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4

崔勇对他的情绪视而不见,低头又看了会儿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关的盥洗室的灯?”

“盥洗室的灯?”赵狄不明白。

“你作案的时候,盥洗室应该开着灯,不然你怎么能看见他的胡在动?你怎么找鞋套?”

“是,是的。”这对赵狄来说是个新问题,之前从来没人问过他,所以,他不免有些慌乱。

“发现尸体的时候,盥洗室的灯是关着的。因为是白天,所以当时没人注意到这点。”崔勇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盥洗室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如果是这样,那应该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人进过盥洗室,也不会有别人去关灯。你是什么时候关的灯?”

赵狄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

“是我关的灯。就在我准备逃走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如果亮着灯爬出去,灯光可能会让对面的人发现我,所以,我关了灯。”他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说服力。

“听听这段。”崔勇一本正经地念起手头的件来,“外面的灯坏了,从盥洗室窗外翻出来时,我借着窗里的灯光看了下手表,正好是0/110338/";10点半。我知道那时候,苏缃宜应该已经睡了,她今天喝了酒,她酒量不好,一旦喝了酒,就会一睡到天亮,我希望她醒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发现了。’”崔勇放下手里的件,眨巴着一对小眼睛看着他,“外面的灯坏了,你翻出盥洗室的时候,借着窗里的灯光看了手表。”

赵狄木然地看着他。

“你翻出去的时候,没有关灯。”崔勇说。

仔细一想,崔勇说的对,除了他以外,是不可能再有别人有机会去关那盏灯了,但如果他承认自己确实没关过灯,会不会給苏缃宜带来麻烦?

“这个……我忘了。”他只能这么说。

“你确定你行凶的时候,锁上了盥洗室的门?”崔勇突然换了问题。

“我确定。”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怎么锁的?”

“那是个圆的门把手,只要中间按下去就可以把门锁上。”那个黄色金属门把手在赵狄脑际晃过。

“圆形门把手?”

“是的。”

崔勇笑了笑,忽然又换了问题:“你跟苏缃宜交往多久了?”

“七年。”

“你经常来她家吗?”

“不,那天是第一次。因为那老东西终于同意我们结婚了,在那之前,他一直想尽办法阻挠我们在一起。他把她的身份证和户口簿都藏了起来。”赵狄想起这件事,就怒不可遏,尽管李继已经死了,但他仍有一种再杀他一次的冲动。他想,这次最好用刀,可以看见鲜血喷涌而出的场面,那才叫过瘾。用筷插入咽喉,虽然很有戏剧性,但似乎少了点红色,使整个谋杀缺少了点关键性的元素。想到这里,他又自嘲,正因为他平凡,正因为他一辈只杀过一个人,这是他平生最耀眼的一次登场,所以才会追求这种不恰当的装饰。其实按理说,他应该感到庆幸,没有血沾到他的衣服上,这省却了他不少麻烦。

“第一次?新女婿上门?”崔勇笑道。

“可以算吧。”他很勉强地回答。女婿!呵,这个词真让人恶心。

“那天晚上,你们共有几个人用餐?”

“六个。”

“这些我都说过了。方智闻是我和苏缃宜的同,我们介绍他们两个认识,现在他们在谈恋爱。方智闻是老头的生,两人最近走得很近,他想出版老头手里的一本书。”赵狄道。

“苏缃宜呢?”

“她本人应该不认识老头,本来那天她不想去的,但老头一定要方智闻带女朋友去,所以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方智闻是否知道李继对苏缃宜做的事?”

“他不知道,谁会告诉他?我不会。苏缃宜不会,老头就更不会了,他要在外人面前扮演正人君的角色。方智闻是外人。”赵狄讥讽地一笑。

崔勇望着他,小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两圈,说道:“你能不能写一份那天晚上你在李家的所见所闻?包括,什么时候进的门,看见什么,什么时候用的餐,吃了哪些东西?你什么时候上的厕所……”

“我没上过厕所。”见崔勇露出吃惊的表情,赵狄解释道,“那老混蛋最喜欢泡在厕所,所以我不想接近那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你没上过厕所?那就是说,你唯一一次去那间盥洗室,就是去杀人的?”

