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欣悠一边适应这屋里的诡异氛围,一边逼迫自己接受劭子衿凌空消失这个不太乐观的现实。

她告诫自己,必须打起精神,否则别说找到劭子衿,恐怕就连她自己,都要消失在这座神秘小楼里。

好在,她以前遇见过比这更诡秘莫测的环境,当即便平静下来,凝息聚神,踩着比雨落海洋更轻渺的步子,摸黑走向距离她最近的房间。

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散发出比外面更静的安逸。

可这种安逸愈浓烈,氤氲在她心间的不安越强烈。

她慢慢地一步步移了过去,秀背紧贴着木门,左手缓缓抵住木门一推,人已如飞燕一般轻掠进去,一个利落的翻滚后,轻灵无声地**进了房间正中央。

令她意外的是,这间房中真的有个人。

令她惊喜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劭子衿。

然而,她还有些疑虑,为何这个劭子衿,没有戴面具?

这个念头只在她心间晃了一晃,因为劭子衿猛地拽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了怀抱,耳边响起呓语:“洛药包,这是什么地方,你居然到处乱跑?走丢了怎么办?”

洛欣悠嗅着满怀的淡淡香味,忽然有些心安,她想,大概是自己过于紧张,以致于才会觉得劭子衿奇怪,随即耳语出声:“劭子衿,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你还不快把面具戴好!”

“扔了。”他淡淡道,怀抱随之松开,他面对面看着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低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啊,这是冒牌货的地盘。我白天戴面具是怕被外面排队的江湖高手认出,现在身处问天阁内,以真面目示人,才更容易混淆视听,懂么?”

她的心又猝然猛跳了一下,眼里清澈依旧,可那一丢刚被压下去的猜忌,再一次蹿起了零星的火苗。对啊,这是那个冒牌货的老巢,不带面具似乎更安全,因为这样就有了两个真假难辨的劭子衿,真的可以扮作假的,可……假的也能装成真的啊!到底她面前这个,是不是和她夜探问天阁的那个呢?

她敛起猜忌,漾出一湾如常的浅笑,举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小声道:“亏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调戏良家少女,真是无耻到了极限。”

落手处,肌肉紧实却不紧绷,这人应当很放松。而从完美的触感来看,当是劭子衿无疑。

她心稍安。

他眉毛暗挑,手已快速握住了她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暖笑,“从脉象来看,你很紧张!怎么,是因为被调戏?”

她惊呆了,慌乱中赶紧抽回了手,低头不敢再看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冷冷道:“你忘了此行目的吗?要打情骂俏,留着出去再陪你玩。”如果你不是冒牌货。她还没天真到把这句话讲出。

是不是真的,等找到另一个不就知道了?

她有些无畏地想着,双脚已迈出了这间冷诡的屋子。

可身子刚从一片漆黑中闪进另一片漆黑中,她就迎头撞上了一面很有弹性的“墙”。

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她差点就被这双眼睛里迸射出的焦急之光闪瞎了双目。

“劭子衿……”她禁不住暗呼出声,心道:怎么这个也没戴面具?

“你乱跑什么?”

“怎么不走了?”

面前的和身后屋内的劭子衿同时出声打破沉寂,洛欣悠的大脑嗡的一声,头顶瞬间鬼飘过五个大字:此招,怎么破?

显然,她身前和身后的“劭子衿”都被对方的声音吓了一跳。

区别是,后出现这个劭子衿忽然把她拉向身后保护了起来,而房里那个则已然亮出了龙吟笛,声音也忽然透出寒意:“放开她。”

“凭什么。”这一个的声音也挺寒。

洛欣悠挣脱了后来这个劭子衿的手,再次走到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缓缓清了清嗓子道:“想保护我,先证明给我看,谁才是陪我一起潜进来的那一个。”

语气不卑不亢,声音不高不低,却透露出满满的坚定。

“你是我的药包,曾夜夜为我解毒。”先出现的劭子衿道。

“你有仙脉金血,是当世独一无二的玄凤。”后出现的劭子衿道。

“我们去过龙湮窟,到过鬼沼国,上过凤凰峰,还参加过斗舞大会夺了冠。”

“我们曾亡命逃进一处山洞,那一夜,痴缠忘情,铭记终生。”

这……要不要这么拼?连榻上秘事也拿出来显摆……洛欣悠一摆手,打断了接下来的对垒,“这么比下去,何时才是头?不如,拿出锁心坠给我瞧瞧啊!”

