙瞳,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朝殿内跑去,一边跑,一边齐齐喊道:“不好了!”

“真吵!”花弄影不满地皱皱眉,然后伸出纤长的手掌凌空一抓,两个仙童便如弹簧般腾地弹了回来,颓丧地跌坐于殿门前,不停地颤抖着,似是被吓得不轻。

洛欣悠刚想上前慰问一番,便被花弄影一个响亮的“走”字给生生逼停,继而绕过两位呆坐的仙童紧跟花弄影。

她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踩着袅袅仙气,一路再无人惊扰,极顺畅地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天池。

这里正举行三百年一度的仙宴,众仙家受仙帝与仙后的邀请,前来天池共赏三百年才能一见的喷泉,沾沾仙气的同时,小酌几杯千年佳酿,小吃几颗百年仙果,再和相识千百年的仙友们下下棋、八八卦,日子不要太逍遥噢!

这不,花弄影刚带着洛欣悠步入,正抚琴助兴的仙姬便稍一晃神弹走了音,惹得仙帝一声怒斥,众仙家无不诚惶诚恐地高喊:“仙帝息怒。”

喊完了才顺着仙帝和仙姬的视线看向花弄影和洛欣悠,无不眉头紧皱,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魔头真是嚣张,居然敢私闯天池!咦?他怎么还带着一个人界的丫头?

众神仙无不把目光从对花弄影的嫌恶上转成了对洛欣悠的探查,在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隐隐神息后,俱都震惊地忘记了眨眼。

仙帝也不例外,倒是仙后心理素质更高一筹,摆了摆手,令所有奏乐的仙官退了下去,这才尖声道:“不知今儿是吹得什么风啊,竟把堂堂魔尊吹来了本宫这一亩三分地上,真是稀客啊,对吧,陛下?”说着,风韵犹存的仙后侧目询问仙帝的意思。

华冠在顶的仙帝捋捋铮亮的胡须,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看来魔界的酒不好喝,乐也不好听,景儿也没得赏,只好亲临天池,来讨口酒罢?啊?众仙家说说看,朕猜得对或不对

啊?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嘲笑,洛欣悠觉得好丢人,可花弄影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仙帝,素手一指,嚣张道:“仙帝老头,本尊想跟你做个交易,筹码正是她!”说完,居然把洛欣悠往前面一推,可谓绝情到变态啊!

她无辜地瞪着花弄影,心道,好歹咱们也共处了这些日子,原来你打的算盘居然是把我换给仙帝?

仙帝听后,果真来了兴致,一双贼光奕奕的小眼转来转去,沉吟道:“你以玄凤为筹码,想让朕做什么?”

“这事事关三界,想来仙帝知道其中的厉害,怎好让本尊当众道出?”他说着,腿已往前迈出了一大步,众仙一片呵止之声,却被仙帝一摆手打断了。

“既如此,魔尊不妨上前来,附耳相告。”仙帝说完,冲仙后点了一下头,后者授意,在仙婢的搀扶下退了出去。

“本尊正有此意。”花弄影正说着,人已跃到了仙帝身侧,正欲附耳一谈,不料底下众仙却忽然一阵喧哗,他和仙帝一道看过去,正好看到洛欣悠被一个男人拽着仓皇离去的背影。

仙帝怒不可遏地冲众仙低吼道:“速度给朕把两人捉回!”说罢,三个仙官风一样追了出去。

这时,仙帝才收回视线,冷扫花弄影,质问道:“魔尊,你是专程来羞辱朕的吗?”

冷言一出,众仙兵仙将瞬间向仙帝靠拢,各种仙器同时指向花弄影,只要他对仙帝稍有不利,立即能把他戳成肉筛!

花弄影很憋屈,他才是那个更该勃然大怒的人好不好!仙帝这老头一点损失都没有,居然还装出一副要替天行道的模样!而且,他很肯定,那个劫走洛欣悠的男人,确是劭子衿无疑!

可恶!劭子衿,你吃了本尊赏的镇魂丹,非但不知恩图报,居然逃窜到天池来,趁本尊不备把人给掳走!真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花弄影懊恼不已,恨不得立即捉住劭子衿把他碎尸万段。

然而,他意念虽快,却也并不傻,知道此时的形势并不利于他,只好忍气吞声地道:“既然仙帝不愿相信本尊的诚意,那本尊只能就此别过!”语声还在响,人已如蒸发的露水般,莫名地消散在空气中。

众仙无不倒抽冷气,举足无措地看向仙帝,后者释然地摆摆手,叹道:“罢了,朕不会与这魔头一般见识,众仙家也莫要因此扫了兴致,来呀,继续奏乐!”

说罢,仙乐再次奏响,众仙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喝酒的喝酒,八卦的八卦,生生拼凑起一幅歌舞升平的祥和画面。

仙帝让人家继续保持兴致,但他的兴致却一点也提不起来。他也在仙婢的搀扶下,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寝宫,仙后忙凑上前来询问情况,仙帝却摇了摇头,道:“魔尊、玄凤,统统不必放心眼里,只是,他……回来了。”

“谁?”仙后失声问道。

仙帝愁眉不展地捋着胡须,煞有介事地深深看了一眼仙后,后者恍然大悟,频频摇头,惊叹道:“怎么可能?他不是说永世不回来吗?”

仙帝不再言语,仙后也不再追问,两人都定定地看着窗外,目送着一片片浮云飘来,再慢慢飘远……

另一边,救走洛欣悠的人果真是劭子衿!

她感受着劭子衿的呼吸声在耳畔起伏,不禁一阵鼻尖发酸,猛地弹开他的手,怒吼道:“别碰我!”

他也不气,继续好脾气地抓回她的手,提醒道:“你乖乖听话,等甩开追兵我再跟你解释。”

话声刚落,一枚飞箭应声而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