“对,可以这么说。”

“原来是这样。”崔勇自言自语道,接着又问,“再好好想想,你有没有记错?”

“我不会记错。”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身边有一本杂志?”

赵狄摇摇头。“我没看见。”

崔勇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他的卷宗,又喝了口咖啡,最后,他用聊天的口吻对赵狄说:“今天上午我休假刚刚回来,还没去过现场,这样吧,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去一次那里,到时候,你可能会想起更多的细节。我也可能再请教你几个问题。”

陈律师把眼镜朝鼻梁上推了推,彬彬有礼地说:“大约是在半年前。”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想到立遗嘱?”他身体一向很好,至少她从来没感觉他身上有任何生病的迹象。他还曾经兴致勃勃地向她提出,要她生一个儿。那么,他怎么会想到給自己立遗嘱?

陈律师摇了摇头,表示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他立遗嘱的时候,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他的身体状况?”她继续问道。

“他没提到过。”陈律师把一叠件放入公包,“温,在李先生这个年纪,有这样的举动,并不一定代表他的身体有问题。他也许只是想对自己的财产作一个合理的安排。”

“合理?!”她尖叫了一声。

陈律师抱歉地朝她一笑。

“对我们来说,客户的要求永远是合理的。他总有他的道理。”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曾经提醒过李教授,让他再斟酌一下,但他很明确地告诉我,这是他考虑再作出的决定。温,他很清醒。”

“你跟他相识很多年,应该知道,他向来很爱开玩笑。”

“我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他在这件事上没有开玩笑。”陈律师扣了上了公包,向门口走去,她立刻追了上去。

“我强烈怀疑这份遗嘱的真伪!”她尖声叫道,花了很大力气才攥住自己的拳头,她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伸手去抓陈律师的脸。

陈律师在门口转过身来。

“温,如果你有任何疑义,可以诉诸法律,不过,我还是要向你声明,这份遗嘱是真实可靠的。”他平静地说,说完便开门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 ...

,她就把一个花瓶“砰”地一声摔在门上。

“混蛋!混蛋!”她怒吼道。

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那个花瓶不是你的。请不要随便摔别人的东西。”

她蓦然转过身,看见苏缃宜和苏缃宜两人正从苏缃宜的房间里走出来。

“你说什么?”她已经听出,刚刚说话的是苏缃宜,“你居然敢在我家说这种狗屁话!你算什么东西!”

“难道我说错了吗?刚刚遗嘱已经念得很清楚,这个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也包括那个花瓶。”苏缃宜歪头朝她笑,“不过,那也值不了几个钱,摔就摔了吧。”

一股狂怒席卷而来,她失去控制地朝苏缃宜扑了过去。

“你居然敢,居然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屋顶上盘旋,她撕扯着头发,摇撼着,利爪深深抠进了后者的头发,她想,可惜我的指甲脆,不然,我会把她的头皮抓下来!她有时候真渴望看见血!尤其是那些夺走她幸福的人,她希望看到他们的血在她面前泛滥成灾,只有血才能让她体会到对方的痛苦,以及那种复仇之后的快感!你凭什么继承他的财产!

“放开我!你疯了吗?”苏缃宜试图把她的手从自己的头发上拉下来。

苏缃宜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她,良久后,才说:“7年前,你就不是我妈了。”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我发现你企图毁坏我们的名誉,我们会告你。另外,房不是你的,请你在一周内搬走。”

李淑雅为自己沏了杯茶,在空****的客厅里坐了下来,现在她觉得精疲力竭,心情也沮丧到了点,半小时前,苏缃宜出门前说的那句话,还回**在她耳边。“7年前,你就不是我妈了。”

七年前,到底做了什么,让这孩会记恨到现在?