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话锋怒转,突然剑指璃染,浑身激**起腾腾杀气:“我之所以忍着一直未杀她,就是为了等来今日,让你看看自己有多愚蠢。你不是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你算尽天下事,却算不到你的女侍一个个都背叛了你,哈哈哈……”

狂笑中,长剑已然利落地划过璃染的脖颈,鲜血如泉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眼角含泪,最后看了一眼劭子衿,嘴角轻轻扯动,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呢喃落入劭子衿耳内。

帆主,对不起……

劭子衿的眼睛渐渐黯淡,闪过一丝惋惜,但很快冷寂下来。

他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当日在盐垒城收到的灵蝶消息不全,原来并非绿萝失误,而是她安排进魔界的眼线璃染叛了变。

沐白快速收剑,冷眸微动,两个黑衣人迅速上前,把已经咽气的璃染给拖了出去。

“人杀完了,你可以说目的了吧。”劭子衿一语中的。

沐白又换上了那张美得不识人间烟火的笑颜,仿佛刚才杀人不眨眼的另有其人,她语调淡淡地道:“劭帆主何必说得如此不中听,哪有什么目的不目的,不过是我家主人想要和你做个交易。不知劭帆主可有兴趣?”

“交易?你家主人的筹码,不会就是玄凤洛欣悠吧?”劭子衿问道。

“劭帆主果真厉害,没错。不过你放心,我家主人知道你对玄凤宝贝的很,他命我转告你,交易期间,玄凤由他亲自照看,自是安全得紧,劭帆主无需担忧。”

“想来堂堂魔界之主定能信守承诺,如此,劭某只好留在问天阁,一心一意为你家主人把这出卜算问天的大戏演好演完了?”

沐白没想到劭子衿不仅猜中了她家主人要他为魔界所做的事,还一口就应承下来,不禁微微走神,随即啪啪拍了拍手,一群貌美女子依次走进,候在那群黑衣人之后,等待沐白开口。

“自此刻起,你们伺候劭帆主的生活起居,要事无巨细,若有不周,斩立决!”她冷冷道。

女子们纷纷俯首称是。

她又转头对为首的黑衣人道:“你们给我好好保护贵客,若有闪失,主人定会亲自收拾你们!抽魂丝的滋味,想必你们都不想尝试。”一声抽魂丝,令一众黑衣人齐齐打起了寒颤,可见抽魂丝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为首的黑衣人忙跪地领命,而后手一挥,便招呼所有手下一呼而散。他们就像是黑夜里的灵诡蝙蝠,只拂了拂衣袖,就已不见了踪影。

“无情,你去跟主人回话,事已办妥,请他放心。”沐白对无情道。

已成无情的洁儿再看一眼劭子衿,目光里虽有不舍和不甘,但实在不敢违抗沐白的命令,只好作揖离去。

这时,房间里只剩下劭子衿、沐白,还有那些始终低头候命的女侍。

劭子衿看了一眼沐白,开口道:“希望你们魔界能信守承诺。”他放下已然冷却的茶水,从容地站了起来。

沐白眉毛一挑,随即挥挥手,女侍们便训练有素地依次退到了门外,还顺手把门带上。

沐白一步一步走近劭子衿,脸上的敌意愈来愈淡,她忽然换了一副故交重逢的表情,轻声道:“阿劭,你为何还这么执迷不悟?你觉得你做这些值得吗?”

“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这一点,你比我更感

同身受。”劭子衿看向沐白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而沐白眼里的防备也渐渐卸去,多了份心疼。

“主人如此逼你出手,希望你别恨他。”

“我恨他又如何?反正他也不会在意,况且他恨我更多。你跟他这么久,居然还是一点也不了解他。”

沐白没有回应,她背过身去,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劭子衿,今日过后,我们不再是朋友。”她的声音像一阵风,拂过他的心,也拂过了他的记忆。

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成为朋友。他淡淡地想,却没有说出口。

一场谈话,以这样两不相欠的方式,结束。

劭子衿重新坐回椅子上,闭目养息。

他看似平静无恙,其实心里一直在焦灼地等待灵蝶回来复命。

另一边,魔尊花弄影把洛欣悠带到了一处地穴。

这儿不是魔界,依旧在人界。

只是这个地方一点儿也不像人界。

荒芜、没有人烟,一路除了石头,连棵植物都没有。

更别提这处深陷于地底的地穴了。

除了有几只蝙蝠呲着牙从身旁飞过,一路没有任何生机。

直到顺着这条地穴的走廊走到尽头,才因为忽然燃起的烛火而变得多少有一些温度。

花弄影把洛欣悠丢进一间石宫中,以灵力将石门封好,这才解开了禁锢在她身上的定身咒。

“欢迎回家,现在开始,你和这处地宫都是本尊的。”花弄影斜躺在一张巨大的石**,慵懒地看着洛欣悠宣布道。

洛欣悠很想给他一拳,可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况且诛魔剑也被他抢了去,只好默默地忍住了满腔愤怒。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我打又打不过你,跑也没你轻功好。”她耸耸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看着花弄影。

花弄影也不气,反倒微微一笑,吐出一句“乖乖等本尊回来”,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是怎么做到的?话没说完,人就咻的一下消失了!