锁心坠是劭子衿深藏于心底的秘密,掩埋着他从不提及的过往与心事。那次在幽冥幻地中,若不是他深陷幻境猝然勒住她的脖子,险些令她窒息而亡,她也不会在情急中意外拽出了锁心坠,也就体会不到指尖轻触锁心坠时,被一幅幅陌生画面翻江倒海般涌入大脑所带来的震撼感。

果然,两人俱都楞了一下神,似是都没料到洛欣悠会提出这个要求。但随即,两人却都乖乖自胸前的衣襟内,取出了泛着淡淡荧光的锁心坠。

这下,换做洛欣悠傻眼了。

敢情冒牌货准备得相当充分,连隐秘于世的锁心坠都知道,看来此人的实力与势力均不可小觑。

洛欣悠伸出纤白的手,微暖的指尖同时触摸两枚透凉的石坠,闭目感受来自锁心坠的灵力,慢慢聚化成一幅似真似幻的记忆长卷,在她脑海深处徐徐展开……

良久,她羽睫微动,放下了手,双眼也陡然睁开,目光中流转出丝丝欣喜。

她素手指向后出现的劭子衿,语调冷若刀锋,丢出了两个字:“假的。”

说时迟那时快,她语声刚落,手已快速点了此人的动穴,“好好享受你的冒牌人生吧,‘劭子衿’。”

她语气轻蔑,看向此人的眼神中却深埋着一丝隐隐的慌乱,但随即沉静下来,不再看他。而是拽着她选择的真的劭子衿的袖子,顺着来路无声地退了出去。

很快,两人便纵身翻下了问天阁,隐入了漆黑的夜幕下。

问天阁二楼的走廊里,被点穴的假劭子衿的手忽然动了一下,随即他迈动双腿踱到了窗前,目送着两个步调极快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皎美如月的寒冷弧度,冷到似乎都把空气冻结住了。

不过一眨眼,他便重新恢复了宁静。

另一边,不断疾驰的洛欣悠和劭子衿终于跑回了齐帞城的中心地带,寻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倚着冰凉的高墙暂歇。

夜已深,即便是齐帞城最繁华的街道,此刻也已行人难觅,更何况是洛欣悠和劭子衿所在的这条小巷,更是一个路人都没有。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又陷入了无休止的静谧中,连微动的夜风都仿似安静了下来。

冷不丁的,劭子衿突然转身,一只大手已然扼住了洛欣悠的咽喉,而那张原本淡若清水的劭式俊颜,于眼前虚晃一下,竟生生幻化成另一副美邪无度的冰寒面孔,就如雕琢精美的上品瓷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完美到了极致。

洛欣悠的心底忽然蹦出一个词:绝世倾城。

如果说劭子衿的美是含蓄的、沉静的、只应天上有的,那这人的美却是张狂的、妖冶的、似从地狱而来,既有妖火的艳烈,又有千年冰魄的寂寒,让人禁不住把目光定格在上面,久久都回不过心神。

洛欣悠望着这张倾城之容,不禁打了个哆嗦,红唇微启,白齿浅露间,两个字已清晰吐出:“魔尊?”

如果说天下有谁能美得天妒,那这人非当今魔尊花弄影莫属。

果然,他媚得人心慌的双眼眨出了一汪得意,薄如蝉翼的晶透红唇轻轻开合,“你倒是很有眼光。”声音如丝游走,嘴角斜挂的邪笑阴柔似蜜,又锋利似剑,令人的心绪无端地澎起阵阵涟漪,防不胜防。

洛欣悠努力地保持头脑清醒,却终落徒劳,双眸逐渐涣散,到了后来,竟双腿一软昏了过去。

花弄影满意地看着跌入自己臂弯的女人,像敏锐的猎人审察到手的猎物般,俯身深深嗅了一口,贪婪的说话声自唇齿间流泻而出:“金血的味道,果真不同凡响。”

突然,洛欣悠眉心的五瓣星芒乍显,虽一晃而过,但足以令她反败为胜。

卸下防备的花弄影没想到到手的“猎物”会忽然来这么一招,反应不及反被突然挣脱的洛欣悠给扼住了咽喉。

“喂,大吃一惊的感觉爽不爽?”她的声音透满戏谑。

花弄影不气也不急,似乎一点都不把洛欣悠这个玄凤之女看在眼里,语气中透出浅显的自负:“你有多得意,本尊自然就有多爽。女人,不错嘛,你竟然早就识破了本尊的身份,这倒让本尊觉得越来越有趣了。”他眉眼带笑,如静敛的傲莲,绽放出耀目的白焰。

“哼,你人能假冒,可锁心坠却假冒不成,这世上唯一能制作锁心坠的姻缘石已经被毁,就算你本领再大,也幻不出锁心坠里锁住的记忆与影像。”洛欣悠语调铿然地解释识破他身份的原因,一双杏眸散发出无限的自信,见花弄影不反驳,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揣测,遂提高音量质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劭子衿体内的夺魂引是不是你布下的?”

眼前虚影一晃,她只觉手中一松,定睛再看时,魔尊花弄影已如高山一般压了过来,直把她紧紧抵在了墙壁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