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欣悠点点头,试着张嘴发出了一丝难听的声响,劭子衿的眼中明显闪过一抹惊喜,随后又黯淡了下去。“我一会儿准备练练字,你是想看书,还是也练字?”

洛欣悠用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个书本的形状,劭子衿点点头,淡淡道:“书在我房间的桌上,你自取即可。”

说完,他收回看向洛欣悠的目光,凌空一跃,跳上了槐树之巅,伸手摇动一根银铃,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传向空中,不一会儿,一个眉心闪着红色梅花印的红发少女款步走进了院中,淡淡道:“公子有何吩咐?”

“不敢,劳烦冷梅姑娘为劭某取些纸墨来,我想练练字。”劭子衿恭敬地提出了要求。

冷梅恭敬地回了一揖,答道:“公子稍等片刻,一会就把纸墨送到。”说完盈盈而去。

洛欣悠目送她离开后,转身走进了劭子衿的寝房,从桌上抄了一本书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直待到第二天晌午才出来。

就这样,两人在这个槐花院中修养了十多日。每日,他们都像陌生人一样,一个在院中吹笛练字,一个在房内看书打坐,只有午膳时两人才有短暂的目光交流,虽近在咫尺,但内心却仿佛横亘着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令洛欣悠心底的酸楚与疑惑一日浓过一日。

劭子衿还是会在每日午膳过后离开,待到天边最后一片晚霞消失才回来,他身上始终挂着馥郁的烈香,令人心癫神狂,似乎连血液都沸腾不止。

洛欣悠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对此视若无睹,也一直恪守不闻不问的原则,与劭子衿相安无事地共同生活在一个院落中。

终于,她的忍耐到了极限。

这一日,她趁劭子衿离去时,悄悄跟在他身后,从无数个院落中拐进拐出后,她看见他走到一座极其奢华的宫殿前。

这座宫殿悬空倒垂,飘浮在一朵仿似能遮天的巨型白莲上,宛若天上神殿。

一个如仙的白衣女子倒立在大殿门口,迎了劭子衿进殿。

劭子衿倒垂着踏进大殿后不久,闭合的殿门内就不时传出阵阵戏笑之声,还有阵阵琴笛和鸣之声。

这令洛欣悠心底的诧异与失落愈发浓烈。她像做贼一样疾速转身离去,一路跑着回到了槐花院。

她将自己关进房中,良久,才将砰砰乱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劭子衿,你若不跟我解释清楚,那咱们之间的缘分……就到今日。她酸溜溜地暗自发誓。

傍晚时分,劭子衿带着那身熟悉的异香回来。此外,这次他还多带回来一样东西,金镶玉酒壶一把。壶中酒香四溢,有如天上神酿。

“洛欣悠,这是最后一副药,喝下它,你就能复声了。”劭子衿推开门冷冷道。

洛欣悠接过酒壶,一饮而尽,呛烈的药酒如猛火烧身,令她当即被辣昏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当洛欣悠从睡梦中醒来时,她意外地发现劭子衿居然在床边守了一夜,心里不禁又暖又喜。

她刚要起身,却被劭子衿一个飞越扑倒在床,他的吻如夏日暴雨般急落而下,就好像积攒了多年的吻都要在一朝间呼啸而出一样,又急又烈,一点都不温柔。

洛欣悠几次想把他推开都没能成功,恰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响起,送午膳的冷梅推门走了进来。

劭子衿的身子一僵,突然恢复了理智,立即从**跃下,对着冷梅略略施礼,道:“有劳冷梅姑娘。”

冷梅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

样,语气平平地道:“公子不必言谢。只是,星月姐姐托冷梅捎了句话来。”

“姑娘请讲。”

“星月姐姐说,姑姑这段时间一直在云台山请雨,她必须伴在身侧,不能前来为公子送行,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岂敢岂敢,劳烦姑娘替邵某传句话给星月姑娘,就说救命之恩,邵某永生难忘,若哪一日,星月姑娘需要邵某做那件事,只需以灵蝶传话,劭某必定竭尽所能。”

冷梅点了点头,回应道:“冷梅定一字不落将话传与星月姐姐。”

劭子衿又道:“那午饭后我们就启程了,就此别过,多谢几日来冷梅姑娘的悉心照顾。”

又寒暄几句后,冷梅告辞离去。

用过午饭后,洛欣悠终于用她复声之后的嗓子开口讲了第一句话:“劭子衿,你是不是被香熏坏了脑子?”

劭子衿整理好碗筷,收进了食盒中,瞥了一眼洛欣悠,不答反问道:“怎么,才被冷落了这几日,就按耐不住内心的孤单寂寞了?”