洛欣悠惊呆了半晌,才没出息地回过神来。

这时,一团渐渐明亮的光团,若隐若现地飞入石宫。

洛欣悠一眼就认了出来,“小灵蝶!”她雀跃着跑了过去,摊开手掌接住了灵蝶。

炫目的荧光渐渐从灵蝶的翅膀上抽离出来,在空气中幻化成一行闪光的字体:帆主命我救你,三天后动手。

笑容在洛欣悠的脸上一闪而过,她快速抹乱字迹,再以指蘸取荧光,利落地写下一句回话:静候光临。

回完消息后,灵蝶扑闪着翅膀渐渐飞远。

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而后在石**盘腿而坐,一边闭目打坐,一边耐心地等待三日之期。

石门之外,魔尊花弄影捏着这只刚刚截获的小灵蝶,很想一指头捏碎它。但转念一想,捏碎了一点都不好玩,多浪费!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篡改了消息。

“就快嫁人,无需来救。”

写完后,凝视半晌,接着又落指在文前添了四个字:他可依靠。

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放飞了这只可怜的灵蝶。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打了个响指,黑光一闪,一个黑衣人迅速现身,“主尊有何吩咐?”

他脚步不停,黑衣人也跟着快步疾驰。“计划提前,马上布置洞房。”

说罢,人已如闪电般划出了地穴。

尽管如此,黑衣人也不敢懈怠,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半跪作揖,恭敬道:“属下领命。”

黑衣人毕恭毕敬地把下人的礼数尽完,才速度起身,往另一间石室走去。

翌日清晨,问天阁。

尽管是第一天开工,但劭子衿做得很从容。

每每进来一个江湖人,他都能按照沐白的指示乱答一通,不仅唬的求卜人一愣一愣,还能于无形中窥来至少一条于魔界而言极有价值的机密消息。

沐白自是很满意,对他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可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非但不开心,还越来越消沉,直到……两天以后,他看到了振翅而来的灵蝶,才终于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笑容。

然而,在他看到上面的十二个大字时,顿时震怒如咆哮的猎豹,差点没把这问天阁给掀了。

“劭子衿,你闹什么情绪!别忘了,玄凤的命可在我家主人手里!”沐白遣散了上前拉住劭子衿的众人,冷冷道。

“哈哈,没错,她的命在你家主人手里,她的人、她的心,恐怕也在你家主人手里吧?”劭子衿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控,他的眼睛如死灰一般暗无光彩。

沐白曾在他的眼睛里看过这种神色,知道他已然愤怒到了极致,遂赶紧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他忽然捂住心口,脸上突然积满了痛苦之色,冷汗涔涔冒出,他单手用力扶住墙壁,才得以没能跌倒,“我要见她,否则你们只管为我……收尸。”

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而后仰天一声长啸,再也支撑不住,跌落在地,痛苦地翻滚着、嘶吼着,就如同一只将死的猛兽,这场面既恐怖又震颤。

沐白赶紧跑过去,俯身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而后摸脉查看,良久,才缓缓摇头,叹息道:“夺魂引,失心蛊,玄天芒毒,你这一身凡人的血脉中,竟承受了三种稀世奇物,劭子衿,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见劭子衿的气息稍稍平稳,她才起身离开,留下一句:“你的要求,我会禀明主人,你好生等着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一日,是劭子衿活于世上最痛苦的一日。

没有洛欣悠的金血解毒、喂蛊,他接连失心、犯毒多次,可谓痛苦到了极致。

然而这些他都能承受,可心底对洛欣悠的思念与不解之苦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明白,洛欣悠为何会送来“他可依靠,就快嫁人,无需来救”这样荒唐的消息。

她是被魔尊胁迫了吗?还是,这条消息根本就不是出自她手?会不会绿萝又搞错了,传递消息有误?

他捏捏极痛的眉头,然后端起一壶烈酒,猛地灌了下去。

奔涌的酒液从他的嘴角滑落,将他的衣襟打湿。火辣的酒液顺着他的喉头一路下滑,将他的身体烧热。

明日,便是十日之限,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待在这里等死?说不定,死前连洛欣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今夜,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沐白还不能带回魔尊同意放人一见的指示,他就必须铲平问天阁,然后找到洛欣悠,最后再问她一句,她还要不要跟他回沧寂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