洛欣悠白他一眼,逞强道:“你不仅脑子熏坏了,就连脸皮都被熏厚了不少,我看就算我仍上去一把飞刀,都很难在上面留下痕迹,啧啧。”

劭子衿终于放松地笑了笑,解释道:“你呀,脑子里都装得些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即刻启程,路上我再跟你解释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收拾妥当后,洛欣悠随劭子衿御笛离去。

两人御笛一路下坠,祥云在侧,仙气缭绕。洛欣悠回首望去,发现他们这几日所住的地方,居然是凌空而建,宛若仙宫悬空,空灵毓秀。

劭子衿告诉洛欣悠,他带她养伤的地方,是莲花仙人的灵芳殿,为她解毒将她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正是灵芳殿的主人,静白仙人,也就是星月和冷梅口中的姑姑。这位仙人虽位列仙班,却一直逍遥于天地之间,向来孤僻,医术高超,痴迷曲乐。此番她之所以出手救洛欣悠,是因为劭子衿以二十一支失谱绝曲作交换,这才让静白仙人破例为洛欣悠医病。而由于静白仙人向来清心寡欲,在奏曲时绝不能容忍身边人的神思中掺杂一丝一毫杂念,是以劭子衿才故意对洛欣悠冷若冰霜、若即若离,为的是保持每日下午奏曲时心性纯一,以免惹怒静白仙人,得不偿失。

说话间,两人已御笛回到了人界,在夜澜国的东南角落地。

此地,距离万石岭只有一个时辰的脚程。当两人风尘仆仆地行至万石岭前时,却很不凑巧地与一支军队不期而遇。

劭子衿拦下一个匆匆下山的樵夫询问后才得知,夜澜国国主下令封路,任何人不得上山,似乎山上有什么大事发生。

两人不得已只好绕道凤凰峰,从那里往西绕过几个山峰,同样能到万石岭。虽说凤凰峰极险峻,上山之路百转千回,有些路段几近垂直,于常人而言很难攀越。但劭子衿和洛欣悠还是决定绕道凤凰峰。一来是因为不知军队会封路多久,他们不想因此耽误时间。二来是因为他们并非常人,有实力轻松越山。

果然,两人再次御笛而上,不过半盏茶时间,就攀至天下险山凤凰峰的半山腰。

这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这可是五行江湖的一大盛事,聚集了当今武林各门各派的掌门以及精英,无数青年才俊无不跃跃欲试,只希望能在这场盛会中一战成名。而众人期待的焦点,莫过于大会最终获胜的人

究竟是谁,因为这个获胜之人,就是下一个十年里一统武林的新一届盟主。

洛欣悠和劭子衿本想随便瞧瞧热闹,却不料突然看见了一个熟面孔。

洛欣悠猛地拍了一下此人的肩膀,吓了对方一跳。

“洛……姐姐?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劭大哥?”居然是圣君皓!

“君皓,多日不见,你又长高了。”洛欣悠由衷地赞叹道。

圣君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远处的一堆人马中,忽然有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一脸威严地冲圣君皓喊道:“皓儿,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跟上。”

圣君皓扯开嗓子喊了句“知道了,马上就来”,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洛欣悠和劭子衿道:“洛姐姐,劭大哥,我随爹爹还有族人一起来参加武林大会,你们是来观战的还是比赛的?若是观战的,倒可以与我们一道,就算是陪我解解闷,如何?”

洛欣悠自然是却之不恭,转头看向劭子衿,想听听他的意见。劭子衿心底虽陡升一个大大的疑问:这龙湮窟向来独居,从不与外界有联系,怎的今年突然来武林大会凑热闹?尽管他始终觉得不妥,但也实在不好意思拒绝眼中溢满渴求的圣君皓,于是点点头,说道:“如此,便要叨扰你父亲几日了。”

圣君皓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道:“不叨扰,我父亲早就听说过劭大哥的威名,定是巴不得能有机会与劭大哥请教一二呢。”

劭子衿忙客气道:“哪里,应当是我向令父大人请教一二。”

“你们呀,全都用词不当,直接说切磋不就得了。”洛欣悠撇撇嘴,一副“还是我厉害”的模样扬长而去。

就这样,两人被圣君皓引荐给他的父亲龙湮窟族长圣道天认识。几人客套寒暄了几句,圣道天便带着几个有威望的族人去拜会现任盟主了,其他的族人则回到武林大会为他们安排住宿的山洞中,开始打点东西。洛欣悠和劭子衿自然是被圣君皓拉着四处瞧热闹去了。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轻松愉悦。

“对了君皓,你不是陪洁儿去北疆找寻解蛊之人吗?后来怎样了?此番洁儿怎的没和你一同前来?她去哪了?”劭子衿突然一口气问了好几个与洁儿有关的问题,这倒令洛欣悠醍醐灌顶,顿然从重逢的喜悦中抽离出来。她不禁暗思道,对呀,洁儿是圣君皓陪着北上的,可明明前几日她乔装成老婆婆暗算了劭子衿,还差点用毒酒毒死我,到底,她和圣君皓遭遇了什么?两人因什么分开?洁儿又因何变作那副模样?

见洛欣悠和劭子衿都疑惑地看向自己,圣君皓忙露齿微笑道:“唉,此中缘由,真是一言难尽。劭大哥,是君皓对不起你,没有将你嘱托给我的事办好,也没有守护好洁儿姑娘。”他说到动情处,竟双膝一曲跪了下去,劭子衿忙以臂拦住,感慨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和洛欣悠都未曾埋怨你,既然如此,等武林大会后,咱们寻个安静之所,再细细听你道来吧,可好?”

圣君皓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血色,站直身子,说道:“好,就依劭大哥的意思办。如此,咱们现在去东边瞧瞧吧,我听父亲说,一会儿那里有场小规模比试,参赛者皆是各门派不够资历参赛的后起之秀,未来潜力无限,我对此很感兴趣。”

“听君皓这么一说,我忽然也很感兴趣了。”洛欣悠虽面带笑意,但她同劭子衿一样,一直在心底反复问自己:到底圣君皓在隐瞒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